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1 / 1)
木槿年感觉这附近不少同类,他跳上一座垃圾山,同逡巡在此的一只招呼,两只攀谈起来。
一会儿之后,他下山召集众人。
“我有狐狸的消息了,据说几天前,确实有只像狗一样的动物出现在这里。应该就是胡祖六。”
天狼说:“是不是啊?别真的是狗吧。”
募集年说:“现在的猫没见过狐狸,不认得。那只狐狸据说头顶上有块黄毛,团脸尖嘴,夹着尾巴一瘸一拐的,时间上也对的上。”
七爷顿足:“肯定是受伤了!”
天狼说:“如果是真的,那是那消息——至少还活着,还能夹着尾巴活动,一时死不了。”
话是这样说,但怎么找呢。
木槿年说:“再等等。这一带的老大是我猫族,我已经请猫帮我带口信。”
几分钟后,高高的垃圾山上出现一只牛奶猫,毛色黑白交错,脸上鼻梁嘴巴的部分白色,脸蛋到耳朵黑色,黑白对称,像个京剧的大开脸。一只眼紧闭,是盲的;不盲的那只眼线浓重。
牛奶猫居高临下,占据了有利位置,且角度考虑了太阳的位置,众人仰视之余不禁被晃眼,一时间觉得这只猫身形伟岸金光灿灿。
这猫用“只”来描述已然不妥,应该用匹。
好一匹威风如加勒比海盗的猫!
木槿年说:“你就是猫老大?我们有些事情想打听。”
在场的妖精都能听懂兽语,包括猫语,倒也不用翻译。
猫老大显摆够了,也不敢太拿捏姿态,如一只袖珍猛虎般下了垃圾山,又踩着猫步走过来,在木槿年面前蹲坐,不卑不亢地说:“我就是猫老大喵。听说三花长老在找一只狗,有什么可以帮到你喵?”
木槿年说:“说一下前几天那只狗的情况吧。”
猫大佬尾巴不时荡来荡去赶苍蝇,很有一番王者风度,侃侃而谈。
据他说,几天前有只受伤的癞皮狗流浪到这里,没拜码头就想在垃圾堆里刨食,他身为这一地区的瓢把子是不能忍的,当下派出亲信围击。那狗战斗力不行,哀嚎着拖着尾巴跑了。但是没走远,每到晚上就出来偷吃的。
“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喵——”猫老大舔舔爪子,“三花长老,你说我能修炼成精喵?”突然转到私人问题上,请教起来。
木槿年敷衍说:“可以喵,只要一心向道就没有什么不可能喵。”和同类说话久了,不自觉就会用猫语法。
几人商量守株待狐,等晚上胡祖六出来觅食。
天狼问七爷:“我怎么没闻到狐狸的味道?”
七爷说:“天狐的等级在你我之上,低等级的妖想要找到高等级的,难上加难。”
天狼说:“小六的等级比咱们高?没看出来啊,他那么傻。”
木槿年说:“智商和妖力不是一回事。”
天狼说:“又出来抖机灵了。就你懂!”一副反正我就是耿直boy的倔强样子。
木槿年说:“你这跟谁俩呢一天天的。”
反正猫狗性格就是不合。
七奶奶看闲来无事,又唠叨埋怨七爷为老不尊,不自爱。然而抱怨完了,她又去给众人张罗饭食。
入夜。
猫老大吩咐小弟配合长老们的工作,藏起来,诱那只偷嘴的狐狸出来。
月上柳梢时分,一个瑟缩的身影悄然靠近。
垃圾场一派反常的静谧祥和,盘踞在此的猫族好像集体放假了似的。
身影见一路畅通无阻,稍微大了点胆子,向食物最充沛的垃圾堆靠过去,东找找西翻翻,眼睛一亮,用前爪按住一盒开盖酸奶,头埋进去舔舐残渣。
一个大电棒猛地亮起,直照在他身上。
他抬起头,脸毛上沾着酸奶,眼睛在光线下绿起来,嗷尖叫一声跳起来,转身就跑。
七爷大喊:小胡!胡祖六!是我们!别跑!!
然而小狐狸不听,眼看要窜没影了。
天狼啊呜一跃,变身细犬,嗖一下追上去。
细犬撵狐,一物降一物,彼此距离在缩小。
天狼的嘴巴即将叼住狐狸尾巴的时候,突然狐狸一转身,凶相毕露。
远落在后面的众人只听天狼嗷嗷惨叫,连连后退,翻了几个跟头,化成人形捂着脸大喊:“眼睛!我的眼睛!”
