57 赶场子（1 / 1）
陆靖云没有多想，出了前殿便从一侧偏门进了甬道，快步走向后宫。
说起皇太后她也没什么印象，只是每三年回京述职例行进宫行个礼罢了。皇太后年事已高，陆靖云回想三年前进宫，她已经不怎么认得她，想必现在更认不得。等进入皇太后的寝殿才知太后已经一病不起，在床榻上躺着。陆靖云进去也没有别人，只有两个服侍的老姑姑，她磕了头就出来了。
走了一遭，心中不免感叹人世无常。想着转而又到了陆靖娆居住的沁心殿。
沁心殿位于整个后宫的西北角，偏僻不说，地方小的可怜，三间屋舍，陆靖娆住东屋，服侍的丫鬟秋灵和琼蓝姑姑住一间，西边那间作了库房，放些杂物。
陆靖云跨进沁心殿，不免觉得有些凄凉，“阿娆，阿娆！”她唤了两声推门而入，看见秋灵正端着药碗给她喂药，琼蓝姑姑在屋内补衣服。
“姐姐！”靖娆用绢帕擦了擦嘴角，闻声抬头见到陆靖云，“咳，咳……”一时喜极咳了起来。
“快躺下！”陆靖云快步过去伸手扶着她慢慢睡平，在她床头坐了下来，“身体好些了吗？”
“三公主还是老样子，每天三大碗药也不见好转。”陆靖娆常年躺着连说话也费力，是秋灵在陆靖云跟前说话。
陆靖云摸了摸她的脉搏，她虽然不是大夫，却也知道这若有若无的脉象虚弱的很，“那太医怎么说？”
“云公主还是别提什么太医，这么多年来咱们的沁心殿早已不待见了，太医院用的药渣都能堆成山了，三公主的病也没有什么起色，我不过去太医院多问了几次，还让他们轰了出来，这两年派来给三公主看病的都是些新进的小太医，那些有名望的都请不动了。问问公主的病情也问不出什么。”秋灵说道。
竟是如此困难的境地，陆靖云听闻，握着靖娆的手不由紧了紧。
琼蓝姑姑也跟着说道：“何止是太医院，内务府的那帮奴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是克扣该有的月例就是在分发的物品上动手脚，单说棉被今年就没给，三公主身上的还是一床老棉被，哪里能暖和。”
陆靖云伸手摸了摸，果真没什么热气，虽然已经过了立春，可春寒料峭不比冬天暖和多少，再环顾屋内入眼的皆是些旧物，完全没有一点生气，“前年回京，父皇恩旨让人建了一所将军府，如今已经落成，过几天我就去求父皇母后，让你搬到将军府去住。”
“真是能去，那当真是最好了。”秋灵高兴地说道。
“嗯，阿娆，你再忍耐几天。”她不禁暗下了神色。
“云公主，既然要去将军府，何不今天就去，怎么还要等几天？”秋灵一时有些疑惑。
“我……我还有事，这几天……”出了这门就要去监察司领八十军棍。若这八十军棍用她一身内力抵御，自然毫发无损，可她不能那么做。她虽然身为女子，却从来都是顶天立地的人，受罚就是受罚……八十军棍下来，她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住。
“能见姐姐一面，阿娆已经满足，姐姐放心去吧，阿娆等得。”陆靖娆说话的声音极轻。
“嗯，我定会来接你。”陆靖云对着她露出一抹笑颜，也不耽搁，随即起身便出了沁心殿，从偏门离开了皇宫。
“靖儿，靖儿……”才刚出宫门就听见后面远远有人喊她。
“钧哥哥，真的是你？”陆靖云回头，看到的正是凤千钧。
“不是我还有谁？”凤千钧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头说道：“你这是要去监察司领八十军棍？”
“既然是圣旨，不去也不行。”
“靖儿……”凤千钧脸色不怎么好，“圣上太狠心了，不说你和大公主都是金枝玉叶，就是没有血缘关系，就凭你在南疆那么多年，也不该如此对你。”
“钧哥哥不必多言，父皇的心思又岂是常人能懂？更何况是我失职在先，有罚也应该。”
“话虽如此，可罚的也太重了，还罢了官职，你为他出生入死那么多年，没过一天舒心日子，现在居然为了大公主的事……”
“钧哥哥。”陆靖云不由停下来看着他。
