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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君生我未生【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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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生我未生,君生我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君生我已老。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生君未生,我生君已老。

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桃色衣裙的女子弯腰摘一朵缀着露水的兰花,吟唱着悲伤又婉转的调子,缓摆腰肢走向竹林绿影中。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呵呵,公子早呀”

晨色稀薄,雾气弥漫的冷月泉岸上,坐着一个男人,他身上松松垮垮的罩了一件素白里衣,坐在岸边把裤脚挽到膝盖,赖洋洋的曲起左腿架着胳膊,右脚垂在泉水中,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晃着,清晨平静的泉水被他浇的泠泠作响。

陆忘川歪头看了一眼站在竹林边,美艳不可方物那女人,唇角一斜,懒懒道:“不早,姑娘才赶早,难为你听了一晚上的墙根,受累了”

说着把左腿也垂到泉水里,分外慵懒随意的双手撑在地上,稍稍向后倒了下去,仰起头闭着眼长输了一口气,松松垮垮的里衣滑下他的右肩,露出锁骨以上皮肤上的深浅不一的紫红色瘀痕......

“公子说笑了,受累的是你才对”

“亏你现在还是个女儿身,说起这种话来也是没皮没脸”

“......公子何意”

陆忘川无声的笑了笑,睁开眼转头看着她,笑说:“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柳思追先生”

站在竹林边的是昨晚化作桃花不知去向的酒肆老板娘,听了陆忘川这句话,她似乎并不吃惊,也没有被人戳破身份的恼怒,她只是把兰花一丢,掸了掸衣裙,面貌便变了一个人,与酒肆老板娘的相貌差别微乎其微,长相及其相似,但却是让人看来判若两人,似乎是眉眼之间的气韵,完全不一样,老板娘娇俏妩媚如少女,而她却阴沉萧索,满目杀意。

“我早该想到”

陆忘川慢悠悠道:“什么迷雾城,桃花镇,蔷薇娘子,红月婆,都是你搞出来的把戏,这座镇子,其实就是一个桃坞阵啊......你千辛万苦框我入阵,又给我下桃花劫,图的什么?”

柳思追冷笑:“你图的什么?难道和我一样,只为破了段重殊的修为,让他当不成佛?”

她这么迎头倒打一耙,倒真把他给问住了,良久才点点头:“没错,那这么说来,咱俩倒是心有灵犀了?”

“我不想让他当佛,是毁了他,你又是为了什么”

“......嘿嘿”

陆忘川稀里糊涂的傻笑两声,晃着脚泼着水说;“就当我跟你一样吧,于情于理这次都得对你说声谢谢”

柳思追笑容讥诮:“你还真是居心叵测,用心险恶啊忘川君,我倒真同情起了与你同床异梦的那位”

“过奖过奖,还有事吗?”

“受困于人你倒是乐不思蜀,就不怕我永不放你们出去?”

陆忘川瞥他一眼:“你有这个本事吗?若你魂飞魄散了,你布下的阵法不也就破了吗”

他这话说的轻巧,简直看待眼前此人与待死之人无异。

柳思追也明白今日的陆忘川今非昔比,虽无聂华阴的魔性,但孽根已成,于是道:“你毫无仁心,若成魔,天下害之”

“哈——”

陆忘川扭过头匪夷所思的笑了笑,“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和贼喊捉贼差不多啊,你我五十步笑百步,彼此彼此,公子,不,姑娘,别说我现在还是个好人家的孩子,纵然我真入魔了,弄死你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所以啊,段重殊此人你还是不要打他主意了,你不配”

柳思追忍着怒气反问:“那你呢?你就配了?”

陆忘川抬腿泼了个水花:“你管我配不配呢,就算我不配,你能奈我何啊,姑娘”

柳思追漠然注视他良久,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陆忘川,你不得善终”

“承你吉言,诶,有人托我给萧君子带个话,衣冠消白骨,还望故人祭头七啊”

不知柳思追有没有听到这句话,转眼已不见踪影了。

陆忘川坐在岸边又洗了会脚,一手扶着腰略有些吃力的爬起来,回到寂静紧闭的毛竹小屋。

内室的镂花架子床上,两面秀了穿云走凤的红色床幔垂了下来紧紧的闭合着,把里面的情景遮挡的一丝不露,那是昨晚被段重殊一道掌风打落的,用力过猛,险些把床柱打断,当时陆忘川还不知死活的呵呵笑说,太暗了,好歹留盏灯......

