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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游戏的时间段很短。

虽然架开了这么庞大的地图，但从开始到空灵被追杀，好像也就十几个章节。如果从正常角度考虑，那么可能是因为空灵不能被虐得太惨。但这是一个游戏，而且故事情节和书里完全不同，那么……这么快就奇怪了。

简单地说，就像在《虚伪时间》里那样，因为接下来的两局很凶残，所以第一局就没那么□□起伏。整个游戏都让人觉得……有反转。

就好像在言情里男女主角没吵过架没分过手好好的就要去结婚，接着就会让人觉得，有人会在婚礼上抢亲。

最重要的是，游戏的真结局，往往不如好结局那么完美，而带着一种悲剧感。

【军队、预言者、国家。

夏晴手持镰刀，此时的她不再是被人惧怕的死神，因为是她和空灵一起，打败一个个对手。再次出征，战场在沙漠之中。空气闷热仿佛一呼吸就会吸入尘埃，天色阴沉却又一片白色，仿佛有什么东西抑压在沙漠中心，发出微弱的哀鸣。

大风刮起，黄沙乱舞。

夏晴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但她压下了这股感觉，一路往前。空灵和夏晴分道扬镳，拐往不同的方向。这时候夏晴忽然想起那个陌生的声音，她让她不要离开她——这个她，会不会是指空灵？

但她没有往下想，只是开始杀戮。】

然后故事一直往下走，已经没有人会以为这是一场胜利的战役了，至少在屏幕外你不会这么觉得。但选择已经完成，这个游戏无法存档，只能前进。我一下下敲着键盘，因为无法回到之前看故事了，所以对跳出来的每一行字都格外珍惜。

但是……这是一局失败的棋。

夏晴的攻势如同破竹，当她带领队伍完成自己计划中部分，正要割下首将头颅时，他做了一件事。就像是死者临终前的挣扎。

【夏晴的镰刀近在咫尺，已经要夺去对方的生命。黄沙让周围的风景显得更加陌生，兵刃乱舞与元素魔法发出炫目光晕时，她的目标突然笑了笑。夏晴心中一阵慌乱，随后那人的头颅落在地上，一切化零。

那个笑容让她心中发颤，仿佛连日来所发生的一切，都叫人感觉不祥。

然后就在军队欢呼她一次完结整场战役时，一个士兵从远处奔来——夏晴认得，那是通讯兵，但他手上的机器已经丢了，身上还中了箭，伤口未及包扎，衣服上留下暗红色的痕迹。

在听到他说的话时，夏晴脸色瞬间苍白。

雨水落入沙漠，乌云绽开黑暗，镰刀化成鲜血，世界堕为炼狱。】

夏晴听到了。

我也听到了。

那是空灵意外死于战役之中的消息——

我好像忽然就明白了，那些选项的意思。

【纵观整个时间大陆，预言能力最出色的天才，诺宁的守护者，她的女皇——叫做空灵的那个少女，曾经拯救过她的那个人。

这场战役胜了，但与此同时夏晴迎来的，却是空灵的死亡。

据传讯兵所说，他们中了对方的陷阱，就在将要胜出的时候，空灵却被毒箭射中，最后死去。空灵只说了一句话，这个国家交给夏晴。

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城堡的。

旁人可能在窃窃私语，天上似乎下了雨，但夏晴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的王抛弃了她，她的承诺已经烟消云散。夏晴要求去见空灵，哪怕是尸体也好。当死神少女开口时，她的声音已是如同死亡一般的喑哑。她不想代替她戴上王冠，这世间的王冠只有一个，就是空灵手中的笔。

夏晴推开房门，望向房间中央。已经有人摆好了玻璃棺，空灵就躺在那里。她拖着脚步前行，一进房间镰刀就掉在地上，仿佛夏晴已经无力握紧它。但只有夏晴自己知道，那是因为她早已不在乎了。

不重要了、不重要了、不重要了。

她走近空灵，这个女孩子的笔被摆在心上，而仿佛是死不瞑目，她的眼睛还没有完全合上。】

我突然间就知道了，下一句话会是什么。

‘未来与过往重叠’就是这个意思吗？

【她小心翼翼地，去点少女的眼皮，然后帮她合上眼。她还没有合眼就睡着了，所以一定很累。

所以一定很累。

夏晴露出微笑，就好像当初她在书房里为空灵披上披肩那样。这个女孩子还没有死，她只是睡着了而已。她的眼神是恍惚而带着一股幸福的，好像真的能够欺骗自己，空灵还活着，只要她看得足够久，她就会重新睁开眼睛，对自己微笑。

