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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灯早已熄灭,乔白予寝宫中,走进一个人影。那人走的有些踉跄,轻扶床榻,在榻上人身边坐下。
“顾封随,”不知从哪飞出一人,靠在门口,“虽然我一直讨厌你这等自造下等术式的人,可为了教主我还是得问问你,为什么要这样求死?就算东锦那边的要求真的是你的性命,东锦提出交战,这等残杀同类的战事早就违背了王女之道,逆道者,是会遭到道化惩罚的。你没必要掺和进去,死给对方看。”
“子寻,这么晚,你应该回去歇息。”
“我比你大,你还没有能力命令我,你只要回答我,为什么?”
“东锦的要求是一个很好的理由。如你所说,我御水的能力没有得到王女圣贤的授意。我本就是一个笨拙无知的人,若不是遇到小予耐心引导,或许我这辈子都无法开口出声。我妄想能够保护小予免受那些莫须有的民怨,夺了她的位,将她化为奴才,可这样,还是她在为我谋划。她逢人总说我是治世之才,我学了一些政事方面的知识,可治世……”
“小予深知我的能力,总能将我安排到最适合的名位政事,给我最应手的权利。治世之才的名号,只是小予亲手给我造出来的。我表现得关心国事,不过是小予想看到。你们下药的事,我虽有察觉,还是不及小予,只这一次,她就差点丧命。若还有以后,凭她的性子,还会察觉多少事,为我挡多少不利?现在以此理由离开,解了东锦的问题,小予已被净身,有人知道她的身份,也不会再让她登上皇位。一国总要有一君,朝臣会推出一位好皇帝。小予的北昰国有了好国君,少了我,她也就没什么再挡着,单纯快乐的活下去不是很好吗?”
倚着门门的人站直身,“你们两个到真为对方着想,幼稚愚笨到一块去了。现在你是男,她是女,不如追到她,二人结为夫妻,一块过日子算了。”一只脚跨出门槛,走了。
顾封随摸着榻中人的脉象,“真是不要命了。”
“小予,这次,再让我随着性子一回。”
光线越来越刺眼,再看去,就看见那张熟悉的脸。
“醒了,”顾封随问她,“感觉如何?”
乔白予动动身子,“您服了解药来解我的毒了?”
她看着顾封随面色不对。
“您还是把解药给我服下了?”
顾封随点头。
“还真是轻易将性命给放下了。”
“我都快走了,不能叫我一声小随哥哥吗?”
“小随哥哥,我渴了,快给我沏茶。”
顾封随又倾着身子去找茶具。找了茶具,没有茶和沏茶的热水,这又勾着身子向外走。
“小随哥哥也真是听话,沏不了茶,你就倒上一杯凉水不就行啦。”
“可得把你给伺候好了,免得走之前你又生气,这不给我自己添堵吗?”顾封随回着,语调轻快。
“过来,”乔白予乐了,“解渴的东西没有过些日子还能喝到,我的小随哥哥过两天可就看不到了。”
顾封随又回去陪在她身旁。她端详着顾封随的脸,又捏了捏。
“病态掩住了英姿,可小随哥哥还是我的小随哥哥呢!”
抓着乔白予的手,“朕现在是皇上,这样捏朕的脸就不怕朕治你的罪?”
“端什么架子?皇上都快要离去了,我怕你做什么?”
乔白予靠在床头轻笑,顾封随也陪着笑,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出。
“身子不好受就找个合适的位子靠着。”
“准备什么时候撒手不管我们这整个国?”
“小予你中毒轻,服下药一天也就能好起来,过了这一天我怕是撑不住了。”
拍拍胸脯,乔白予压下震惊。
“还好小随哥哥你想着我,把解药给我了,不然像你的样子我得有多难受啊,我可不想死!”
顾封随摸着她的头。
“小随哥哥把最后一天用来陪我,好不好?”
“好。”
叫顾封随拿了笔墨和纸。
“说吧,小随哥哥死后要我给你置办些什么?你虽然把我当女子,可我还是把小随哥哥当兄弟看待的。”
“小予,关于兰可,我可以想到你是从呈上的奏折中看出他对我有气的。但子安这件事,你是如何知道,又做了些什么,我想不明白?”