灯没点成,因为那两扇震荡翻涌的赤红色床帐,比烈火烧云更炙热,更明亮......

陆忘川把抱进来的衣裳随意的往地上一丢,走进内室掀开床帐一看,段重殊还在睡着,侧身躺在外面,腰上搭着薄薄的蓝锦缎花被子。

陆忘川站在床边抿唇笑了笑,轻手轻脚的爬上床,掀开被子在里面躺了下去。

他望着床顶偷偷的呼了口气,转头看了看近在咫尺,沉睡中的那人,右手探进被子里摸到他温凉的手掌,轻轻的握住,然后也闭上了眼睛。

这个回笼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陆忘川着实很累,所以睡得很沉,但是当他攒在掌心的手指略有抽动时,他却第一时间睁开双眼。

“......早啊”

他翻个身子侧躺着,枕着自己的手臂,笑眯眯的看着段重殊,像只春日里趴在巷子口晒暖时一脸餍足的懒猫。

段重殊掀开眸子的一瞬间,双眼已经毫无偏差的对上了他的眼睛,像是几经考量过般的精准无误。

此时,他的目光风平浪静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波澜,但他的眼神却太有力量,凝着,蓄力,像一张蓄满力量的强弓,可以贯穿灵魂。

在他的注视下,陆忘川忽然开始慌了,甚至有点害怕,在他的印象里段重殊从未用这么充满攻击性的眼神看过他,似乎在他的注视下他所有的心事都无所遁形,那些他想掩藏起来的心事都在他面前暴露无遗,这让他开始......惊惧。

他知道了什么?

陆忘川忽然这样反问自己,随后把自己问住了。

不对,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隐瞒着他吗?

答案是否认的,但是他自己都忘了,在段重殊面前,陆忘川这个人都是假的,那就是‘骗’的彻底。

他不会知道。

陆忘川这样说服自己,于是又说了句:“早”

段重殊犹如石刻般的眉眼仍旧久久未动,像是没看到他,没听到他,又像是透过他的双眼陷入了一场真正的迷雾。

“......早”

陆忘川看到他的双眼在一瞬间烟敛云收,留下一层淡淡的碧海云潮,微微勾起唇角说了声早,然后凑过来在自己唇角轻轻的吻了一下......

骤雨狂风的转变太快,陆忘川被他亲的一愣,好长时间才抿了抿唇角无声的笑了出来。

想多了想多了,这人分明是......开窍了啊。

段重殊掀开床帐赤着双脚下了床,裸着上身朝地上那几件散乱的衣物走过去。

陆忘川慢悠悠的坐起来,眉眼沉静,唇角漾开一圈圈水纹似的清浅笑意......

本以为他醒来会大发雷霆翻脸不认人,毕竟昨晚是他一直在迷惑勾引他,甚至可以说是乘人之危吧,人家秉持了几百年的清规戒律,一晚上消失殆尽,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但他也总归是始作俑者。

看一眼背对他系腰带那人,陆忘川有点糟心。

这到底是谁把谁睡了?怎么好像是黄花闺女被土匪强占了身子,到头来还得赔上一句,“官人您受累”。

......不想了不想了,越想越窝心。

陆忘川掀开被子跳下床,不料双脚刚一落地就闪了腰,哎呦一声摔了个四仰八叉,按着腰半天没起来。

这一下不得了,本来就腰酸背痛,现在又遭此变故,腰是彻底的拧巴了。

嘶......真疼!

段重殊听到身后不小的动静,回头看了看,就这么猝不及防的笑了出来,眼角眉梢全是灵动慧黠的笑意。

像是春风吹红了二月花,一瞬间绽了满园的花影攒动,莺飞蝶舞,天地间霎时便清朗了,什么污浊,什么阴霾,都被他眼角一丝风情驱散了个干干净净......