可是没有用，少女脑中的画面比她以为的还要清晰，整件事环回播放就像是有个人控制着这一切，用记忆对她尖叫——她连欺骗自己都做不到！为什么她要记得那么清楚，为什么她的记忆力不能差一些，假装自己从来不曾经历过这一切？

她搭拉在棺材边缘上的手开始发抖，却难以表达夏晴心中万分之一的凄凉。

记忆力对天才是锦上添花，对死神只不过是诅咒。她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能力获得过任何好处，而唯一一次，结果也只是空灵的死亡。

你是死神，你会带来不祥。

你是夏晴，你和你的名字截然相反。

是吗？

房间空落落地，像是整个世界，只余下她一人。

她不相信、不相信、不相信……夏晴笑得久了，笑声越发的就不可控起来，尖锐而刺耳。她无力地滑落到地上，最后跪在棺材边，双手却死死地抓着玻璃棺，仿佛只要不用力了，她就抓不住她。

没有用的，就算这样也已经没有用了。你不该叫夏晴，你根本配不上这个名字，你配不上骑士的封号，你配不上她。夏晴笑着，眼泪却无止尽地滑落，渐渐连哭喊的声音都沙哑化为虚无，喉咙深处开始疼痛，然而她不想管。

……对了，还有羊皮卷。

她在棺材旁坐下，慢慢地用笔在羊皮卷上写下一行行字。

这是预言者的羊皮卷，书写在上的就是真相。不能留下痕迹的，则都是谎言。

她慢慢地写着五个字。

‘空灵没有死’

‘空灵没有死’

‘空灵没有死’

纸上留下笔划过纸的痕迹，却没有一丝墨染于其上。

因为那是夏晴告诉她自己的谎言。

一次次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即使羊皮卷上始终是一片空白。写得久了，有眼泪滴在羊皮卷上，却没有字迹被晕染成黑。夏晴继续继续写，好像这样就可以欺骗自己，即使她心底很清楚，这不过是自欺欺人。

——你不要离开我。

——我的诺言还没有兑现。

——我明明说过的，我要一辈子守护你。

——夏晴是空灵的骑士啊。】

然后时间一晃，夏晴始终留在房间里，不允许旁人来抢空灵的尸体，唯一一次开口，是为了向医官拿可以保持尸体原貌的魔药。然后，她就在那里守着，很多人来劝过她，但最后也都走了。

他们都说，只要等一段时间，夏晴就会缓过来的。

但没有。

夏晴是清醒的，你看见她的眼睛就会知道。但她坚持不愿醒。我坐在椅子里，双眼不愿意离开水镜，却可以忽略右上角的记号。右上角的游戏选项又开始闪现了，但我不想理它，就跟夏晴一样，只想让时间停止，在这片刻中苟延残喘。

哪怕是苟延残喘、哪怕是时间停止、也总比死亡的好。时间停止可以恢复，可是死了就不能复活了。

人死了不能复活，除了神。

【“能将你送上王座，是我最大的荣耀”

现在，这已经沦为了天大的笑话。夏晴在被追杀时没有哭过，因为是死神被排挤时也没有哭过。她好像总算明白了，这一切是为什么。可是她从来都没有因为被说是死神而肆意杀戮，为什么神还要这样惩罚她？

神说，有预言者。

于是就有了预言者。但是预言者的预言，最终也危及了他们自身。

神说，她是死神。

所以就要剥夺她身边的一切？凭什么？】

神——在某种程度上而言，指的是作者，而命运，指的是剧情。突然之间，我好像碰触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一直以来，都没有女配知道，自己原来只是小说里的角色。

