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28十七岁（1 / 1）

〈28—十七岁〉

“梦见我了？”顾奇笑了笑，拉他站直，见他神情如少年般，带着几分青涩和依恋，心里就猜得差不多了。

他这是把记忆撞到十七岁那年了。

但具体是什么时期，顾奇还不确定。那年，顾远川发生了太多大事。

比如带顾奇离开顾家……

在偏僻山村独自烧得不省人事……

第一次跟顾奇接吻……

胸口中了一枪，醒来被顾奇抛弃在医院里……

“嗯。”顾远川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哥，你老了还是一样帅。”

顾奇气得直笑：“你以为你年轻啊？干嘛梦见我？”

顾远川往他怀里靠，小声道：“你不要我了……”

说着就无声的掉起眼泪来。

“……”顾奇像是心被狠狠揪了下，原来是分别后的记忆。

他用力亲亲顾远川额头：“没有，哥怎么会不要你呢？我那是骗你的，知道我为什么骗你吗？我要是不这么说，他们就不会给你出手术费和医药费，顾益他不会让你好过的。”

顾奇感觉他哭得厉害，就想把人带到沙发上坐着。

顾远川以为他要走，哭着闹着拼命拉住他，往自己怀里揉。他哭得几乎要断气：“……哥！”

“好啦好啦好啦，我不动，我不动！小川，你别哭了，快别哭了，你这样哭太吓人了。”顾奇感觉，他这是要活活哭死的节奏。

但是顾远川听不进去。

于是顾奇咬咬牙，威胁道：“再哭，我就真走了。”

哭声刹那收住，收得过于快，以至于顾远川抽抽噎噎，吸了好一会儿气，调整呼吸。

“不许你走！”顾远川泪雨梨花，边抽噎边说。

他压着顾奇，攥住他两手：“我不哭，我要跟你在一起。”

还没等顾奇回话，他又自言自语似的说：“哥，今天的梦，就像你真的回来了一样……”

“再多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他趴下去，语气软糯，“我不想醒……哥，我好痛，每天伤口都好痛。”

“小川……”即使知道已经是回忆，但一想到，是曾经真真实实发生过在顾远川身上的事，顾奇就如同万箭穿心。

“乖，我不走。”顾奇很想跟他说，他不是在做梦，他已经在十六年了。

但是他担心直接这样说，可能会引发顾远川精神错乱。

“你会回来的，对不对？”顾远川充满占有欲的，将他完全控制在身底，保证他没有一点逃脱的可能。

顾奇老老实实，由他缠着腿，箍着胳膊，认真道：“当然，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你要等我。”

他们刚刚分别时，顾远川正在医院里疗养枪伤。

伤得本来就重，加上他无父无母在身边，每日孤零零躺在病房里，连个看望的人也没有。

护士们在背后总会议论他几句，但她们善意的询问和关心，对于顾远川是另一种伤害。

他从小到大，向来为人所艳羡，何时到了需要被怜悯，被施舍关心的地步？

他的骄傲，被狠狠踩在脚下，谁都可以来碾。

他恨顾奇吗？

也许恨过。

但比起恨，是更汹涌的思念和渴望依赖。

他不能没有顾奇。

受了重伤，躺在白色墙壁围成的四方囚笼里，顾远川望着窗外，不止一次想到死亡。

他想冲破肉体，冲破一切有形的物质阻碍。

即便是化身幽灵，能飞去那心爱的，依恋的人身边。朝夕伴在他左右，也是足够幸福到泪盈满眶。

他是这么这么痛，这痛，从伤口蔓延的每一寸肌肤，仿佛要撕裂他整个身体，再吞噬他整颗心。

死亡于他，是莫大的解脱，至高的自由。

但是他不能，他还要等他，等心爱的他，携着一行囊的爱，回来，回到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