原来世上真有这么一种人,他们生于乱世,长于红尘,食尽人间悲欢苦楚,却被千万仗红尘俗世濯洗出一副纯净剔透独一无二的风骨。

回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没有此刻的悸动,只有记忆中初次相见的惊艳,惊艳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也惊诧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的选择了信任他,还曾一度想把他当成爹来孝敬,现在想来真是太天真了啊。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萍水相逢,到头来,尽是他乡之客......

陆忘川瘫坐在地上,也笑了,朝他伸出手。

段重殊走回去把他扶起来,把他的衣裳递给他,然后转头看向从窗外流泻进来的晌午明媚的阳光。

“入秋了”

陆忘川听到他说:“秋天的水最清了,是钓鱼的好季节”

“......你还会钓鱼?”

“以前,经常钓,在后山一坐便是一个白天”

聂华阴还曾抱怨过每年一到初春夏末就寻不到他的人影,得顺着河边找半天的时间才找的见他,真是急死人了......

陆忘川唇角一弯,道:“按你的耐心,河里的鱼不得被你钓光了啊”

段重殊回头看着他:“想去吗?现在”

陆忘川一愣:“干嘛?钓鱼?我钓不起,下河摸鱼还差不多”

面前白影闪过,他徐徐走到窗边推开两扇木窗,抬手扶在窗台上,微微垂下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闭上了眼前,双眉紧紧皱起,眉宇间像是锁了一场无处宣泄的狂风骤雨。

陆忘川看不到,只看得到他长身玉立的背影,绚烂的阳光在他的身影周边描了一层耀眼的光华,像是坠入水中的墨,浅浅晕染开来。

“......诶?你的头发怎么这么乱?”

陆忘川握住他的手腕,拉着他走到外堂。

堂中摆着一张竹子搭成的小桌子,桌上竖着一面古朴陈旧的铜镜,还有一只半旧不新的木梳,貌似是个女儿家的梳妆台,昨晚他们进房进的匆忙,自然注意不到房中的摆设,这个梳妆台还是陆忘川今早才发现的。

把他按倒凳子上坐下,陆忘川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弯下腰看着镜子里泛黄而模糊的一双人影,笑嘻嘻道:“我来给你梳头发吧,娘子?”

“......什么?”

陆忘川嘿嘿笑了笑,打诨几句遮盖过去,支支吾吾的说了几句,谁让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娘说过,新娘子总是最好看的......

段重殊印在铜镜中的脸模糊不清,五官甚至还扭曲变形,所以他脸上显露出的情绪也就被遮盖了干干净净。

陆忘川嘴里叼着他的发带,一手把他的头发箍在掌心,一手拿着木梳仔仔细细的从发根梳到发尾,只是长这么大,他别说给别人梳头,收拾自己的时候都是恨不得用发带扎一个死结,一辈子不用再拆洗了才好,这样小心翼翼又尽心尽力的给一个男人梳头,真他娘的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

他嘴里还咬着发带,探头过去大着舌头问:“疼木疼?是木是太紧了?”

段重殊默了默:“嗯,可以松快些”

“嗯嗯,知照了”

又是好一阵忙活,段重殊的头发都给他揪掉了十好几根,把他心疼的不得了,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个头终于是快梳好了。

就在陆忘川用沾着自己口水的发带把他的束发缠起来的时候,听到沉默许久的他忽然开口淡淡问道:“出去后,你作何打算”

手上蓦然一松劲,扎好的束发险些又散开来,陆忘川连忙用手握紧了,小心翼翼的缠着发带说:“你说呢?要不你给我规划规划?”

段重殊道:“我知道你在白鹿崖施局布阵,企图毁灭白鹿崖大封”

陆忘川供认不韪;“嗯,还没成呢”

同时心里也嘀咕,他这是酒醒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忘了个一干二净?本来他忘了是好事,省得他费劲狡辩,但是又很不甘心,不甘心他怎能说忘就忘,忘得这么轻而易举。

头皮被他勒的生疼,段重殊按了按太阳穴道:“倘若你执意冒天地之大不违,与三方玄门四大玄宗为敌......”

