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登峰之行【一】(1 / 1)
围困南海的群魔绝不是一般的妖魔,他们进退有序修为强劲,更重要的是,这些魔物只是一些冲在前方的杂兵碎将,他们似乎都被人牢牢的操控统领着,然而能操控邪魔的东西,那就是修为更深的魔道中人了。
你坐龙床千百载,不闻四海兴风浪。
业火烧宫的那一天,三生老祖如此对谢家最后一任天子说道,谢家龙脉也由此断送,到了此时,倒也成了真,果真是拿捏因果,好轮回啊。
九微派弟子赶到之时,没有上前参战,而是被迎到琼华宫,南海最后一道防线,也是大司命的宫殿。
各大门派齐聚,以九微派青崖仙长为首讨论这次魔族来势汹汹究竟是受何方实力所驱使。
楚华年粗略看了一圈,除了九微派,穆家庄,朱雀宫,赫连氏族,这四足鼎立的修仙门派齐聚外,其他一些轮不上号的小门小户,和一些颇有修为的散修也来了不少,但这南海大司命的琼华宫也不是人人想来便来的,能踏入这道门槛的人多多少少也有了些真本事,所以放眼望去,也算是人才济济了。
纵使人人都人模狗样,能入楚华年的眼的依旧是没几个,因为他本身就门第及高,身份尊荣,皇亲国戚不说,还是九微派的得意弟子,所以即使楚华年‘足不出户’声名早就远播了,风评怎样暂且不论,修仙界谁都知道当今的小王爷正在九微派学法,这就够了。
不想搭理那些想和他攀谈的俗人,这些前辈众口不一莫衷一是也争论不出什么东西,楚华年自己出了大殿,站在台矶下往下看。
琼华宫建在南海之上,是一座空中楼阁,比海市蜃楼还要美上三分,向下一望就是沉阔的海水,往日南海总是或波涛汹涌,或沉静温柔,而现在也彻底换了模样,这片海似乎在酝酿着什么狂风巨浪,浪花一层层的翻涌激荡出骇人的咆哮,似乎海底有什么东西在作祟,想要掀起滔天巨浪荡平南海。
天色是死一般的阴沉,海面在翻腾咆哮,浪花几乎打到琼华宫,空气中飘窜着异样难闻的味道,似乎真的,大难临头了。
海风送过来的潮湿腥气太难闻,楚华年用袖子掩着鼻子,开始有些不耐烦,不明白里面那些人在吵什么,大敌当前怎么不冲锋上前,反倒窝在营地里吵架。
腰间箍着的腰带忽然收紧了一下,楚华年按住它,要带上一根丝线慢慢缠绕到了他的指头上。
这是再告诉他别轻举妄动?
楚华年虽然骄傲,但他不自负,也就勉为其难的笑纳了小师弟的好意。
缠到他指头上的是星丝,他身上这条腰带也是陆忘川做过手脚的,据陆忘川所言,没什么大用,保你一命是足够的。
“楚师弟手上缠了什么东西?”
一个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旁边,英眉剑目气势硬朗,是一向和楚华年面和心不和的绝弦的弟子之一,周越霖。
这位周师兄的资历比他老,剑术也在他之上,但是他那和他师傅相比有过之无不及的桀骜自负是楚华年看不顺眼的。
小王尚且对人都客客气气,哪里轮得到你到处飞眼白?!
哼,凡夫俗子。
“没什么”
楚华年把手垂到袖子里:“一根线头而已,周师兄怎么出来了?”
“出来透透气”
周越霖目光平平的扫了一圈四周的岛屿,斜着唇角笑说:“你看,方圆百里都没有活物了”
楚华年瞥他一眼,没理他。
都没有活物了,这厮还笑的出来?
周越霖非但笑的出来,还笑的野心勃勃信誓旦旦:“里头都是些什么庸人散修,排不上位的村野之夫也妄图来分一杯羹,哼,真是可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和咱们名门之派共处一室吗?”
