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二十五、再等一等(1 / 1)
谢府不平静,苏家也是鸡犬不宁。苏律被苏衡关在府中,仍执意要和离。苏衡才将阿琇哄住,又闹出这种事,心中怒不可遏。
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心,这些年对阿琇的感情有增无减,特别是见识到她的才能后,更加坚信她才是能与自已并肩而立的女子。美中不足的便是她姓谢,是这江东世家之首、屹立数百年不倒、声望远胜苏氏的谢家之女。以他对阿琇的心,将来定是椒房独宠;而谢琅在军中的势力与威望均在自己之上,妹妹又是他心尖上的人,便是谢琅没那个念头,也难保旁人不做他想。等到谢家势大难驭之时,苏氏三世基业怕是要毁在他手上了。
他不想掩饰自己的情感,人他是一定要的,却绝不会让谢家坐大。纳山越女之事并不是像对阿琇说的那样非行不可,便是阿琇不给他出计,他也有办法抚慰山越,无非多耗些时日罢了。收下山越女便是要试探谢琅的反应,若谢琅自己破了那家规,仍将阿琇嫁他,便是向他低头;若谢琅不肯,待他娶了阿琇后,便要着手打压谢家。
他忽想到,阿琇极其尊重兄长,若谢琅执意不许,她遵从兄长之意,不肯嫁他,又该如何是好?他不禁开始后悔,昨夜不该心软,哪怕被阿琇责怪,也应继续下去,到时人已是他的,由不得她不嫁。
门外孙伶轻声说道:“主公,太夫人请您过去。”苏衡料想定是苏律之事,心中一阵烦躁,说道:“去回禀母亲,我已睡下了。”孙伶应下离去。
他只觉心烦意乱,走到案前铺开一张纸,提笔画了起来。片刻,巧笑倩兮的阿琇便跃然纸上。他定定地看着画像,心中渐渐平静,嘴角轻扬。昨晚的情形来看,阿琇虽然生气,却显然已原谅他了,只要心在他这儿,人便迟早也是他的。
第二日清晨,苏老夫人亲自来找苏衡,待坐定后说道:“三郎之事你打算如何处置?”苏衡皱眉道:“他此次闹得太过。许氏嫁入苏家三年,并无过错,且已生了一子,怎可随意弃之?”
苏老夫人道:“这个孽障是被阿琇那丫头迷昏了头!”苏衡闻言不悦道:“三郎自作多情,干阿琇何事!”苏老夫人看着他道:“事到如今你还想着她?”苏衡不答,老夫人接着说道:“你已纳了两人,谢琅怎会将妹嫁你?!便是他肯,三郎闹出这种事,我也绝不许她进门,坏了你们兄弟情谊!”
苏衡也看着她道:“母亲,只有我娶了阿琇,才能断了三郎的念想。”苏老夫人摇头道:“三郎那性子,若阿琇有心勾引,也不知要生出什么事,万万不行!”苏衡隐隐有些动怒,沉声道:“母亲多虑了,阿琇不是那样的人!”苏老夫人冷笑道:“不是?她若没有几分手段,怎会让你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苏衡心知跟她说不清楚,当下闭口不言。苏老夫人道:“衡儿,母亲知道你当日守孝一说是缓兵之计,要你一时忘了阿琇也不可能。可如今事情已到这一步,你还要如此执着吗?”苏衡依旧不说话。老夫人语重心长地道:“你大哥死后,谢琅声威日盛,诸将也多以他谢子瑜马首是瞻。你若娶了阿琇,谢家外挟谢琅之势,内有阿琇之宠,何人可治?日久天长,便是你,怕也难以驾驭。”
苏衡道:“母亲说的我都知道,谢子瑜应不是这样的人。”苏老夫人摇头道:“与他情如兄弟的是你大哥,不是你!防人之心不可无!谢琅不是圣人,大权在握之时,焉能不起贰心?儿啊,为了一个女子,你要让父兄的心血毁于一旦么!”