“我并不想与谁为敌”

陆忘川打断他,帮他系着发带说:“我想要的是潇洒自由,天高地阔,没人能够管训我,没人能够治压我,这世上任何一个地方我都可以来去自由,不受拘束,说我想说的话,做我想做的事,怎么就非得与你们为敌不可呢?”

如果可以,我更想和你一起去钓鱼,钓一天一夜,钓一生一世。

段重殊闭了闭眼,默默的长叹一口气。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振翅千里尚不能携飞仙以遨游,区区你一人,如何做得到逍遥二字?

你要的自由无法得到,也没人给的起,但你却历经两世也不愿放弃寻找,是你执迷不悟不知悔改吗?

还是......错的是我?

陆忘川把他铺在肩头的垂发梳了又梳,直到光滑如缎才把木梳放回了桌子上,附身从后方轻轻的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撒娇一样的说:“昨天说的好好的,你忘了么?你让我听你的,跟你走,我也答应了”

“跟我走?”

“嗯,只要不是蓬莱山,哪里我都跟你去”

只要不是蓬莱山,哪里你都跟着我?

段重殊看着镜中那张模糊的脸孔,想笑,然而唇角却像千斤重般牵扯不动,双目中缓缓降落了一层厚重的秋霜,比寒冰秋水更要悲凉......

陆忘川是聪明的,他太聪明了,他让他不要回蓬莱山,无疑是在逼他做一个抉择,用他自己做诱饵。

“大法师有那么好吗?独自一人生生世世的守在蓬莱山,值当吗你不寂寞吗?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当然好,只是他不能......

段重殊豁然笑了,极轻的摇了摇头道:“没想到,你比他更聪明”

聂华阴永远不会如你这般用‘情’字相挟,这种牵绊人心的东西,他只会早早的了断干净,好无牵无挂,无所畏惧的一心在天地间拼搏,遨游,所有阻拦他的东西他都会毫不留情的毁灭,而你不一样,你会加以利用。

这不是恶意揣测,这是不得不直面的事实。

这个‘他’说的是谁,陆忘川再清楚不过了,脸色陡然一转,浑身的骨缝里都在冒着森森冷气。

“......什么意思”

段重殊捏了捏眉心,看起来乏累极了,站起来转过身,直视他的眼睛道:“你和柳思追的谈话我听到了,何不坦白告诉我,只要你开口说,我怎会拒绝你”

陆忘川的双手不知不觉的握成拳,闻言眉头轻轻一皱,先是迷惘了一瞬,然后和他四目相接的双眼逐渐变的阴凉冰冷,勾起唇角讥诮道:“你想让我说什么?说,段重殊,我想毁了你?呵......没错,我的确是想破了你的修为,早就不想看到你这幅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的样子,现在你又装作无所不知的样子质问我为什么不和你坦白,我到是想和你坦白,你敢听吗?要不是那杯酒,你敢和我上床吗?!就这样你还让我坦白?哈哈,太可笑了!心里养着心魔,你还做的了佛吗?!”

段重殊的目光沉寂的一塌糊涂,眉眼不动,无动于衷的看着他说:“让我做不成佛,就是你想要的吗?你还想要什么?”

陆忘川,陆忘川......陆忘川啊陆忘川......

陆忘川就像一个有恃无恐的孩子一样,用尽一切心机和把戏接近他,每次都带着他昭然若揭的目的,段重殊怎么可能看不出,只是每一次都包容且放纵他而已。

他就像一个向他要糖吃的劣童,一旦得手便满载而归,离开的洒脱又毫不费力,面对他的索取,段重殊从未拒绝,并且竭尽所能。

直到他厌倦了反复无常,对他说,你要糖干什么?你又不需要,不如全部给了我吧,毕竟我需要你的只有这么多,你不给吗?

也许真像他所说的,就像他留不住聂华阴一样,他也不可能留的住陆忘川,

记得很清楚,聂华阴说,从今以后你是你,我是我,你我恩断义绝。

他也说,从今天起,你是你,我是我,你我再无瓜葛。

我又不是聂华阴,你又凭什么来管我?!

法师大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才好!

那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想让我为你做些什么呢?