楚华年抬头望天,装聋子,懒得搭理他。
腰带忽然又紧了紧,勒的他有点难受。
楚华年索性把腰带截下来重新系,并且手脚挺重,希望这位野鸡飞到凤凰群里,自命不凡的周越霖师兄看出他心气儿不顺,别再烦自己。
周越霖在他系腰带的时候毫不避讳的盯着他,斜勾的鹰眼一瞬间暗了许多。
“楚师弟这条腰带看起来,有些眼熟”
楚华年即使对他厌烦的很也没有表现出一分,此时听他竟注意起自己的腰带,觉得这人真是可笑透了。
“应该是戴过几次吧”
周越霖摆出一副颇为傲慢的姿态,笑道:“不,我是在雨棠师弟身上见到过”
楚华年脸色一滞,没说话。
周越霖带着寒意的眸子在他脸上拂过,说:“柳叶合心,我不会记错”
楚华年掸了掸袖子,不以为然的笑道:“是吗,真巧”
洛雨棠的确有一条一样的,这两条腰带本是一对儿,是他死皮赖脸非要送他的,原来他也戴过,并且被这小人看到了。
楚华年有了些许被人窥破秘密的心虚和愤怒,更多的是愤怒,洛雨棠这个名字怎么能从这种人的嘴里吐出来。
楚华年理着绶带轻飘飘的笑说:“周师兄还真是强识博记,连一条相似的腰带都记得如此清楚,师弟我自愧不如”
说完一供手:“失陪了”
回到大殿里,这些大能依旧在吵个没完没了,楚华年听了几句漏音,终于明白了他们窝在大营不上前线的原因是什么。
重殊大法师已带着三百护持迎战去了,考量到他们的能力和不肯合作精神让他们暂且退居大营等候消息。
看看这群把天下苍生放嘴里,尔虞我诈埋心里的大能们。
楚华年觉得大法师真是有先见之明。
这不仅仅是一场四方降魔这么简单,他们都想在这场战役中有所建树好流芳千古,最好是不费一兵一卒而斩获功名,还有一个更深层的原因就是,如今仙门林立,随良莠不齐,但终究是个竞争对手,诸神榜名额有限岂能人人成仙,那还要天界做什么,如果善良的害死同门,也是这些人的重点考量,仙人的鬼算盘打的一个比一个响。
还没等他们按资排辈争论出谁头一次送死谁负责捡漏的时候,天光一瞬间暗了下来,像是天被一块破布兜住,只露出一层薄薄的亮光,与此同时,南面传来巨响,像要震破河川。
人群纷纷跑出去看,只见南方海面上升起两条水龙,水龙咆哮着冲向对方扭作一团缠绕厮杀。
这是又开战了……
一些胆子大的不由分说就朝南方飞了过去,陆陆续续无数道人影随即赶了过去。
楚华年夹在人群中间,直觉越往那里靠进就越艰难,就像一道无形的结界在阻隔他们靠近,好在青崖联合众力劈开结界,这才进入厮杀已久的战地。
说是厮杀真是一点不为过,无数魔兵鬼将山精鬼怪把南海海面上围了一个水泄不通,三百护持和一些修士和他们混战在一处,刀光剑影,血色模糊。
这位鬼兵已天魔为主,天魔都是堕入魔道的修行中人,以吸取活人的精魄和灵力增强自身的修为,所以那些被天魔穿体而过命丧当场的修士都被吸取血肉和灵力,然后坠入海面,。
魔与人的混战,就是无尽的厮杀,道不同不相为谋,自然一心想至对方为死路。
纸上谈兵了很多次,可面临实战,楚华年被眼前这血腥残忍的一幕震慑住了,愣愣的盯着一个打散天魔精魄的修士,那个修士浑身浴血,发丝狂舞,神情癫狂,倒向也是入了魔,修士的剑还未从天魔身上抽出,就被两个青面獠牙的鬼兵张开利爪穿破胸膛。
修士双眼陡然放大,两个鬼兵一左一右抽出利爪,竟生生的将他的身体撕成两半,一个鬼手中还握着他的心脏,丢进嘴里吃了。
两半尸体落入猩红一片的海面,渐渐浮起一层血肠肉糜。
然而厮杀还在继续。
楚华年脸色刷白,和他一样被吓呆的人不在少数,赶来助战的人群早已被冲散,更多人被拉入这场生死博弈。
楚华年在犹豫要不要临阵退缩的时候,只见海面上升起一道白光,紧接着一个黑袍男人紧随其上,他们身后各跟了一条张牙舞爪的水龙,海水化成的句龙向上腾飞的同时搅起海面震动,漩涡四起像是要把所有人都吸入海面,楚华年险些稳不住身形掉下去。
稍有不慎掉入海水的修士不在少数,他们被海中的妖魔缠住手脚缴住喉咙,纷纷拍打着水面求救。
楚华年抽出佩剑踩在脚底御剑飞了下去,停在海面上朝一个年轻女子伸出手:“快!把手给我!”
那女子被两行獠牙咬住喉咙,尚有余力把手递给他,楚华年刚想把咬住她脖子的鬼头敲死的时候,只见那女子的头颅像被折断的枯草一样向一边掉了下去。
女子尚睁着双眼,只是眼中惊恐,看着楚华年死不瞑目。
尸体沉入水底,头颅被鬼群抢食,一个佳人就这样香消玉损。
楚华年看着海面呆了片刻,然后坐在剑上向上升起。
忽然觉得,这个仙,修的真没意思。
“大法师,你还想用这水牢困住我第二次吗!”
