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上下求索【三】(1 / 1)
九微派独门绝学,独步十九式剑法纵横天下无人能敌,普通修士倘若能学上其中最短浅的一招两式,就足以称霸一方抵挡普通妖魔,而九微派弟子若是没有多少禀赋的终其一生勤学苦练也很难练到第十九式,那是登峰造极的武学修为,就连执掌九微派的四位仙长也都止步于十八式,可见这独步十九式剑法难可等天,而学成后足以号称剑神了。
所以有言传,独步十九式是修仙飞升的秘笈法器。
可修士十之八九都止步于十九式之下,谁也不知地十九式剑法究竟如何玄妙不易领悟。
但也不是从来无人练到十九式,相传数百年前九微派的一个弟子就是开天辟地第一人独步十九式,奇怪的是,这名弟子学成后本是件及其光耀门楣足以值得昭告天下的无上荣耀,九微派中修炼出一名剑神。可是这名弟子学成后既没有留在本派大展作为,也没有下山游历更上一层楼,而是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五百多年,久而久之修仙界都忘却了有这样一位才出世就下落不明的剑神大人的存在,直到五百年后才有他的消息传出。
他被佛门玄宗,位于诸神帮之首的三生老祖收为弟子,赐号——重殊。
无人不知无人不知的重殊大法师就是他了,如今早已位于四大玄宗之一,坐拥无上权利,执掌山河密令,与南海大司命共同以法制衡天与地,执掌人间轮回生死,拿捏世人的因果。
相传,大法师的佛号的由来有一段故事,大法师俗家姓段,三生老祖受他顶礼膜拜时,手中的佛珠却断了,也就因地制宜的在他佛号前加上了他的姓,段——更深一层的要意则是,要他了断红尘。
同门或世人称他重殊大法师,又名段重殊。
“下个月就是咱们九微派祭祖的日子,到时候各方修士同门都会来捧场,还有重殊大法师也会回来”
“……谁?”
楚华年原本兴致勃勃的憧憬被他这漫不经心不以为然的样子一搅和,十分只剩两分半。
“方才我的话你没听到?祭祖啊,下月祭祖啊,段师兄就回来了啊”
幽静的后山水天长阔,山涧里的一小条河里的鱼被山上的灵气养的胆肥身子也肥,大白天的就浮在清流中游来游去,等人来捉似的。
陆忘川也就不客气了,脱掉长袍和外衫只着一条长裤,挽起裤脚就跳下河捉鱼,只是这鱼虽然看似笨重,却是极不好抓的,他浑身都淌湿了也没有抓住一条,看来此人再油滑的性子也敌不过身子滑的鱼啊。
陆忘川把肩上碍事的头发顺手打了一个结,又佝偻着腰在河里摸鱼了。
“刚不是说什么大法师吗?怎么又出来一个段师兄?”
楚华年很牙疼的看着他专心摸鱼的蠢样,同时也发现,他这个小师弟又蹿高了不少,腰细腿长的非得把腿也弯下来才能俯身在河流里摸鱼了。
一晃七年过去,不是他成天顺手牵羊偷鸡摸狗都偷吃了什么,十九岁的少年出落的挺俊又修长,和他站在一起一点也不逊色。
只是这位俊秀翩翩的美少年越长大越不是个好物了,狭长的桃花眼一转就是一个损人不利已的鬼点子,腹黑的越来越出类拔萃,表面上对人纯稚又乖顺,实则两面三刀,虚伪狡诈。
楚华年永远也忘不了半个月前一名剑修弟子撞坏了他怀里的星盘,没有道歉而是无理的反向指责他走路不长眼。
当时陆忘川并没说什么,捡起星盘后还朝师兄道了歉,然而楚华年在旁边看的清楚,他偷偷的把一根星丝缠到那人的袖子上了,并且顺走一根他的头发。
当天晚上,在星算上日益精进的陆忘川在院子里就开始作阵报复了,他只是随手从天上拨落几颗星子,然后再星盘上用星丝牵住天上几颗宫星练成一个即简单又玄妙的阵型,然后把那个师兄的头发栓在连接空星的星丝上,就回房睡大觉了。
这阵法是他自己闲的蛋疼捉摸出来的,由星盘牵制星阵,还用别人的头发祭主宫位,穆有才说,这是比蛊还可怕的阴局阵法,除了他没人可解。
于是当天晚上那位倒霉的师兄就疯了,大半夜的乌拉乌拉怪叫着冲到院子里发疯,动静大到四位仙师都被惊动了。
因为那个师兄把自己扒的浑身赤|裸,脸上涂满脂粉,披头散发的在院子里唱淫诗浪词,从十八摸唱到玉箫吟,淫}靡露}骨的让好人家的孩子听了都脸红,非但如此他还指着四位仙师破口大骂,从村野尻夫到腌臜老屁精,什么难听骂什么,骂的在场看热闹的人险些被他的动情动声,声情并茂给打动了。
倒霉师兄不是寻死两字怎么写,骂完又开始嘻嘻哈哈的追逐漂亮的小师妹,追到女孩子们满园乱跑,四位仙师感觉这辈子的老脸都被丢尽了,这传出去可怎么好!
