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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黎明前的黑暗,破晓前的鱼肚白,第一缕阳光透过重重朝霞洒下,安静的小城还在沉睡,小城的人们也依旧沉睡,一辆自行车穿梭而过,惊起趴着的狗跳起来追了一小段儿,汪汪声渐行渐远,自行车和车上的人也越来越远……
从中山公园到西单,从西长安街到东长安街再到王府井,又绕回南锣鼓巷,在后海边儿听小曲儿,等待升旗仪式的时间,是走过的,而不是坐着干等的。方木和吕树宇回到□□广场时,正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候,北方的初秋,两个世界,早晚温差不小,两人站在最靠近旗杆的地方,安静的等待,等待日出,等待五星红旗升起,等待国歌。
仪仗队的到来让人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身体,没有操练过的人照样可以好好的立正,好好的行注目礼,好好的跟着曲子默默的唱国歌,好好的将脸越仰越高,高到看得见国旗飞扬,高到看得见到达顶峰,高到明明淌着眼泪,却不会被任何人看见。
“……前进进……”方木跟着唱到最后一句,终于被阳光刺痛了眼,紧紧的关闭了眼睑,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溢出。吕树宇抬手,把方木的脸向着自己肩窝的地方压了下去,沉默许久才道:“这么久了,你依然会因为升旗而流泪。”
“?”
似乎感觉到被拉着的人疑惑和挣扎,吕树宇合拢了手臂,把人扣在自己怀里慢慢解释道:“那时候,一周一升旗的时候,你站在最前面……原本我是看不到的,结果我那天偷懒,没下楼,操场上全是黑压压的头,只有你仰着脸,脸上反光……”
方木闻言一怔,立刻轻笑着挣扎,不着痕迹的推开圈住自己的双手:“就那一回,也叫你看到了?”
吕树宇失笑,松开禁锢的手臂:“今天怎么安排?”
“去恭王府门口吃油条吧。”
“好。”
北方的面食总是做的更加精致,包括油条,半根油条有老家一整根油条大小,一人一根油条,一杯纯奶,坐在路边的小圆桌上,方木看着手里的油条,吕树宇看着对面的方木。
“……”
眼看着方木咬一口油条,恢复原状,又不肯多说半句,吕树宇有些气恼,将牛奶倒进嘴里。
“我就这么不靠谱吗?方木,你不公平。”
方木沉默了,这是吕树宇第几次问自己这个问题了?这是第几次被第几个人这么问了?方木不知道,只插科打诨道:“恭王府你知道吗?那可是和珅的家!和珅,你知道吧?!”
眼看着方木明显戏谑的眼神,吕树宇无奈,叹笑一声,并不理睬。
“我前些日子去陈虎家了,他老婆很好,孩子很可爱。”
“你俩还有联系?”
“干嘛不联系,你要见他吗?可以约出来……”
“不要。”
吕树宇拒绝的干脆,方木点点头:“那就不见,你这么反应强烈的干什么……”
“你说呢?”
方木哑然,也不再提这茬。
方木看着手上的杂粮煎饼,山东的大煎饼,够大,够硬,够管饱,方木补充了水分,让老板又装了三个大煎饼,转身离开。
高中时候,体委领队,体委不在班长领队。全校都一样,除了三班,因为三班的体委是护旗手,班长是升旗手,副班长在领队的位置站到高三,班长和体委从旗队退休卸任,体委耍诈,不同意一个人领队,于是三班领队变成两个人,班长和体委,这两人回来后,副班长后来经常消失不见。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体委和副班长就这么“王不见王”了呢?方木想不起来,刚和陈虎成为同桌的时候,陈虎并不太理睬方木,方木一直觉得是因为自己和小洁换了座位,所以陈虎“怀恨在心”。
班干部改选,唯一没变的就是陈虎的体委,这一套班子一直沿用到高中毕业,班里的座位调整过很多遍,从来没动过的就是这两对同桌。
方木曾经非常体贴的要求和陈虎换个左右手,以便陈虎可以更加靠近小洁。因为这个,她被陈虎翻着白眼挖过很多次,最后一提的时候,陈虎抓起了篮球:“班长,轧球吧,你要是赢得了我,我就同意换座位,你要是输了,以后都不许提这事儿。”
方木扯着嘴角被拉到球场,连续被陈虎盖了五次火锅后黑着脸回到教室,果然再也不提换座位的事儿。
那时候四个人关系很好,吕树宇还笑着摔倒在地上,对陈虎竖着大拇指夸陈虎“威武”,结果脸上磕了个疤,同样被嘲笑很久,原本两个人的世界,后来变成三个人,然后是四个人,接下来又是三个人,两个人,一直到最后,只有方木一个人,到底算是什么事儿呢?!
