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43（1 / 1）

第二天，妖之祭结束，屋里一派兵荒马乱。

各种各样忙乱之中翻出来的杂物落了满地，仓库里的号码编排全乱了，现在有两个办法，一把火烧了，或者慢慢收拾……我捂脸，动手先拾叨灵液，让聆月去书房继续查书。

灵液存放在地下的水池。存放它的方式很多，比如喝下去直接将它们转化成法力，未闲城里也有专门的类似银行的机构，当然，要是你家够大，摆在家里也没问题，比如这里的类似保险箱的水池。水池周围有加固装置，近与现代的宽带。

我找到水池旁边的管子，连接本来暂时性存放灵液的水缸接口，看着管子里的灵液移动。因为被浓缩过，所以它往下滑的速率特别慢。我静静地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打开留影镜，看着宅子里头各处的情况。和往常一般，聆月还在书房里。

最乱的是仓库，其次是它外面的那个隔间（因为找到东西之后我就一个劲将其他的往外丢……），花厅和卧室还好，小桥流水依旧平静。

细微的水声哗哗的响，我见没事，一时半会儿又走不开，盯着水池就继续思考。这里偏薄命林，所以安静，早上甚至能听见鸟儿的叽叽喳喳和虫鸣，妖界空气好，如果心有办法静下来，呆在这里一定会是享受。

等灵液输送完毕，已经过了一个时辰。正当我合上镜打算去仓库善后的时候，迎客铃响，屋里的灯笼亮了。石桌上写着的身份是这样的：

镜妖，水月。

我差些要把手里的镜子丢了，匆忙选择“立刻就到”，就出门去，中途路过书房的时候拜托聆月去泡茶——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大约就是花厅不怎么乱了。

我开门，看见的不是水月，而是轿子，还有站在门前的，当初唱惊花吟的咏雪。咏雪一身白衣，先是行礼，接着我问：“不知姑娘可要进门？”

我这样说，有其因由。妖界分等级，虽然水月确实无名亦无实权，但她是纯血我是半妖，而且……礼貌一点不会有错。

咏雪待要说话，却听轿里一声咳嗽，然后两边侍女撩开轿帘，水月出轿来。她抬眼，笑一笑：“寒衾。”

咏雪退开，跟在她身后。今日水月不穿红，身上是白色，银装素裹，一支玉簪，只有裙摆处淡淡的粉色花纹，样式是十六夜蔷薇，也就是缫丝花。

我道：“抱歉，久等了，请进。”

她进门来，一连咳嗽几声，拉拉肩上的纯白披肩。我稍微有些疑惑，她看起来竟是虚弱了许多。不过我只是说：“月沉很乱，还望见谅。”然后到得花厅中坐下，等在那里的聆月倒茶，咏雪站在一旁。她手里拿着一个盒子，却不是八合架。

是什么？

我不出声，只是说道：“天气冷了。”

人界气候，比起妖界来真算是温和许多。他们那里一年就是四季，妖界也一样，不过更加极端，冬天零下数十度已算难熬，妖界恐怕还要更冷，夏季也更热。不过也都比不上魔界，魔界天气阴晴不定，今天地板还在渗水，明天起床皮肤就能干裂开来。

水月点头，“再过一阵子，怕是要下雪。”

“这可是预言？”我笑笑，“看来我可以去买新衣了。”

气氛有些冷。水月没有往下讲，只是看了看咏雪，示意她将盒子摆到桌上来。看水月这个态度，恐怕是有要紧事，我看了看那盒子，心道：这里头到底是什么？世界的终极？

“我今日来，就是为它。”水月叹了口气，拿出一把钥匙转开锁头，缓缓将它打开。盒子里有锦褥，中间能看见一个手柄的形状。

——梨花镜！

此时梨花镜当然在她手中，但水月拿过来是为什么？

“你……”我定一定神，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转口道：“这是真的梨花镜？”

水月点头。和往常一般，镜上的画面朦胧不清，看起来就像是被雾气遮挡了一般。我试图理清情况，但还是想不出来她将镜子拿出来的原因是什么。

“事到如今，也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我原以为自己的做法没错，却没想到它们之间是无关联的。”

它们是指什么？

不过我没问，只是继续往下听。看水月的样子，今天是否要全盘摊牌？

我有些不安，但同时也觉得兴奋。

她叹口气：“你知道了梨花镜多少事，我就不问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种落寞的感觉。“我本来自薄命林，按你们的说法，是妖后的遗物。——虽然，我连这点也记不太清了。”