木槿年心一紧,赶紧跑过去,看他伤情。
其他人凑近了,忍不住皱眉。
紫来捏着鼻子说:“怎么这么骚啊?”
天狼奄奄一息说:“他!……他用尿呲我一脸!”
木槿年说:“你眼睛怎么样了?”
天狼说:“辣眼睛啊!”
七奶奶拿了矿泉水给他洗眼睛,过了一时半刻倒也没事了。
摩崖道人说:“你们不是他的朋友吗?他怎么跑的比兔子还快。”
七爷叹气:“定是受了很大的伤害刺激,变得不敢认人了。”
胡祖六拼命地跑,直到窜进附近的灌木丛,听后面好像没有追兵了,才一瘸一拐地走到一处排污口旁窝风的小洞。
洞并不大,里面卧着一只咖啡色狼青犬,睁开眼瞟了下,没吱声。
胡祖六自己靠边蜷缩着,舔舐伤口——伤口在尾巴根部,那里本来有一个很大很蓬松的尾巴的,现在艰难地长出个毛茸茸的肉芽,又痒又疼。
胡祖六一边舔一边默默地流眼泪,忍着不出声。
他又饿又累又怕,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狼青说:“笨蛋,又让猫给揍了?”
胡祖六头更深入地缩到腹部和爪子下面,瓮声瓮气地说:“对不起,我今天没找到食物。”
狼青说:“哼,笨蛋。”
胡祖六说:“刚才有人要抓我,不知道是什么人……还放狗追我,差点被追上,还好我机智勇敢。”
狼青说:“人,哼!人!千万不要相信人!他们最擅长给你希望,然后背叛你。”
胡祖六说:“嗯!有坏人要挖我的内丹,还切掉我的尾巴……”
狼青说:“你的尾巴不是还在?”
胡祖六把缠在一起的两根展开说:“本来我有三根的,现在就剩下两根了。”
狼青说:“哼!原来你是个残疾。三根尾巴,成什么体统!”
胡祖六说:“咦?难道两根比三根好?”
狼青说:“一根就狗了。多一根都不行。”
胡祖六不知如何是好了,肚子咕噜噜叫起来。
他想爹娘,想回家,但他现在受了伤,失去一根尾巴,连变成人形的力气都没有,靠四个爪走回去也不知道方向。外面那么多坏人,他怕得要命。
难道要饿死在这里了么?
半晌,狼青说:“如果你实在饿,可以咬死我,当食物吃。”
胡祖六把脑袋伸出来,仓皇地望着他:“我,我不会这样的。”
狼青说:“反正我要死了,不如做点好事。”
他本能地预感到自己要死了,本来他不善言谈,和狐狸没说过几句话,但狗之将死,他倒很想对这个世界说点什么。
“喂,你是狐狸吧?”狼青说,“那些猫没见过世面,还以为你是狗,我知道你不是。我在乡下林场干过,见过狐狸。”
胡祖六说:“是的。不过你放心,虽然我吃肉,但我不吃狗肉。我不会吃了你的。”
狼青说:“随便你——哼!饿急了你就不挑食了。”
他开始有气无力地讲述自己的狗生,前半生颠沛流离,受尽人类的背叛遗弃,几次和死亡擦肩而过,最后流落至此。在这个垃圾场他立志扎根,敢打敢杀,最终成为王者。
“你不知道我当年多猛,”他呼哧带喘地说,“我一张大嘴从垃圾场东边咬到西边,咬得那些耗子抱头鼠窜。还有一次捉狗队来围捕,足足追杀我十几条街,套狗生都勒到我脖子上,愣是被我挣脱……不过,都过去了。”
事情是从他爪子受伤开始失控的。
那天他踩到钉子上,本来没当回事,以为只要舔一舔就能恢复。没想到伤口恶化,他开始缩着爪子一瘸一拐。
一个老大可以坏事做尽凶狠狡诈,但不可以衰弱。
半个月前,他的副手猫老大揭竿而起,带领猫族清洗了把以他为首的狗帮。
他的部下要么和猫老大媾和,承认他的首领地位;要么被撵到别的地盘讨生活。他们背弃了他。任他伤上加伤,躺倒在臭水沟旁等死。
“我这一辈子,遭过大罪,也风光过,”他气若游丝地说,“到此为止了……流浪狗的下场都这样,没有人给养老送终,只能这样……我有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