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四十六、换个地方(1 / 1)
阿琇亦抬眼看着他,四目相对,苏衡怦然心动,脑中涌上那晚情形。他正当年,食髓知味,怀中又是钟情多年的女子,如何还能把持得住,当下低下头,吻上阿琇的唇。阿琇眉尖微蹙,手已抬起,终是颓然放下,闭上了双眼任他所为。
此后,阿琇对苏衡依旧不冷不热,偶尔闹闹脾气,砸砸东西,苏衡也不气恼,对她越发体贴。孙伶暗暗咋舌,心道前些日子阿琇那般温顺,主公反倒十分紧张;如今这般,主公却似颇为开怀。
阿琇见苏衡心情虽好,却并未放松戒备,知是一时半会儿无法脱身,索性也不着急,静下心来思索若是逃出去了当往何处去。谢家是不能再回,去找崔锴?她又要如何千里迢迢从京口到汉中?即使逃了出去,大哥的仇要如何报?如何才能重振谢家,替循儿夺回府兵?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她寝食难安,心事重重。
苏衡见她如此,料定她又在盘算如何逃脱,心中既气恼又伤心。
阿琇这几日察觉有些异样,先是院中大夫都换了新人,且每日必要给她早晚请两次脉,药也换了。苏衡也极不正常,隔日便要与她欢好,有时他回来时她早已睡着,仍被他弄醒,直到她再无一丝力气沉沉睡去才罢手。她有时气极,忍不住讥讽他沉缅女色,他也不辩解,只深情地望着她。
忽倏已是盛夏,交州战事已定,江东得大片土地,东南沿海尽在苏衡手中。魏德依旧与公孙玄胶着于汉中,崔锴却领数万人马直攻益州,如今已占下益州大部。魏德为笼络苏衡,表奏楚帝,封其为“越侯”。这些都是孙伶在苏衡授意之下告诉阿琇的,阿琇听过后点点头道:“越字好,度也,逾也,远也,扬也,发也,散也,失也……”孙伶只听清她夸字好,心道定要禀告苏衡。
苏衡近日不知为何颇为烦躁,时常阿琇半夜醒来,见他正看着自己,目光一片清明,想是并未入睡。阿琇与他对望片刻,就见他目光陡然深沉,免不了又是一场燕好。几番下来,阿琇便是明知他正在看自己,也不再睁眼,只翻身继续睡去。
这年夏天格外炎热,阿琇被困在院中,愈发觉得心烦气短,夜不能寐,食而无味,有时一天下来饭也不吃,只恹恹地靠在凉榻上。苏衡大为焦急,冰块瓜果源源不断地运至院中,阿琇却是看都不看。
这日傍晚,大夫把过脉后,退了出去。阿琇依旧靠在榻上,孙伶将晚膳端上,阿琇瞄了一眼,令他拿走,孙伶道:“夫人尝尝吧,这是产自庐江的凫茈,最是甘甜解热。”阿琇听到“庐江”二字,不免又看了一眼。孙伶低头躬身道:“主公听说此物,立时便令人为夫人采来,还请夫人尝一尝。”阿琇轻咬了一口,确实甘甜可口,当下又多吃了几个。苏衡听闻她爱吃,又派了人快马前去,务必要采摘最新鲜的。
没多久,江东世家中便有流言传出,苏衡金屋藏娇,宠爱至极,比当年谢琇有过之而无不及。萧婉听到后,想起阿琇,不免又是一阵心酸。
九月,天气转凉,阿琇却越发没有精神,时常一睡便是一天。大夫诊脉时也是小心翼翼,唯恐有丝毫错漏,惹得苏衡震怒。
这日,大夫诊脉之时忽然“咦”了一声,阿琇问道:“有何不妥?”那大夫看了一旁的孙伶一眼,忙道:“没有没有!”起身告辞。
晚间,苏衡回来,孙伶将大夫带到书房,向苏衡面禀。
此后阿琇仍是浑身乏力,昏昏欲睡。苏衡将政务大部分带至小院处理,有时阿琇一觉醒来,发现他仍靠在床头批阅文书。阿琇突然发觉,他已许久未曾向她求欢,暗道莫不是已厌倦了她?如此最好。只是除了这事,他待她仍如过去一样。
十月初,孙伶接秘报,崔锴听闻苏衡另有新宠,派数十人潜入京口打探。苏衡闻言冷笑道:“他倒是精明!”
这日阿琇正在午休,苏衡忽然进来,阿琇一愣,暗道他今日未曾回府不成。苏衡令侍女将她穿戴整齐,亲手为她带上帷帽,方才抱了她出去。
院中停了两辆马车,苏衡抱着她上了一辆,阿琇坐定,掀起车帘向外看去,见孙伶扶着一女子从另一辆车上下来,那女子也是帷帽遮面,看不出相貌,依稀可辨是个年轻女子。
阿琇侧头望望苏衡,苏衡似是明白她心中所想,放下车帘摇头道:“莫想歪了!日后我再告诉你。”阿琇冷哼道:“主公即已有新欢,何必再困着我!”苏衡忽的心情大好,揽着她轻笑道:“叫你不要想歪了,偏生不听!吃什么闲醋!”阿琇懒得理他,推开他坐在一旁。苏衡也不生气,笑吟吟地看着她。
约莫行了半个时辰,阿琇忽觉心中翻腾,“哇”地一声吐了起来。苏衡大惊,顾不得污物溅了满身,将她搂在怀中,轻抚她的后背道:“怎么了?”阿琇摇摇头,又吐了一大口,尽数吐在苏衡身上。苏衡忙令停车,掀开车帘道:“速去传大夫!”又对阿琇道:“可是闷的?”