你们的说法……

我这才想起，对镜妖来说，她从来不属于任何一界，只是在‘看着’而已。

“事情要一件一件讲。过去我应该是曾见过夏泽吟和雨微的，我猜自己也是为了他们中的其中一个来妖界。”

“过去？”

“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吧。”

嗯，我点头。原文的剧情。夏泽吟相约雨微往薄命林探险，然后在林里看见了镜子。他们不知道的是，镜子里的镜妖也看见了他们。

我静下心来一想。

水月出现，她从来没有说过理由。她到了未闲城，再设局将男女主引来，然后现在和雨微交好，拒绝夏泽吟，直到现在这一刻……摊牌。她是在摊牌，说的应当是实话。

但是，无法判断，还是得听完水月的说法。

水月伸手将梨花镜从从盒子里拿出来，细细抚摸它的边缘。镜子是手镜，下方有手柄在，上方的镜面旁蜿蜒开精致的花纹，梨花花叶交叉，织成一张错综复杂的网。

“镜妖要离开镜子，只有一个办法。用法力交换留在现实世界的时间，付出得越多，呆得就越久。”她平静地述说着，仿佛说的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但是，途中出现了意外。”

意外？

原文怎么没写过，作者连交代都懒吗……

“过程按下不提，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我忘记了自己的目标。”

空气寂静了一会。

不，如果水月说的是真的，那么事情就好解释了，说到底，只是因为原文的存在，所以我将一出爱情戏生生分析成了推理剧——因为没谈过恋爱，所以一切只能用理性思维来解释。

我愣在当场，然后说了一句：“那个……”我不知所措地举爪，脑子已经不在想现实的事情了。“你稍等，让我过滤一下信息量。”

我相信自己的表情一定是迷茫的，但我顾不上那么多了。

我！就！说！现实里一定是发生了一些作者没写的事情！

首先，水月无论什么时候都没说过自己的目标。她就是来现实，作为雨微的绊脚石，和夏泽吟玩三角恋，然后一直到剧情结束为止。反正也没读者管不是么，就一个恶毒女配而已嘛，只要知道她讨厌就行了。

但是这么一看，水月还真算不上女配啊。

从水月的视角看，她来现实不是为了玩三角恋的，她说自己在忘记了目标，意思就是她不知道自己该找的是谁。仔细想想，在原文里，夏泽吟和雨微是一起出现的，然后……

打个比方，你要找一件东西，但你只记得它的颜色。然后现在有两件东西摆在你面前，颜色是一样的，都是你要的，那么弄混简直太正常不过了。

而这次，不一样了。水月先遇上的是雨微，先记起的是雨微，若水月所言非虚，答案只有一个。她在原文里会那样，是因为她本来要找的不是夏泽吟，可她不记得了，所以才会一直纠缠和挣扎，同时被失去的记忆折磨至死什么的……

这么一想原文好虐心，水月一直不知道要找的是谁，甚至到最后死了也还是记错了。

所以，原文才会那样。你看水月的性子，喜欢从来是不会遮遮掩掩和犹豫的，暮雀问她是谁，她的回答直接就这样了：

“雨女雨微，不用猜了。”水月冷笑一声：“你要杀她，无所谓，杀得了再说。”

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女配真的好帅啊。

但是，如果这个假设对了的话。

水月要找雨微，那么她已经找到了。那么她为何要说，没想到它们之间是无关联的？她将梨花镜拿出来肯定不是拱手奉上，那么她是要来和我交易的吧。

结合女配的最后一个愿望：寻回梨花镜。店长说寻回，那就是寻回，而寻回的意思只有一个，找回失去的东西。如果店长这样说，那必定是从一开始，就有东西丢失了。

——我觉得我好像摸到点边了，但我并不知道对不对。

我沉静下来。如果事情真的如此，脉络就完全清晰了。为什么店长会这样说，为什么梨花镜会是这个样子。

水月坐在桌子对面，等我的回复。她仿佛是在沉思，但细看，能看出她眼睛深处的迷茫来。我说：“请随我来。寒衾有一件东西，或许与此事有关。”

水月看着我，片刻，然后随着我到书房中去。

在这个宅子里，只有两件东西，对我来说是真正珍贵的。我将手札拿开，再将深处的梨花镜盒拿出来。我在黑影里看了看镜盒，再将它合上。

我在水月对面的椅子里坐下，翻开盒子。水月细细观看，然后道：“这是……镜盒？”

“嗯，”我点头。“镜子可以借给我一下下吗？”

水月犹豫许久。最后她将镜子递过来，摆在梨花镜盒里。没有什么神奇的情况发生，但是……

梨花镜外蜿蜒的花纹，与盒子里不同。

它最外围的花纹就像是缺了一圈，没办法和盒子完全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