苏衡站在窗边沉默不语,苏老夫人望着他挺拔的身影,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只得叹息道:“母亲该说的都说了,你是这江东之主,好自为之吧。”说罢起身离去。走到门口又说道:“找个地方将三郎远远打发了吧,省的再生事端。”苏衡忙应下。
九月,苏衡上表楚帝,请封苏律为丹杨太守,楚帝恩准。苏律坚辞不受,苏衡大怒,以家法责之,令人押其赴任,无召不得回吴郡。
十月,广陵王氏求娶谢氏之女。王氏长子王骥刚及弱冠,素有才名,王家历来以书香传世,在江东世家中虽不十分显赫,却声名极佳。谢琅颇为满意,两家过了纳采之礼。萧婉告知阿琇,阿琇坚拒,兄妹二人大吵一架。萧婉已有身孕,急得动了胎气,卧床不起。
十月中,苏衡召江东诸家子弟论政,王骥应召,席间有大不敬之语,当场被押入狱,受尽酷刑。王父与长史王晖有旧,求其相救,王晖与其密谈一夜。次日,王家以门第寒微实难相配为由赴谢家退亲,谢琅几番相劝,王父跪地相求,谢琅只得同意。三日后,王骥获释。
坊间忽有传言,谢氏之女与苏衡早已有私,王骥觊觎禁脔,方有此祸。
谢琅闻言大怒,忍无可忍,亲往苏府问罪。苏衡似也颇为惊讶,即令吴郡太守严查。此后,再无世家向谢府提亲,阿琇的婚事就此耽搁。
建宁八年除夕,苏府照例设家宴。谢琅恐再生事端,以萧婉有孕不便,留阿琇在府中照料为由,孤身前往。苏衡未见阿琇,大为失望。
戌时谢琅回府,陪萧婉阿琇守岁。谢循已在阿琇怀中睡着,谢琅望着神思恍惚的妹妹,心中叹息,说道:“阿琇,莫怪大哥罗嗦,你也该为自己打算了。”
阿琇抱着谢循,轻声说道:“大哥,你让我再等四个月,三年期满,若那时他……他……我便死心了。”谢琅道:“你向来是有主意的,我也不逼你。前次我心急说了些重话,你莫要往心里去。”阿琇想起当日拒婚时,谢琅怒极说出将她逐出谢家之话,一时泪下。
萧婉扶着腰走到阿琇身边,令竹青将周循抱回房,轻轻拍拍她,对谢琅道:“今日除夕,夫君莫要惹妹妹伤心了。”谢琅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子时已过,三人各自回房。阿琇无心睡眠,随手拿起案上的书翻看。才看了几页,便见烛光摇曳,抬头正见苏衡推门进来。
阿琇静静看着他,他走到桌边,摸摸阿琇的头道:“怎的还不睡?”拿起书看了看,笑道:“这会儿看这个做什么!”阿琇轻声道:“这些地方我都没有去过,想去看看。”苏衡柔声道:“为何想去?”阿琇望着烛火说道:“我在想,多走走、多看看,眼界开阔了,想法会不会不一样?”
苏衡一惊,将她抱在怀中道:“待成亲后,我陪你一起去!”阿琇微微一笑道:“好!”苏衡盯着她看了片刻,未看出异样,这才又忐忑地将她抱紧。
阿琇轻声问道:“王家一事是你所为吧。”苏衡一怔,旋即明白她是问王骥提亲之事,冷哼道:“我恨不能杀了他!”阿琇抬头看着他道:“听闻他在狱中被打断了一条腿。”苏衡皱眉道:“有这等事?”阿琇看了他片刻,撇开眼道:“此事因我而起,他有此难,我十分过意不去。”
苏衡轻抚她的脸道:“莫要为这些不相干的人伤神了,你最近清减了不少。”阿琇笑笑未说话。
二人静静拥立半晌,苏衡见阿琇面露疲倦,轻吻她道:“你歇息吧。过两日我让大嫂请你们过府,咱们那时再见。”阿琇点点头。他将阿琇牵到床边,说道:“你等我,还有四个月!”阿琇扯扯嘴角,又点点头。苏衡深深地看着她,内心纠结是现在离开还是趁此机会将她占有。犹豫片刻,终是强忍住内心的悸动,转身离去。
建宁九年二月,历时四年之久的魏袁之战以魏德获胜、袁召身死结束,中原尽归魏德所有。袁召子袁崇携母妹渡江南逃,先奔荆州,公孙景惧魏德之势,拒之。袁崇无奈,东进投靠苏衡,苏衡与谢琅、王晖商议后,以礼待之。
袁氏为北方大族,累世公卿,今虽兵败,袁崇南逃时仍带着兵马六万,金银细软辎重无数。
四月初六,阿琇生辰,萧婉临盆在即,无暇顾及,未如往年般操办,阿琇心中有事,亦不在意。初八,萧婉生下一子,谢琅取名衍。江东世家纷纷过府到贺,萧婉不便见客,女宾俱由阿琇接待,一时分身乏术。
这日,阿琇送走两位世家夫人,忙又带着竹青回到厅中款待其他宾客。未进门便听一人说道:“许夫人,谢家如此显赫,大都督已有两子,唯一的妹妹却迟迟未嫁,是何道理?”那许夫人正是苏律之妻许氏的母亲,只听她道:“谁敢娶她?!广陵王家的大公子便是例子。”先前那人道:“难道她当真与主公有私?”许夫人道:“主公迟迟未娶便是为她!”那人奇道:“我怎么听说主公已与袁家姑娘定了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