“……”凤千钧也无奈地看着她，“我知道你为的不单是他，更是边城的百姓，可……撇开这些不说，就光这八十军棍也非儿戏……”
“钧哥哥，这八十军棍并非儿戏，靖儿我就要去领罚，你还在此絮絮叨叨，岂不更让人心烦？”陆靖云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
“你……”见她这模样，凤千钧不由气急。
“钧哥哥，三年未见，你还是老样子。”
“我能有什么变化，倒是你三年不见又长高了。”凤千钧不由一叹，说道：“这些年你手握兵权，又无意站于太子一侧，东宫那边怕早想除去你，才会有刚才朝上相爷一番言语，只是没曾想圣上……”
“钧哥哥，切莫在街上胡言。”
“……”凤千钧在一侧着急上火，可陆靖云仍是心甘情愿，他一个大男人心里憋屈起来，两个人僵持了一阵，最后他只能妥协，“也罢，不说这事……我爹这两年身体可好？”
“凤老老当益壮，钧哥哥不必担心，我会照顾他的。”
“嗯，这几年幸而有你。”
“这么多年是凤老把我养大，我早已似他为亲人。”
“有你在爹爹身边，我自然放心，可惜我这个儿子不能在膝下尽孝，枉为人子。”
“钧哥哥不要自责，你的心意凤老明白。”
“嗯。”他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投向她，“靖儿，你身上的伤可好了？”
“已经好了。”
“在鄃国匆匆一别，你满身是血实在让我担心，你不知道你没回来的几天，我一天也睡不安稳，眼前总出现你满身是血的样子。”
“钧哥哥……”陆靖云对上他的双眸，心也软了下来，“钧哥哥放心，我已经好了。”
“嗯。”凤千钧点了点头，转而一声苦笑，“你才刚好现在又要去受苦。”
“钧哥哥，你怎么还是没完？”陆靖云忍不住笑他。
看着她娇媚的容颜，凤千钧恍惚中一时失态，“听容声说那天救你的人是鬼手神医，那时匆匆一见，这人面容诡异，没想到医术竟然如此了得，看他容貌也看不出他的年岁，我估摸着他应该是个百岁老人了，才能对药理这么精通。”
“他……”不知不觉怎么说起了李重月，陆靖云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难道不是？”凤千钧不知道其中缘由，见陆靖云不语，又不禁一问。
沉默了片刻，陆靖云只道：“你猜我在鄃国遇见了谁？”
“谁？”凤千钧愕然。
“沈追胜，你可曾听过这人？”
“沈追胜……没听过。”凤千钧摇摇头，“什么人？”
“这人现在在鄃国皇宫内当值，据他自己所说，他十岁开始浪迹江湖，二十岁时就开始挑战江湖各门派，到三十五岁时打遍天下无敌手，三十五岁后在江湖上已经无所追求，而后才进了皇宫为朝廷效力。钧哥哥，你说我跟沈追胜比怎样？”
“哈哈，别人不知道靖儿，钧哥哥还能不知道么，他肯定不是你的对手。”
“那你说若不认识我陆靖云的人，是否也会认为我是个百岁老妖，竟能胜过沈追胜！”陆靖云聪慧地一笑。
“这……”凤千钧也笑了起来，“你是说人不可貌相。”
“嗯。”陆靖云点了点头。
两人一路说了一阵已经到了监察司的大门口。季言正在门口等她，见陆靖云与凤千钧过来，便下了台阶作了个揖，“微臣参见云公主！”
“季大人不必多礼。”陆靖云抬了抬手，回头对凤千钧说道：“钧哥哥，你先回去吧。”
“我在这里等你。”凤千钧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季言，眼中有些敌意。
“凤少将不必忧心，监察司是律法严明之地，我既然奉了圣旨，就不会多打一棍，当然也不会少打一棍。”
“你！”凤千钧听此一言，只能朝他瞪眼。
季言不再多言，只道：“云公主请。”
陆靖云点了点头，跟着他跨入监察司中。堂上两个壮汉早已手执军棍准备好了，中间放着一条木凳。陆靖云脱下身上的军袍趴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