听闻一声男子的癫狂笑声,楚华年看向那两位交战的两军统领。
两条水龙异常凶猛凶狠的冲向彼此,龙尾扫起千层巨浪,像是要和对方同归于尽,龙啸声足以毁天灭地。
水龙扭作一团向上腾飞,终于随着一声响彻天阙的龙啸声,两条水龙均被炸开洒下一场暴雨。
段重殊旋身一扫打禅坐下,在虚空之上双手合十口中念动佛咒,一道罡风从他身后刮起朝魔君扑了过去。
罡风煽动海面凝聚雨滴瞬间形成一面巨大的水牢将黑袍男人紧紧锁在其中,水幕像被秋风扫起的落叶一样飞速旋转。
魔君狂笑一声,随即一声巨响打破水牢,伸出袖中利爪飞向尚在打坐的段重殊。
“也轮到你吃些苦头了!”
段重殊早有准备,双眉紧锁躲也不躲,身上的□□被厉风吹的呼呼作响。
在魔君的利爪逼至他的眉心的时候,一道水墙破海而出,转眼升起百丈高,在他们之间升起一道壁垒。
这道水墙有佛光庇护坚不可摧,魔君察觉大事不好转身就逃,而百位护持不知何时已纷纷打禅坐在海面上空,不偏不倚,正和段重殊围成一个诛魔阵,纷纷念动佛咒,阻隔魔君的各个去路。
魔君围到一处就会升起一道水墙围追堵截,最后被牢牢的困在诛魔阵中无路可逃。
以海为牢,以天作阵,这位大法师,当真……不是浪得虚名。
三百护持转动佛珠念动佛咒,佛音抛洒九州四海。
诛魔阵中传出男子痛苦至极又悲愤不甘的咆哮声,激荡的海面更为动荡。
罡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每一下都几乎被吹散魂魄和真气,海水像被搅翻了一样兴风作浪,似乎真正的战役此时才被拉开序幕……
楚华年御剑不稳,他修为不够抵抗罡风已经难上加难,无论做什么都心有余力不足。
天魔也被罡风所影响,不少修为浅的被吹了个魂飞魄散,而剩下的修为高深之辈则是咆哮暴怒,再次大开杀戒。
楚华年就是被瞄住的其中一个,一个天魔飞向他的时候,他想也没想的转身就逃,抽走脚底的剑临空飞走了。
然而天魔携一阵邪风魔气转眼就逼至他的身后,已然伸出利爪。
楚华年没有一眯的逃窜,好歹他也是仙门弟子,于是架起长剑回身朝他扫了过去。
他虽已经修炼出了剑气,但他的剑法真如陆忘川所说,只是个花架子,这一剑扫出去微力不足破绽有余。
天魔喉咙里沉沉的嗤笑两声,然后一道黑风扫出去卸去他绵软的剑气,紧接着探出利爪抓在他的心口。
楚华年只觉一道厉风刮来,随后心口一痛,人已如被扫起的枯枝落叶向后跌落了下去。
摔在海岛坚实的地面上,胸腔里的五脏六腑险些被震出来,楚华年捂着被刮去几层皮肉,正冒血的心口艰难的站起来。
手中的剑已经被毁坏的变了形,和他的主人一样狼狈不堪。
天魔转眼追到,这下楚华年终于看清了他长什么鬼样子。
只是一个披着黑斗篷的人形,斗蓬里似乎只是一具阴森森的骨架,从袖口露出的手掌也是无根青白发黑的骨头,被斗篷盖住的头部里黑气滚滚,头骨中镶着两只赤红的眼珠。
当真是个魔。
楚华年挥剑指着他,心想就算死也不能被他吃掉头颅,未免太难看。
天魔抬起右手,手骨上渐渐凝聚一团绿油油的鬼火,那火球越燃越大,还散发着焦臭味。
在那团火球被扔过来的时候,楚华年扔下剑掐一个仙诀试图做法抵挡,然而他口诀还没念完,火球已经把他吞没。
这鬼火威力太大,楚华年闭上眼睛认命的想,完了。
然而还没等鬼火烧到他的头发,浑身的灼热却忽然消失了。
楚华年腰间的腰带忽然断裂,从他身上滑了下来,缠绕在他手上的星丝也变的焦黑,化为灰烬被风吹散了。
是这个腰带救了他一命。
对面的天魔再次架起双手,两团鬼火从他手中燃起。
楚华年连忙捡起破剑挡在身前,却发现那天魔的身形被斜劈下来,打散了。
一位白衣少年走到他面前,双手合十问道:“楚公子,可有大碍”
楚公子第二次捡了一条命回来,愣了大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尚在人间。
“……无碍,仙友是?”
白衣少年面目俊秀一派沉静,道:“大法师护持式神菩提子,法师已驱赶妖魔,楚公子请随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