他的下颚又尖消了些兴许是这些日子奔波太过劳累。

段重殊拨开黏在他脸侧的一缕发,拇指擦过他的唇角,他记得这双嘴唇在昨夜的柔软和湿润,以及它主人的热情……

他倾身过去想吻他,靠近时却见他唇角轻轻一勾,避开了自己——

“我想要什么是吗?”

陆忘川退后两步,微敛着眼眸冷声道:“太简单了,我现在只想……破你的修为”

稍一用力,他捏碎了手里的木梳,齿牙在他的掌心划出几道血痕,鲜血从他指缝里留了出来。

“做什么法师,当什么和尚,你高高在上这么久,是该下凡走走了”

段重殊的眉心不易察觉的抽痛了一下,无言沉默了片刻,然后迈开步子朝他走过去。

陆忘川直望着他的双眼,他的眼像两颗段断落委地的佛珠,光滑,黝黑,冰冷,没有一丝附着物……

你揍我一拳吧……

陆忘川甚至这样期待,面对如此冷漠的段重殊,他忽然有些害怕。

毕竟他把自己所有的尖酸,无情甚至是恶毒,都尽数用在了这个人身上,这个他最舍不下,放不开,也不愿意放过的人。

如果没有段重殊,也许他不会在这个千疮百孔的天道之下苟活一天,不,一刻都不会。

娘死了,他可以舍下,埋在小山坡上插一株兰草,他的小黑猫不能带走,也可以舍下,交给同乡的王水缸也是好归宿。

但是这个人,段重殊这三个字让他无从取舍,打断骨头连着筋,粉身碎骨再留一缕魂,也要独占他。

这个人无论我要不要 ,要的起要不起,他都是我的,他不可以变成别人的,除了我没人能够沾染他,永远不能,谁都不能,死都不能——

陆忘川以为他会揍自己一拳,再不然也会发怒,但是他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捡起落在他脚边的白色外袍。

他心口那道结疤的伤口被遮了个严严实实,陆忘川却是恨不得将那道他亲手刺下的伤口再亲手撕开,看看里面是不是空的,是不是没有心。

段重殊转身从他眼前走过的一瞬,他忽然慌乱的想拉住他,然而手指只是擦过他的袖子……

莫名其妙的,他竟然想笑……

你就这么无动于衷?

我拐都拐了,诱都诱了,骗都骗了,也心甘情愿的雌伏了,你却这么无动于衷。

无论我怎么做,你都无动于衷是吗?

在你眼中我就这么不值一提是吗?

呵,段重殊,你狠,你跟我一样狠。

不,你比我狠——

“段浔阳!”

他冷绝萧索的背影蓦然一震,回过头想问问清楚,却见一柄黑刃剑锋抵在他的喉咙三寸之外。

“......你叫我什么?”

陆忘川拔剑时,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此刻杨剑直指着他喉咙时,他依旧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只是无计可施之下想要把他留住,至于留下他做什么,他更不知道。

“我叫你段浔阳,不是你的名字吗,既然你可以抹去自己的姓名送聂华阴轮回,那怎么不把我送的远一些?永永远远别让我见到你才好!”

“......没错,你说的对”

段重殊默然凝望他许久,久到他手中的冰刃开始颤动时,忽然如此笑说,然后抬起袖子轻轻挥了挥,衣袖翻飞处,一块素白手帕从他袖口落了下来......

那块手帕像一只振翅的蝴蝶一样缓缓飞落停栖在陆忘川扬起的剑刃上,一朵素雅雍容的白牡丹悠然绽于缎面。

白衣身影踏风走远,在他身后刮过一阵疾风,一场柳絮如落雨般洋洋洒洒,铺天盖地的从天飘落......

眼前的天地什么时候瞬间变的模样,他没察觉,他只知道片刻之后毛竹小屋便荡然无存了,他正站在一株柳树下,柳絮正绵绵不绝的从树枝上飞落,转眼就在他肩头铺了厚厚的一层,而那块手帕,被深深的埋在了洁白的柳絮中,在那朵素白雍容的白牡丹被彻底淹没之前,陆忘川把它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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