乔白予把笔墨丢在一边。
“小随哥哥真是看不懂时候,快离去了,却还想将这些小事弄个清白。”
“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重要什么?两眼一闭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连我是谁都不可能记得住。”
她看顾封随一手紧握,也知是戳着痛点了。
“小随哥哥可还记得在宫外时那春风楼的仙女姑娘,你当时对这事有些怀疑,我当然也是不相信我有那好运气成为仙女姑娘的有缘人,只是想知道是为何找我罢了。仙女姑娘说我是女子,又给我一个银簪。那时我以为说我是女子是为了好送我银簪。”
“这有何关系?”
从枕下拿出银簪,递给顾封随。
“银簪上的花纹是南楚的,而银簪却很容易让人想到食具。你在南楚来人前忽然说要让我出宫,你和顾子安的关系,姑姑姑父又什么都没做被你弄出了城,这些加在一起,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接下来就简单了,我在皇宫呆了十四年,宾客的餐具标识什么样是知道的,也能清楚的猜到这些外来贵客在什么时候少有人注意。要对食具下手,只能从急忙传菜准备食宴的御膳房下手,哪里是离主仆交接的最好的地点呢?御膳房旁少有人走,有能遮住身形的地方。我打翻盘子,藏在那地方等着顾子安,他是外使,我不敢对他做什么,所以借打翻他盘子的事,从你这将酒递给他,让他知道我可以不用听他的话,从他的意。我也不愿你出事,就在第一次见他时喝下他要给你的的酒。我这样说,清白了?” 乔白予问。
“清白了。”
捶了捶腰,“两个病号不讨论病情,对这过去的事再说又有什么意思呢?小随哥哥还记得六年前吧,被妖魔攻击那一次,我们也是这样说些无聊的话。”
六年前,乔白予遭妖魔攻击,眼见就要被妖物重击,顾封随及时将它引开,她这躲过妖物,却也受了伤。在养下两天后才知顾封随将妖物引去那寒凉的池水旁,又不知如何学会了御水的能力,将那术力用完却也被妖物重伤。
第三天,顾封随拄着拐杖来看她,问她是为何引上妖魔。
“小随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妖魔分明是冲着我来的,你若不把我推开,也就不会受伤。”
两人为此争吵了一天,顾封随元气不足,加上身受重伤,白着小脸和乔白予争吵,还昏死过去。
“小随哥哥就喜欢问这种无聊的问题,这个时候,你倒不如知道些关于你自己的事情,比如那旨诏书。”
顾封随倚在床尾听着。
“那诏书是我向父皇求的。”
“为何?”
“因为你是父皇母后的儿子,是真正的北昰太子。”
顾封随发愣。
“九年前生日宴上,姑父对父皇说什么‘可你不能说’,那时我就有些不解。进宫后,父皇是看不出来,母后表现也不明显,但我还是可以从母后眼中看出对你超过我的关爱。六年前被妖魔袭击,母后最关切的不是我,她在我这一直念着你,对我的关切看着更像形式。知道你会御水之术后,父皇怎么和我说的。‘父皇我观水知事的能力被你小随哥哥学去了,他还会了御水的术式。小予要努力啊,可不能被你小随哥哥比下去。’我试探着向父皇请旨传位给你,不过说了几句喜欢小随哥哥的话,说你这好那好,父皇就半推半就地提笔书写,盖了大印。这不就很足以说明真相,小随哥哥你就应该是北昰的太子,应该是北昰的皇帝。”
“那不过是你的猜测。”
“可我遇着圣贤大哥,说我是西彩的郡主。我听说姑父的生母是西彩人,说我是西彩的郡主,就是说我是姑姑姑父的孩子,我们身份交换,这就对上了。”
“怎么样?小随哥哥觉得很吃惊?”她看着顾封随不说话,“我知道,小随哥哥一直对夺我的位这件事心中有结,现在还有吗?你对我有所隐瞒,我不也是?小随哥哥是像水一般透彻清明的人,我总想着你多多处理国事,坐上皇位,就不会被我给困成一潭死水。现在知道这些,还不想活下来好好看看属于你的国家吗?”
摸上顾封随的手,有些凉。
“小随哥哥抱着我取暖吧。”
“不了,”顾封随勾着腰起身,“小予你是女子,不能随便说‘抱’的。”
“撑不住了?”
“对,有些累了,我得回去休息。”
“小随哥哥说了要陪我一整天的。”
乔白予将被子踢下,有些闹脾气。
“小予你乖,以后……”
顾封随抓着她的手腕,神色微变。乔白予正带着笑意看着自己。
“是我输了。”一道水柱从桌上的凉壶中升起。
长吁一口气,“北昰真要换皇上了!”乔白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