所以……？

我盯着右上角不断震动的符号，接着点开了它。

在屏幕之上的夏晴已经崩溃，然而选项还是出现了，但看起来就像是没得选似的。每次选项之后，都会出现一个锦囊。所以只有出现锦囊，才是正确的答案。

而编写它的人，是店长。

我只有选了正确的答案，才能让空灵回来。

【夏晴即将进入她的第一次轮回。

你打算对她说什么？】

轮回？

【一、坦白。

二、劝她放弃。

三、加油。 】

每次的选项都很奇怪，但这次的发展突然变得很清晰。将鼠标移到轮回二字上，会浮现出一个灰色的框框，“夏晴回到故事还没有开始的时候，空灵遇见她之前”。空气中有一根弦在不断跳动，而我无法抓紧它。进入第二次轮回，带着上一次的记忆……

“能将你送上王座，是我最大的荣耀”

这句话背后代表的是什么？和轮回又有什么关系？

我思考了很久。所谓长痛不如短痛——我大概明白了，店长是在写重生文，但重生的是夏晴，即使她一点也不像女配，但被店长冠以这个身份，她就是女配。所以，下一世，会是女配的翻盘，普通的重生套路，夏晴阻止了空灵的死亡，然后将她送上王座。

重生。就是这样。

而这当中我唯一要给她看的，就是剧情。告诉她，未来会发生些什么。

但是……我手中的剧情，并不是这样。

一点都不像，可是有一把声音在尖叫。我看着手里的书，它书写着的是《夜昼之名》夏晴是黑夜，而空灵是白昼。

就在这个时候，选项‘坦白’上浮现了一本书。

坦白的意思是……我要将这本书给夏晴？让她知道自己是女配？这就是正确答案？

我选不了。我的选项只有三个，机会只有一次。我抬眼看了看游戏里静止在那里的夏晴。以她现在的状况，听到这个剧情……坦白是必须的，但是也要趁着为数不多的台词劝诫夏晴……

然后我戴起耳机，点了一，‘坦白’。

【就在此时，夏晴听到屋中传来一把声音。

天已全然漆黑，整个空间中只余夏晴一人。她没有反应，说不定那是空灵的魂魄，她终于来找自己了，她终于肯来看她一眼了。

却听见那人说：“你好。”】

我按着耳机，听到自己的声音传入游戏的世界之中。

“你即将进入时间轮回。”我说：“夏晴。”

夏晴和杀晴，读起来几乎一模一样。

因为很少配音，所以我很紧张。夏晴没有讲话。然后她问了一句：“你是空灵？”

——每个女配的思维模式都一样，就跟当初可离第一句问的是“未来的我么”。

店长跳跃、诡异、却又极富个人特色的内心世界。

【“我是……另一个预言者。你看不到我的，因为我被封印了。”

夏晴疑惑。】

在某种程度上，我也是预言者，因为剧透。但现在，剧透已经派不上用场了，但我还是要说。

【“我的时间不多……”那边似乎传来两声咳嗽：“你听着，你会这样的唯一原因，是因为这个世界是一本书，你是其中的女配。”

书？

夏晴努力思索，最后想起了云鸢。

“要避开空灵的死亡，但是你没办法改变预言，你们还是会被追杀。你要记住——”

夏晴听了许久，但那边似乎是没声了。】

叮——水镜断线了，充满恶意的网络世界欢迎你，我看着手中的瞳款式耳机想。真的是充满了恶意。不告诉玩家游戏背景和设定，手中的攻略扑朔迷离。

我看到右上角弹出了一个锦囊，然后夏晴站在原地，界面开始变化，慢慢染成漆黑。那黑色先是印出一个花型，然后慢慢化开，仿佛有人拿着一朵缫丝花在屏幕的彼端涂抹。

锦囊是‘我想读懂你的心情’。

【书吗。

她捡起落到地上的那本书，那是手写的抄本，是夏晴不熟悉的笔迹。她翻了几页，其中的那个人叫杀晴，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夏晴苦笑。她记得这把声音，已经认出来了，就是提醒她“不要离开她”的那个声音。她可以回去吗？

回去，再一次遇见她，然后，迎来这样绝望的死亡。少女站在原地，她的世界已然是一片漆黑，可她依旧顽强地睁大眼睛，仿佛想从黑暗中看出些什么来。

呵，我不相信。

夏晴徒手撕掉书页，一页页印着空灵名字的纸张飘落，四散分离。她面无表情，仿佛已经接受了事实。慢慢地，她笑了起来，绝美的笑容像是盛开在地狱边界的花。黑色羽翼自死神背后蔓延开来，将整个世界染黑。

如果是女配的话……

那她就毁灭一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