阿琇只觉胸腹沉甸甸的堵的难受,哪里还能说话,有气无力地靠在苏衡肩头,心道:“往日坐车翻山越岭都没事,今日平地里也能吐成这样,这身子怎么变得这般差!”
片刻大夫匆匆来到,把过脉后刚要说话,却见苏衡冲他微微摇头,忙道:“夫人是久不出门,车马摇晃颠簸所致,并无大碍,休息片刻便好。”说罢自药箱中拿出一个瓷瓶,说道:“夫人若还觉难受,便将此物抹在额间和人中,可缓解一二。”苏衡接过,打开闻了闻,那大夫忙道:“主公放心,无害的。”苏衡这才点点头,挥手让他下去。
阿琇稍稍缓过些劲儿来,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苏衡道:“换个住处。”阿琇喘口气道:“我还是骑马吧,这车坐得难受。”苏衡板着脸道:“不行!”阿琇一愣道:“有何不可?我已会骑马了。”苏衡抿唇不语,默了片刻后哄道:“我让他们走慢点,便不颠了。”又令侍女上来将二人脏衣换下,打扫一番,亲自替阿琇擦洗过后,才令马车缓缓前行。
一直走到天色全黑,车架才停了下来。阿琇期间又吐了两回,苏衡心疼不已,却仍不许她弃车骑马。阿琇恹恹地靠在他怀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阿琇刚刚翻个身,便听帐外侍女轻声问道:“夫人可是醒了?”阿琇怔怔地望着帐顶,半晌才反应过来已不是原来住处。
侍女掀开帐帘,扶起阿琇,伺候她穿衣洗漱。阿琇忽问道:“苏衡呢?”侍女手一顿,忙道:“奴婢不知。”阿琇又道:“这是哪里?”侍女低头道:“奴婢不知。”阿琇只觉心头一阵烦躁,将手中玉梳摔在地上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玉梳应声而碎,那侍女吓得忙跪地道:“夫人恕罪!”
阿琇皱眉深吸口气,正要说话,孙伶自外面急急跑来,见屋内情形,也吓了一跳。阿琇一向与人和善,即便是与苏衡为敌,也从不为难下人。他忙走近道:“夫人醒了!可是这丫头伺候不周?”
阿琇正在为自己突然而起的怒气奇怪,闻言道:“不关她的事。”孙伶忙挥手让那侍女退下,又道:“主公已回府处理政事了,命属下在此伺候夫人。”
阿琇问道:“这是哪里?为何让我住在这?”孙伶笑道:“主公说原来那处太狭小,天热难免不通畅,夫人住的不舒服。”阿琇冷笑道:“难道不是给别人让地方?”孙伶一怔,立时明白过来,心道主公又有麻烦了,陪笑道:“夫人说哪里话!属下不明白。”见阿琇仍在冷笑,忙道:“夫人用罢早饭,属下陪夫人出去转转,此处十分开阔。”阿琇道:“苏衡许我出去了?”孙伶道:“主公何曾限制过夫人?”阿琇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孙伶在旁伺候阿琇用罢早饭,心中记下她吃了多少,吃了什么,苏衡回来定是要问的。待收抬停当,便陪着她出了房门。
阿琇本以为此处只是个稍大的庭院,待出了她居住的小院,才发觉竟是一座庄园。山、水、树林、庭台楼阁一应俱全。阿琇看了一会儿,问道:“这是哪里?”孙伶笑道:“主公刚刚迁至京口时,见此处山水极佳,料想夫人必会喜欢,便置了地,命人修了这个庄子。夫人请看……”指着远处一潭碧水道:“此湖中水俱是引得江中活水。”阿琇侧头看着他道:“江水?此处临江?”孙伶答道:“正是。向北二里便是长江。”
阿琇不再说话,只慢慢往前走。每到一处,孙伶便解释此处原先是什么样,苏衡又为何将其改成如今这般,究其原因,十之八九是为了她。阿琇忽然有些意兴阑珊,转身道:“不看了,回去吧!”当先走了。孙伶正说到兴头上,见她突然变脸,一时摸不着头脑,愣了片刻,摇摇头匆匆跟上。
阿琇回到房中,又觉困倦,靠在榻上歇息,不知不觉便睡着了。苏衡回来时,她仍未醒,苏衡见她睡得颇沉,不忍打扰,只将她轻轻抱起,放到床上。她似有所感,微微睁眼低喃了一声“小虾”,苏衡顿觉心已柔化成水,轻声应下,她便重又闭上眼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