仙长想把他制住,而倒霉师兄浑身似有结界保护,陆忘川用的阴沟子里的把戏一时也把四位仙师难住了,只知道倒霉师兄被邪门的阵法操控了,布阵的人修为不深不是他们的对手,而他们一昧的低头寻摸闹事主,却没想到抬头看看天。
倒霉师兄一闹就闹了一天一夜,什么傻事都做了个遍,也把自己这辈子的脸面都败了个干干净净。
楚华年摇头叹气的去找陆忘川让他收了阵法,陆忘川也觉摸着差不多了,闹出人命可不是他想要的,于是把星丝一掐,阵法立即就破了,随后又腹黑的又给倒霉师兄念了一个清心咒。
于是乎疯了一天的师兄登时想起自己做过的丑事,每一桩每一件都是足以被人提出来咳牙缝嘲笑半天的,当即就大病了一场,病好后脸色枯黄眼珠灰白像个活死人,倒像是真被人施咒做蛊。
不等仙长逐他下山,倒霉师兄的家人就把人抬走了。
陆忘川听闻这个消息时正和穆有才相对而坐,研究如何把星盘的宫位和卦盘的爻位相连,听罢心不在焉的问:“谁?哪一个?”
楚华年简直想捶他一顿,这世上还有人比他更腹黑缺德不要脸吗?感情这位大爷已经把这桩事儿忘了!
好在楚华年磨着牙比较自己的剑和他的脖子哪一个比较硬的时候,小师弟想起来了。
“哦——”
陆忘川一脸恍然大悟,然后又埋下头,说:“这不行,穆师兄,你等我晚上回去画一个星阵图”
楚华年:……
现在,无论陆忘川看起来有多么的乖顺老实,纯稚又灵气,楚华年都一直坚信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腹黑狐狸,缺德又阴险,十分热衷于喂你一个蜜枣再扇你一巴掌,在背后捅刀子的小人。
楚华年腹诽起他来一向不客气,这会儿在心里又把他做的那些缺德事拿出来骂一边,咬着牙根说:“大法师就是段师兄,你给我好好听人说话!”
一条胖头条耐不住他的围追堵截撞到石壁上啪唧一声硬生生的把自己的撞晕了。
哈,真是条傻鱼。
陆忘川把鱼捡起来,索性一屁股坐在水里,伸长胳膊从岸边拔了一根草穿着鱼嘴说:“好好听,那个和尚师兄回来干嘛”
楚华年二话不说捡起一块石子就朝他咂了过去。
说了半天原来是对牛弹琴!
陆忘川也不躲,石子砸进他身边的水里溅起水花湿了他半张脸,他嘿嘿笑了笑,懒洋洋的说:“现在是谁不好好说话”
少年的声音很清澈,说起话来总是一绕三拐,尾音上翘,很有些软绵绵的妩媚意味,如今他一双桃花眼眼角上吊,下巴出落的也是越来越尖,清秀的有些富裕,隐隐有些狐族的狐媚样子。
陆忘川把鱼扔上案,拧一把湿淋淋的头发,说:“你没事干了不去缠着雨棠哥,缠着我干什么,拿着鱼回去吧”
楚华年一脸嫌弃的捏着鼻子把鱼提起来,伸长胳膊恨不得离它八丈远:“它,它还在动啊,是活的?”
陆忘川翻个白眼,捧着水往身上淋:“多新鲜,我还能抓一条死鱼么”
楚华年遛狗一样把鱼背到身后往回走,走了没几步忽然又折回来了,掏出一叠子画像展开给他看:“对了,你看,昨天我去藏书楼找书的时候发现有这么一叠子修为尚可的狐狸精,你看看,有没有你那位大恩不言谢的恩人”
说着把画像一幅幅的展开给他看。
陆忘川坐在水里扫了几眼,捧起水搓着胳膊说:“没有,不用找了”
“我也觉着不大靠谱”
楚华年啧了一声,收起画像看他一眼,忽然灵光一动:“欸?你不是说你没爹吗?”
