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此真身非彼真身。（1 / 1）

（二十），此真身非彼真身。

晚九点五十五，我站在流萤门外，正要敲门，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虽然不太地道，我还是将右耳贴在门上，

听不清什么。

于是我就换成左耳。

“这小丫头叫我来说什么真身的事情，真的假的，不会又在耍什么心眼吧，我得留个心眼。”是葛誊的心声。

“等到小刈回到真身，葛誊这个家伙就玩完了，他该不会以为我还会和他谈什么条件呢吧，最好是这样，就让他也尝尝被欺骗的滋味……”流萤的心声。

我错愕，这丫头又想干什么。

听到一阵脚步声临近，我站稳身子抬手敲了敲门。

脚步声顿停，然后是一阵杂乱的声音，流萤的声音传来：“等一下。”

里面好似慌乱了一阵，随后又安静下来，房门被打开，流萤面色无异：“进来吧。”

我四下扫了一周，没有葛誊的身影，但是气息很重。

“‘真身’在哪。”我说。

“跟我来。”流萤往里屋走去，我也跟了进去。

卧室的大衣柜前，流萤默念了一阵咒语，不多时，大衣柜门上出现了个吸附旋涡状的入口，入口中间黑洞洞的，不知道会通向哪里。

“这是什么。”我问。

“时空流入口。”流萤简单回道，“我们进去吧。”

“等一下，”我叫住她，“你说，这是时空流入口？”

“对啊。”她语气无异。

不对。

“她”说过，根本没有真正的时空流，那这个时空流又是什么。

我看着周遭泛着戾气的漩涡入口，平静道，“我们要去哪。”

“我想过了，你说要找回真身，最有效的方法就是通过时空流回到你与真身分离之前，你不与真身分离，真身就不会丢失，”说到这她还有些憧憬，“这样一来你就不用再找那些寄宿体，也就不会有现在的这些麻烦事，我们还是和最初一样，能好好的在一起了。”

回到“真身”丢失前。

她的意思是要重写历史么。

我不与真身分离，自然就不会有翎儿与方林的纠缠，不会有易夫人，也就不会有现在的方刈，我之前所扮演的那些角色就都不会有，一切还是我最初看见流萤时的样子，或者我们还会按部就班的走下去，度过一个又一个千年……

这样的话，也就不会有欧柠什么事了吧。

“小刈你怎么了，”流萤见我还在犹豫，有点不悦，“你不是想找回真身么，还是你不想回到过去，是舍不得欧柠那只猫妖吧。”

我是不想找回真身，还是舍不得欧柠……

两者都有吧。

欧柠现在几乎与我融为一体，如果我通过时空流回到过去改变历史轨迹，欧柠是会安安心心的做她的妖界统领，还是会随着我的历史重写而不存在这世上了呢。

我不敢确定，

何况现在我，还没想好要不要找回真身。

不是他们所以为的真身。

“流萤，你是想改写历史么。”我明知故问。

“算是吧，我只是打算重写我们自己的历史，”流萤如是说，“你不用担心，反正你找的那些宿体在历史上是真实存在过，你也没有干预他们生前的人生，所有故事都是发生在他们死后，你也不必用有负罪感，反正历史一旦重写，又会回到最初的样子，原来的轨迹，有谁会知道历史被重写了。”

“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是没法改变的，”我淡淡道，“即便我有心回到从前，也不过是在梦里走了一遭，实际上能改变的，只不过是眼前的这一块，你用这所谓的时空流，是想让我看见你想看到的，还是你想看见我想看到的？”

就在刚刚，我被“她”严厉的“教育”了一番：“世界上根本没有真正的时空流，所谓的时空流不过是一个幻术，进入幻术者会在里面看见自己想看到的或不想看到的，施幻术者一般用此幻术来消磨被施幻术者的意志，从而削去对方对自己的杀伤力。

流萤会想要消磨我的意志么，还是有人想借刀杀人。

“小刈你这话什么意思？”流萤不解，“难道你不相信时空流的存在么。”

“相信，”我回道，“只是这个时空流达不到我想要的效果。”

流萤茫然。

“这个时空流是谁告诉你的，葛誊吧，他的话你还敢相信啊。”我郁闷。

流萤怔住，“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你想的美好，想着我们即便回到了过去找回了真身，还是不会耽误我杀了葛誊，到时候轻而易举的就能除掉心头大患，然后我们又能无忧无虑的在一起，鱼与熊掌兼得，还有什么比这更美的事情。”我说破她的小心思，她有些尴尬，“你怎么都知道……”

“我知道的比你们知道的都多。”

我转而凭空冷冷说道，“是你在时空流上做了手脚，等到我们一进去，咒语就生效了，到时候即便我们知道这是一个幻术，还是会找不到出口而困在里面，因为你清楚，即便没有刈灵剑你依然是六界中的佼佼者，前提是刈灵剑不会出来捣乱，所以你杀不了我，就只能用这种方法困住我，对吧，葛誊。”

