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尧姬】(1 / 1)
昆仑山地势险要,白泽兽栖息出没,这种灵兽,集天地之灵气,生性聪颖。
她竟没想到,会有一日来到这里,何况,还是尧姬的行宫。
她登上那地势险要且搭建在半山腰的凤凰台。
冷。冷得彻骨。
她赤脚爬上那高台,半伏在毛皮裹成的石床上。
登高望顶。睥睨天地,雾松横生成岭。
她恍惚看到花灯节那日之景,那般的繁华与热闹,她怕是再难得见到了。
梵音蒙面,戴上斗笠,换上一身黑色的斗篷。
她慢慢走到那个宫内,盯着四周的陈列与摆设。
当年她的表兄,还有他那个千年未死修得秘术的妹妹。
这一切的因,皆由她而起。她慢慢走过,一一看过。
“想起什么来了吗?”
清亮的女声,华服女子从她身边路过,偏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你不打算把我抓回去吗?”
“你放心,现在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而且,现如今,你只是一时的功力被我用魂玉之术封印住。很快,你就没事了。到那时,你杀我易如反掌。现在,你想不想试一试那种滋味。”
梵音委实猜不透她的心思,只是垂眸淡淡地看向她,不做言语。
尧姬娇笑一声,从她身边经过。
“你很快就就能如愿以偿了。”
梵音压低嗓音,嗓子干涩且艰难,“你在怕什么?”
尧姬攥紧手中的华服,身子骨挺得格外直傲。
她怒视着梵音,仿佛恨不得从她身上掏出一个洞出来。
梵音听见自己轻轻的一声叹息,看来有些人,确实生来就有着难以抹去的深仇大恨。
“反正本宫也是将死之人,便同你一并交代了吧。他日,替我照看好王兄的墓。来由,前因后果,我都可以告诉你。”
尧姬抬起脚步,慢慢走到五里开外的荷塘边,瞅着满塘的碧莲叶,似是不经意地回头,眸光里尽是她所不能看懂的深意。
“我是祭品,是王兄救下了我。”
“彼时天灾人祸,战乱频繁,我的双亲都死在乱党的铁蹄刀剑之下。我只是一贫家孤女,生活无依,被同乡人拿来做祈福上天的祭祀用品。”
“何为不详?人人难以自保,自顾不暇,我这个孤女伶仃一人独存于世,猪牛羊这类荤腥早便不知是何滋味,哪里还有多余的供奉上天,于此,我便成了最好的祭品。”
“当时公主在祈福途中被奸人所害,他不忍再见家国混战,生灵涂炭,便将我留在身边,赐我公主之名。”
“就这样,我摇身一变,成了金枝玉叶的阜羽宫的正主。”
“王兄宅心仁厚,心地善良。”
“若是,他当时没生出那一丝恻隐之心,我便早是西去之人。可我,偏偏,还活在,即便只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同那干尸万般无二。”
“我清楚自己的下场。肌体腐烂,永堕轮回,不得超生。”
尧姬的眸光里渐露凄寒,她叹了口气,似乎无可奈何。
“我原先是打算,杀了你,替王兄报仇,可惜我的计谋一次次落空。”
“如今,恨字也陪不了我长久,当年天下之争,到头来争的也不过是虚无。子妗公主,你命不该绝,王兄真正可惜的,是他至死都不能放下你,而你,却连他的模样都不知道。”
当真是可叹可悲。
听她这说话的口气,梵音心口不快,却忍下这口气没发作。
这一日,梵音披上轻衫,慢步行到云宫前。
侧身回望,含睇凝视。
五彩的浮云,随从飘升漫绕的青烟舒展,不远处的山峦映染着璀璨动人的霞光。
梵音站在石桥上,看着顷刻之间覆灭的宫阁,竟是恍若隔世。
尧姬死了。
梵音换上一身华服,不自知,心下不知是何滋味,只道是难思量。
昔人暗自忧叹,以为如此早早地回了栖身之所,却原来不过是一场了结,亦是另一场浩劫的伊始。
很快,这些便如同消逝的云烟了,再不会和她有任何的牵扯,旧人入迷,便让这些,存留在记忆的宫邸那儿吧,她不多心多疑地将注意力分散出去便好了。
她甚是不懂,可若是让她烧了那尧姬的一把枯骨,她也甚是不忍,便给她留了个全尸,然而实况却是面目可怖,叫人不忍直视。
这一桩事,也便是做了个了结。
【地府】
梵音听过地府的魂灵引渡人。
鬼殿中阴冷凄寒的气息还是让她心神一凛,手心早被濡湿的汗珠沁透。
正纳罕,便从那头走了一众衣着古怪的男子。
梵音盯着面前古怪的人,不,不是人,如果没猜错,那是鬼差。
黑长袍的满眼狐疑地盯着她。“白阎罗,这姑娘看着好眼熟,是不是见过的?”
“这阴曹地府一年到头有多少孤魂野鬼走过,你哪里还记得。”
“唉,分明见过。”
“别看了,听说隔壁又来了个小魔女。四人刚好凑一桌,不如我们玩十三幺。”
梵音扭头,这莫非就是阴曹地府,可为何这样熟悉,仿佛,仿佛走过一截?是她出现幻觉了,可这是地府,她怎会扯上关系。
“幽冥暗界的小魔女回来了,不如,凑一桌十三幺。”
黑白无常磕着瓜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谈话。
亦有探头探脑的鬼差,模样迟疑,眼神中却闪过难以掩饰的精光,畏缩不前,大约心痒难耐,又怕被其他人察觉。
梵音一声纳罕,大约这世上再无她所知道的那个小魔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