陆忘川看着他,等后文。
“我看你这面相,没准他不是你恩人,是你爹”
陆忘川:……
楚华年提起鱼扭头走了,浑身的熏香被风送出二里地,衣襟轻盈绶带随风,真是好一只迎风招展的雄孔雀。
陆忘川:“你爹!”
你才是狐狸精,你们全家都是狐狸精!
陆忘川生了闷气,把自己都搓红了才上岸,小时候的习惯没改,他习惯性的把衣裳在水里揉了一边,然后刮在树杈子上等晾干。
一点没有仙门弟子风范的只着一条长裤抱着一块星盘就开始打坐了。
他抬头看看阳光明媚的天空,阖上眼进入冥思。
这些天他一直在寻一个空子,异想天开的想用手中的星丝牵引八卦,这显然太天马行空了,但天为乾,地为坤,乾坤包容万物,万物又皆有灵,天与地难道就那么严防死守,不留一丝空隙?
世间无绝对,既然天上的星星他都用运用自如,那么牵扯地势又有什么不可能?陆忘川从来都是不相信‘天道正统,乾坤有序’的,什么‘不可能’在他这里都是‘试试看吧’,而这一试,则是不到功成不罢休。
他曾在课堂上试图用星丝牵住三爻,被乌巢仙师发现后好一顿责罚他。
老师说他眼高于顶胆大包天,还没学会走就想着飞,这乾坤地理万丈山河你懂得了多少?!连自己的命主星尚且找不到就想着挑衅天地秩法了,敢煽动乾坤密令有朝一日有你好受的!
给我闭门思过三天!
老仙师气的不轻,而这番话陆忘川也确确实实的听进去了,也是,现在他虽身为九微派弟子,修仙第一名派,但是他在这里过的什么日子他很清楚,人人都可踩贬他不说,连这位看起来对他很用心的老仙师都是教起他来都是深藏不露,也是是他火候未到,陆忘川头一次老老实实的听话思过了三天,发现他现在太急躁了,太苛求成功,太希望把这些所谓的同门,所谓的仙长都踩在脚下了。
急功近利,总是不好的。
于是学乖了的陆忘川暂且放下将乾坤划一的胡思乱想,而是想先把星盘中的玄妙,老仙师至今没教他的一些奥秘,学通透。
陆忘川进入无我的境界,在心境中拨动星盘,而他怀里的星盘在冥冥之中收到主人的指引,星丝开始渐渐的无限伸长,一根根星丝上绵绵不断的滑过星芒,延伸向天空,每一根星丝都自发的找自己的宫位,人眼不可见的织起了一副天网。
他的命主星到底在哪里?常人的命主星都位于星阵中央被星阵保护,而他的命主星却游离于星阵之外,似乎有意躲着他不见,每一回都在陆忘川即将找到的时候离奇消失。
这是说他命主星不定,还是他的命运不稳?
此他时参不透其中奥秘,只能散开全神的灵力和神识寻找他的命主星,他必须在走出玉昆山之前找到他的主命星。
注满灵力的星丝牵住天上的星位,形成一个复杂又玄秘的星阵大图,每一根星丝都满载主人的神识寻找方圆内外的命主星。
陆忘川灵力渐渐耗尽的时候,忽然发现一根星丝有变动,离开了原先的宫位循着一个奇异的轨迹的飞了出去,难道找到了?
他更加专神凝心,将全部的灵力都汇入到那根星丝上,只感到星丝越飞越远,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漫游云端,一直追到第一重天也没有发现主命星的踪迹。
在往上就是天了,陆忘川狠一狠心,操控星丝径直闯入第一重天,到第三重天的时候,星丝被密集的云层紧紧牵绊住再难前行。
已经有些撑不住了,但他依旧像冲破云层的阻隔往更深的天阙去,但是那根星丝就像被堵在洞口里的银蛇,任它怎么横冲直闯,依旧止步不前。
陆忘川想运用真气硬闯时,云层忽然迸射天光,像是爆裂之前的漏光,紧接着云层越积越多越来越厚,一道天雷就这样在云层中炸开了,星丝灰飞烟灭。
陆忘川豁然睁开双眼,精疲力竭满头大汗,他抬头看了看天,却是已经入了夜。
为什么会引天雷,他只是想找到自己的主命星而已,难道这也算有违乾坤秩法,不尊山河密令?
又一次的失败让他心生恼怒,同时也意识到,他的命运绝非一般。
用真气调息自己的时候,他又听到一声惊雷炸开,不再是在天上,而是就在他的不远处。
紧接着,天边闪现丝丝缕缕的银光,又是两道天雷降下,像是要把大地炸出裂痕。
陆忘川起身把衣裳套上,顺着那一道亮光走进了老林子。
他想的没错,果真是有个山中修炼的精怪在历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