流萤惊愕：“小刈……你，”

葛誊突然出现在面前，一丝出乎预料的语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刈灵剑还有这种能力？”

“小计俩被我拆穿了，你还有别的阴谋么。”我淡淡说道。

“暂时没有，”他老实承认，“我还有一点怀疑，我就真的杀不了你么，刈灵剑什么的我也不在乎了，反正它不属于我，以我现在的能力依然会成为最强的主宰，只要你和你的刈灵剑别来找我的麻烦！”

“事态搞反了吧，明明是你一直在找我的麻烦，反倒恶人先告状啊。”我面无表情。

“你的存在就是麻烦，”葛誊如是说，“我不会放过你的。”

“哦？这么说，你知道我的真身是什么了？”我饶有兴致，“趁我现在没有回到真身，你是不是该尽快找到她然后毁了她，这样比与我僵持轻松多了。”

“你不用激将法，你以为我做不到么，”葛誊还在惺惺作态，“流萤都告诉我了，你的真身，不就是冥界阎王的私生女么，原来不过是个小鬼，仗着刈灵剑的力量才在我面有恃无恐，你放心，我很快就会找到你的真身，然后当着你的面毁掉她，让你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消失，这种感觉一定很酸爽。”

“拜托你搞清楚，阎王他老人家不是鬼，是神，阎王是神，阎王的女儿当然也是神，冥界的神！”流萤忍不住纠正。

“就算是神也不过是个小神，”葛誊不以为然，“若是没有刈灵剑，她什么都不是，所以现在主要就是真身的时间竞争了，看是谁先找到那个真身吧，如果你不想死得难看，就早点找回真身，然后再解决掉我啊；”葛誊挑衅意味明显，又补充道，“据我所知的，阎王在册的有两个女儿，一个叫阎晶，目前在帮孟婆看摊子

还有个叫阎青，在帮管理枉死城；你这个私生女叫什么啊，怕是都不能姓阎吧。”

“阎刈。”我淡然回道，“我手里有自己真身的画像，你要不要看一下？”

“难得你这么主动配合，肚里又有什么馊主意了？”葛誊阴阳怪气。

“有主意也不怕你知道。”我冷哼一声，然后在他们诧异又带着期待的目光中将一个画轴从包中拿了出来，画轴在手中展开，绸帛上一个面容姣好的贤淑女子形象呈现在我们眼前。

惹得流萤惊叹：“这是谁画的？小刈，与你本体真的是一模一样，惟妙惟肖啊！”

我苦笑一声：“很漂亮吧。”

“漂亮漂亮！”流萤都忍不住花痴了：“小刈，能把这画送给我么，我已经好久没见到你原来的样子了，甚是想念啊！”

但是她话音刚落，绸帛就突然被点燃了，画中的美人随着画轴一同被烧为了灰烬。

“啊呀，小刈，好好地你烧了它做什么！”流萤想阻止已来不及，只能一脸可惜的看着我。

“你这是什么意思。”葛誊不解。

“没什么意思，”我冷淡道，“如果你想不出更好的主意杀了我，就先回去吧，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你！”葛誊一头雾水，还是气愤道，“你以为我是你的下人么，随便的呼来喝去！”

我嗤之以鼻：“你不配做我的下人，滚。”

“你……”一团火焰在他的手中握得冒了烟，不得不又熄了去，“你等着，我早晚治得了你！”

言罢破门而去。

“小刈，”流萤语气惭愧，“真的很抱歉，我差点又被葛誊那个混蛋利用了，本来我想骗他说只要我们回到了过去，就没有刈灵剑成为他的绊脚石了，到时候他还可以继续修炼，然后我们过我们的日久天长，我们和他井水不犯河水……所以他告诉了我时空流的用法，没想到他这么狡猾，还是想害你，我……”

“你确实很傻，”我语气冷淡，“我和你说过不要再和葛誊有往来，你不听，出了事后果只能自己担着，好在这次后果不严重，不然你死的心都有了，花花肠子没有人家多还一门心思想报复，只会让人家抓住把柄有可乘之机。”

流萤失神了一瞬，随即气馁：“我知道错了。”

“嫉妒会让人失去理智，神仙也不能幸免；”我抬手一挥，漩涡不见了，衣柜恢复了原样。

“知道我为什么要烧了那幅画么。”我设问。

“为什么？”流萤当然步知。

“因为她也不是我。”

“？？”刘莹诧异，“她不是你的真身么？”

“不是。”我将地上的灰烬清理干净。

“你的身份不是阎王的女儿阎刈么？”流萤困惑，“……不会连那个身份也是个寄宿的假身份？”

“那也不过是一个化身，阎王老子有没有女儿我不清楚，我不虚构出这样一个角色，葛誊会被唬住么，不把他唬住又不知道要多麻烦；”

说到这我又想到了“她”说过的话，一时周身发冷。

“行了，我先回去了，关于今天这件事，就让它烂在肚子里吧，不要和外人道起，因为不会有人相信的。”

