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一百一十四章(1 / 1)
空城大殿烛火长明,亮如白昼。
白无衣一对双语剑寒意凛凛,论武功他是要比那驼背老叟高一些的,但对方的年纪摆在那里,见多识广且应战经验丰富,两人一时不分胜负。七娘那边就惊险多了,姜永白虽双腿有疾,那一手折扇却是杀意森森,论内力论招式都高出七娘太多,素衣女子完全是拼了命在拖。
“噗。”
七娘的又一条白绫被撕碎,人被姜永白的劲道扫至殿内,横身砸在石柱上,直接吐了口血。
白无衣急道:“姑娘,你怎么样?”
七娘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不想胸口阵痛剧烈,眼前一黑只好靠在石柱上,有气无力的冲白无衣摆了摆手。
姜永白漠然看了她一眼,他的目标从来不在眼前这二人身上,于是反手就将折扇掷向曲和的方向。白无衣一剑抵住驼背老叟的招数,一把将另一把短剑也掷了出去,后来居上的撞上了那柄折扇,两股劲道的碰撞掀翻了周边大片烛火。
电光火石间,白无衣眼看着折扇的去势避开了曲和的方向,刚想松口气,就看到姜永白嘴角冰冷的微笑,他猛地抬眸,就见那折扇中射出数道细小寒芒,分明是暗器!
“小和!”
曲和内力不济导致警觉性下降,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身后危险,听到白无衣的声音就知道躲是来不及了,她不擅长暗器,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下意识就抬起了[十刹]弯刀。若是之前,弯刀在手,她是不惧任何暗器的,但隐刀刀法向来是配着梁氏独门内力使的,眼下内力虚微,曲和根本使不出那极快的刀法。
“叮叮叮——!”
那细小寒芒并看不清是何物,密密麻麻源源不断,且撞在[十刹]刀身之上的力道极大,逼得曲和不断后退,眼看刀风不济,就见一个人影闪至身前,挥动手中兵刃将余下暗器扫落一地。
来的人是空城副城主栾厄。
一身红衣的异族男人皱眉看着姜永白,道:“姜城主这是什么意思,空城邀请你们来是为了夜宴,何故在我空城大殿内动起手来?”栾厄之前的注意力都在广场上,并没有注意到曲和二人的到来,还是索司图录和伽月雒二人的出现太过惊心,诸人皆往后退让,这才注意到大殿这头也打起来了。
姜永白抬手接回折扇,看了他一眼,直接道:“副城主,今天你让我杀了这个人,别说本城主可以站在索司图录这一边,不与伽月雒为伍;就是将整个浮安城献与空城,从此作为空城的漠西一城,又有何不可。”
栾厄眉心一跳,抬起一双异族特色鲜明的眸子深深看过去。
那边白无衣心头也是一惊,姜永白这个疯子竟然要用一座城来换小和的命!大漠空城与漠西十八城都相隔甚远,也从未表现出任何想要东并的意向,但是站在大漠空城的角度,这是个只赚不赔的买卖,又不是让他们相助,只是旁观不要插手就可,而且看栾厄的模样,分明起了心思。
白无衣心中焦急,一剑刺破了驼背老叟的腰腹,逼退了人便飘身落在曲和身前,扬声道:“副城主,小和乃诺祭司倾力相救,且诺祭司说过,小和绝不能在空城出事,副城主三思。”
栾厄没有说话。
姜永白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个奇异的笑,“空城自身难保,竟还有余力相救不相干的人。”
其他人都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栾厄明白了。红衣瘦削的副城主沉声道:“你知道什么?”
“‘绿河枯,白骨苏,万人葬空城。’”端坐在轮椅上的青年摩挲着折扇,语不惊人死不休:“雅格绿洲的湖泊群——绿珠五湖,五湖都干涸了吧?不然空城何必花费那样大的力气在索塔格大漠底下遍凿暗渠,甚至不惜抽干了索梅绿洲的湖水。”
栾厄瞳孔微微一缩,却听对方继续道:
“索塔格万里荒漠,雅格绿洲机关重重,一旦绿珠五湖干枯,水源紧缺,大漠空城何以为继?数年前谣传遍布索塔格的预言,如今正在一点一点的应验,难道空城还不另做打算,是等着陪这空城风化在沙漠中么?”
“闭嘴!”栾厄喝道。
姜永白呵呵笑着,病态的面上有种让人胆战心惊的疯狂,直直看着栾厄道:“副城主,浮安城位居草原北,泽水丰沛,气候温宜,你们就不心动么。副城主,让开吧。”
白无衣护着曲和站在后边,只看到栾厄一身红衣的背影默然站着,不说话也没动,他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却能看到对面姜永白面上愈发势在必得的神色。
之后——事情发生的非常突然。那驼背老叟突然欺身上前,他的位置取巧,直接将站在前方的栾厄推离了原地,而姜永白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到了白无衣跟前,手中折扇“啪”一下打开直取他腰腹;白无衣手中短剑下压格挡,同时一掌截住了对方暗底里拍过来的掌风。
万万没想到的是,那柄折扇居然在接触到双语剑的一刹那就破了,扇面碎裂,九折的扇骨直接化成了九把短刃,以刁钻的角度刺了过来。
白无衣大惊,只道此番无计可施了,却见一个白色影子撞入怀中,缟素般的白色长袍葳蕤,如白荷般盛放。很快,那白色就染上了层层血色。
与此同时,栾厄将本已重伤的驼背老叟拍向一侧,这一次,驼背老叟再也没能站起来。而另一个人影未到,剑意先至,彻底逼退了姜永白。
曲和手上有两道被那短刃划破的伤,倒是不严重,她按住伤口,略惊讶道:“王爷也在此?”自己都没察觉语气中突然松了一口气。
来人正是靖王,他看了一眼曲和,低声道:“可还好?”得到答复后,又转头去看委顿在白无衣怀里的女子,他眼底闪过怒意,俯下身轻声唤道:“七娘。”
七娘伤得极重,此时半睁着眼睛道:“王爷,七娘……恐怕要辜负王爷的厚望……了。”
她后背还插着四把短刃,其中三把都是致命处,白无衣握着她的腕子,却没敢号脉。他少年入江湖,这些年来山南水北的走,也经历过许多危机艰险之境,也见到过诸多人心叵测,也曾聚散分离,明白生命短暂易逝,却是第一次有女子挡在身前,以命交付。
输过去的内力如石沉大海,浑无反应,白衣剑客茫然失策,无措道:“姑娘,你……
白衣女子咳着血,微微摇了摇头,道:“少庄主……不必在意,十五年前,那老者救我于血山尸海……七娘此举,不过为报恩情。”又道:“王爷,七娘这一生,恩怨情仇都了结了……没什么遗憾,也没什么可牵挂了。”
靖王沉声道:“本王知道了。你可要回云重?”
七娘的眼角忽然就湿了,只是,她慢慢阖上双眸,声音轻飘飘几不可闻:“不。”
山明水秀的云重国都,梨花似锦的千里灯江,一夜风吹梨花白,千里灯江水映天的故土啊,她再也回不去的地方。阖上眼,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却又在这万籁俱寂的黑暗中,她听到清悠悠歌声。
“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