正月初五是方木和方洁的生日,因为过着年,多半都只是加个蛋糕,两人一起吃。这一年的正月初五,方木家的电话响了。
吕树宇打来的电话,方木先接到,聊了一会儿后转给方洁,方木笑:“没诚意啊,你应该特意的专门再给小洁打一次,小洁一接电话,你就说‘惊喜,生日快乐!’这样才是同桌的待遇!也不枉我们小洁这么照顾你!”
电话再响的时候,方木笑的狡黠,挑着眉毛示意方洁接电话,方洁听着电话那一端的声音,看着方木转身,她打断电话那头的声音:“哥!找你的!”说着对着电话道:“我是方洁,我哥就来,你重新再说一次吧!”
方木一脸莫名的看着方洁,一脸莫名其妙的对着电话:“我是方木。”
“Surprise!Happy birthday!and happy new year!”
方木顿时明白小洁叫自己接电话的原因,虽然对方看不到,方木仍旧勾勒嘴角:“陈虎,你先给吕树宇打的电话吗?”
陈虎那边默着没有回答,方木接着道:“谢谢!开学那天看花灯吧!不浪费你的话费,我把电话还给小洁。”
十七岁的元宵节,四个人一起逛花灯,猜灯谜这种游戏听起来很老土,好不容易有机会游玩的人却不管这些。小城的元宵不仅有花灯,有灯市,有灯谜,还有烟火。
一颗颗彩弹冲上天空,爆破出各种颜色,各种花型,一瞬间的美好无限,让人欢喜,让人窒息,也让人沉溺其间。烟火却在人们沉溺时又转眼间随风而逝,烟消云散。余下的只有刺鼻的让人淌泪的硫磺味道,呛也不是,咳也不是,甚至不能嚎啕大哭,只能默默忍受。
就像四个人转瞬即逝的情谊,无论是亲情的,友情的,还是自以为是的爱情。
“班长,我觉得有点儿……怪……我需要好好想想……”吕树宇对方木这么说的时候,方木一脸的莫名其妙:“……哦……那你就想吧……”
“哥……我的心跳,变快了……”方洁对方木这么说的时候,方木一脸紧张:“走,咱们去医院……”
“哥!”方洁打断,抱住方木准备离开的身躯:“我……好像……恋爱了……”
方木一怔,转身警惕的捂住方洁的嘴:“不要说,一句都不要说,喜欢什么的,一旦说出口,就收不回去了……”
方洁点着头,翻过这一茬。
“班长,你抽屉里的信,我放的,你的抽屉,我整理的,从去年的那封,到今年的每个月一封,都是我放的……”陈虎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方木,方木一脸惊讶的盯着陈虎。
“你?”
陈虎不再躲避,看着方木的脸:“我放的,我写的,给你的,我想叫你的名字,我喜……”
方木往后跳了半步,不可思议的看着陈虎。
吕树宇从旁边蹦了出来,恨恨的瞪着陈虎:“陈虎,你混蛋!”说着他一把推开陈虎,陈虎比吕树宇高半个头,因为不注意才被推了个趔趄,扭头瞪吕树宇,吕树宇靠近,一拳打在陈虎脸上:“你放的,为什么不早承认,害的我被她误会了这么久!”
吕树宇手上不停,又是一拳打过来,陈虎却不肯继续吃亏,抬手挡住吕树宇的拳头,使劲儿往后一掼,吕树宇被推着跌坐在地上,光滑的瓷砖地面,吕树宇因为惯性向后滑远,更是气恼的不行:“陈虎,你……”
陈虎并不给吕树宇说话的机会,几步跟上在地上溜行的吕树宇,跨坐在吕树宇身上,不给吕树宇翻身的机会,轮着双拳砸下去:“我混蛋?你才混蛋,吕树宇,你最混蛋,你在她姐妹俩中间跳来跳去的是什么意思?你凭什么挑三拣四……”
吕树宇被打的有点儿懵,听到这话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攒足了劲儿使劲儿一推,翻身把陈虎压在地上,也开始轮拳:“我挑?我就没……要不是你,我……”
吕树宇占据高位的时候不长,话也没能说出几句完整的,隐隐约约含糊不清。方木被眼前突然的变故刺激到,眼看着战况越来越激烈,围观的学生也越来越多,跑过去一巴掌抽在陈虎头上:“发什么神经?都给我停!”转脸瞪来围观的同学们。一看方木这架势,知道肯定看不到戏了,三三两两的离开。
陈虎被这一巴掌抽懵了,手上一顿,又被吕树宇打了一拳,吕树宇一拳未尽,另一拳又至,陈虎正准备躲闪,转念一想,停了躲避的动作,等待着那一拳砸到自己脸上,却眼睁睁看着到眼前的那一拳被人截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