“小刈，”她叫住我，“你这就要回去了？不能多陪我一会么？”

我没有回她，继续往外走。

“我不明白，”流萤追出来，“一开始你就向我隐瞒了你的真实身份吧，你知道我不知道你的真身是什么，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我这寻找你的真身线索呢？”

我没有回答她，因为我不知道要怎么回，因为我也不清楚我当时所说的真身找寻话题，是出于什么心情，没准只是想找个结束的话题敷衍一下……而实际上又开启了另一模式不是结局的结果。

“所以说，你只是在试探我的反应是么，你觉得我不想你找到真身，所以故意这样说，想知道我会怎样应付你？”流萤苦笑，“我是被葛誊利用了，可我似乎还要感谢他，因为如果不是他在场，我大概都不知道怎么样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就像你所说，如果你不是先见之明，你出于相信我而和我一同困在时空流里的话，我真的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流萤……”

“可是我这么做是因为什么你会不知道么？因为我不甘心，我嫉妒，我嫉妒欧柠嫉妒得快要发疯了！我不是不想你找到真身，而是我怕你一旦找到真身我们就真的连最后在一起的可能都没有了，我一直以为你的真身是阎刈，那个阎王爷的私生女，等你找回真身也是你该回到冥界的时候，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想你回到冥界去，我不想我们两个比牛郎织女还不如，见个面还要偷偷摸摸在两界之外的三不管地区，但是我没法拒绝你，所以在你拿出自画像时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我想即便不能时常见面，我身边至少还有你的自画像，让我睹物思人也好；”

“你还记得这个么，”她从衣服兜里拿出一块方丝巾，已经有些褪色了，她轻柔的抚摸着，“这是你在为易夫人时唯一留给我的东西，当你的灵魂封在刈灵剑里沉睡时，我私心作祟，只想把你留在身边，因而我把剑藏在家里几百年，每天都抱着剑入睡，就仿佛抱着你一般，可是后来被欧柠那丫头知道了，气势汹汹跑来兴师问罪，然后就把你带走了，然后我就失去了你的音讯，等到我再见到你时已然是几百年后，你又变成了某朝的公主，在二十岁的时候和当初的易夫人一样走了和亲路线，却被叛党所杀；然后你又成一个杀手打女，在江湖中也小有名气，过了不惑之年后就退隐了；然后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后家道中落，被迫无奈要嫁给一个病秧子冲喜，又被婆家人诬陷怀疑红杏出墙，丈夫病死，一纸休书了了诸多琐碎，自己开了糕点铺过完余生；接着是歌厅的歌女，每天出入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场所，成了夜场的台柱子，被一个大老板看上要包养，后被大老板的太太知道了，然后又不知如何，大老板与其太太被杀死于家中，你被怀疑，但是有不在场证据，没有证据指明此事为你所为，因而你逃过一劫；再后来你又变成了情报局的特工，同党叛变出卖了你，被组织处决……你的每一个身份我都在身旁陪伴，可是你每换一个宿体都会忘记我，欧柠说是封印的缘故，我信了，但是直到刚刚我才明白，不管你是否失忆，你最后选择的都是欧柠，你和我那所谓的暧昧，不过是我一厢情愿；”

流萤说了很多，我除了默认之外，我无言以对，因为确实如此。

“你说嫉妒使人失去理智，我承认，我就是失去理智了，”流萤顿了顿，最后说道，“我只想问你一句，我们还有可能么？”

空气静默了半晌，我没有说话，她也没有追问。

半晌过后我听到了她的心声：“你喜欢的不是我么，为什么最后总是被欧柠得逞，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还是说因为她是妖，所以她比我更懂得狐媚之术，更懂得如何抓住你的心么？”

心？

我下意识摸上胸口，那隐隐缓慢的律动；

是因为这个么。

“要听实话么，”我平静开口，顿了顿，她没有说话，我接着说，“我喜欢你，是因为你给我的感觉很舒服，或者是保护欲，我觉得你是需要被保护的女孩子，我想保护你，而对于欧柠，除了依赖与习惯，还有一颗想要长久地心，我想要和她一直在一起，恋人也好，家人也好，都是要那种不会分开的状态，而我对你，大概就是好朋友的那种守护。”

现在才看清自己的真实想法，不算晚吧。

“这么说，你可明白？”

“呵，”流萤苦笑，“果然是我一厢情愿……”

我没有说话，现在想想，唯一庆幸的就是对于流萤，我没有做出什么过分举动。

不要说过分，就是亲亲摸摸这一类的都少有；

是我的态度太暧昧了么……

好吧，还是怪我好了。

“我走了，你……”你了半天，想不到合适的词语，只得戛然而止，“再见。”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她又补充道，“你能告诉我，你的真身到底是谁么？”

“不能。”我没有迟疑，“至少现在不能。”

“为什么？”

“当你知道我真身是谁的时候，也是我回冥界的时候。”我顿了顿，到底没再补充什么，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