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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生死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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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火从昏迷中醒来,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还在客栈里,身旁的另一张床上躺着小风,房间里安静异常,只有他们两人的呼吸声。七月,并没有回来。

“混蛋……”流火咬牙切齿地骂,但眼泪却同时落了下来。他急忙伸手一把抹去泪水,心头的疼痛难以自抑。

七月又丢下他,一个人走了。就同上一次一样,乘他不备把他弄昏,悄悄地离去。

他说要去找白王要解药,但是白王要是能够把解药给他,就不会只让人把昏迷的小风送回来。很明显,白王要拿捏着小风的命,来挟迫七月。

流火从来没有这样的恨过一个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心胸很宽,哪怕别人对他不好,也很少怀恨,但是白王却是第一个,让他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的人。

七月,明知去找白王也得不到解药,又为何一定要去,甚至不惜打昏自己,只为了不让自己阻碍他?而今他一夜未归,想起七月临走前那反常的表现,那意味不明的轻轻一吻,流火的心中隐约产生了一个极其不祥的预想。

不,不会的!

流火用力摇了摇头。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的地步,他不能自己吓自己。只要不是那最无可辩驳的证据摆在以前,他都要相信七月会回来的,如果他不回来,那就把他找回来!

王府之中,从宫中侍疾返回的良王,面色阴沉。

司马严续诊断皇帝是中了蛊毒,但想要解毒却并不容易。他不是太医,也不敢随便给皇帝用药,否则万一不治,所有的罪过都要推到司马严续和良王头上,不但司马严续必死,就连良王都要陷进去,谋害皇帝的罪名一旦背上,即使是皇子也不能幸免于难。

正因为有这样多的顾虑,司马严续再自负医术了得,也不敢轻言尝试。就在这个敏感的时候,王府之内,却又出了问题。

七月再度失踪,在他向良王请求,出府去看望他的弟弟之后,再度彻夜不归,第二天也没有回来。良王这次直接命人去村子去找人,回报却说七月已经和流火带着莫晓风走了,不知去向。

又过了一天,七月仍没有踪影,流火却回来了。但他不是一个人,还带回了一个昏迷的少年。

“先生。”

将少年放在地上,流火直接给司马严续跪下了。他从来行礼都只是单膝礼,但这一次,却是双膝着地,直接俯首。

“你怎么了?”司马严续着实吃了一惊,看到躺在地上的少年,纵是见多识广,也被少年那惊人的容色所震慑了一瞬。

这就是七月的弟弟?和七月长得一点都不像,七月纵然相貌甚好,却万万没有这种倾城国色,这少年和七月,真的是亲兄弟吗?

“流火,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快起来说。”

“先生。”流火伏地顿首,慎重地行了跪拜大礼。“请您救救他!只要您能救他,流火这条命,以后就是您的,赴汤蹈火,万不敢辞!”

这个从来都是飞扬跳脱的少年,露出了如此沉重的一面,司马严续眉头一蹙,预感到事情棘手。七月没有下落,流火一个人带着他的弟弟回到王府,即使是智慧如他,一时也难以推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先起来吧。”司马严续说:“能不能救他,也要让我看看情况,真要不能,你难道还打算跪死在哪里?还不快起来!”

他最后一声近似于呵斥了,也是一物降一物,这个昔日连刀摩都降伏不了的骄傲少年,居然真的是被他管住了。被他这一声喝,立即条件反射似的直起身来,只是神情依旧沉重。

“把人放到床上,我先看看。”

流火的心情非常压抑,七月一去不回,不知生死,他却不能丢下小风不管。七月临走前殷殷嘱咐,托他照顾小风,如今想起来,竟像是托孤一样。可是,明知对方是设了个明套让他往里钻,他也只能选择相从,他无法违拗七月的愿望。

“这是……”司马严续坐在榻边为小风诊脉,越诊越是不可置信。“蛊毒?”

非常罕见的毒,但用毒的手法对他而言并不陌生,蛊毒,又是蛊毒,这本该是极其罕见的异毒,却在短短几天时间内,让他先后接触了两例案例。受害者的身份天差地别,毒性也并不相同,但缘起的根源却是同样,他竟和蛊毒如此有缘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司马严续看向流火,神情少有的变得严厉。“七月去了哪里,这孩子,又怎么会中了蛊毒?”

“不要敷衍我,既然你想要我为这孩子治毒,就把你所知道的,原原本本,事无巨细的说出来。”司马严续说:“我知道你对七月心思不同,但你要是为他好,就不要再隐瞒。从他隐瞒这孩子的存在,到三番两次的擅离职守,王爷早已疑心,只是王爷宽宏,不忍追究。但事到如今,你认为,还能够欺瞒得过去吗?”

“先生,不是我不想说。”流火沉默了很久,才慢慢地说道:“只是我怕,我说出来,七月和小风……就都活不成了。”

“先生,求求您,救救他们!”

流火屈膝,再次跪在司马严续面前,苦苦哀求。

“只要您能救他,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就算是要我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哗!”

一盆冷水当头淋下,昏迷的少年浑身一颤,慢慢睁开了眼睛。

我还……活着?

袭击白王被擒,他已经不抱活着的希望,哪怕被大刑折磨得死去活来,也不出声哀求。横竖,都是要死的,白王绝不会饶了他,相比从前禁制发动时的痛不欲生,如今这些肉体之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身上的衣衫已被皮鞭抽得破碎不堪,被吊起来的七月,已是衣不蔽体,遍身血痕。他双手被缚,悬吊于顶,整个身体只有脚尖勉强着地借以撑力,这样不上不下地吊挂在那里,十分痛苦。他低着头,垂眸一瞥,却见那原本贴身藏在怀中的长命锁片已经露了出来,正在他的胸前轻轻摇晃。

流火……

看到这块锁片,便像看到了它的主人,疲痛不堪的他,似乎又有了力量。

少年飞扬的笑容在他的眼前浮现,那个任性的少年,只为了那一次心血来潮的相助,便对他种下了如此深重的情愫,痴心不悔。

的确,是他救过他的命。可到头来,他和他,不知是谁救赎了谁。

他知道流火的心意,可却迟迟没有回应。在他的心中,情知他们没有明天,与其总有一天面临失去之痛,还不如从未拥有。然而此刻,在真切的面对死亡之际,他后悔了。

为什么要为了将来而舍弃当下呢?人总有一天都是要死的,是否因为早晚都要死,这世间的人们,便不能再相爱?

若是……还能相见……我一定……

“这么温顺听话的一条狗,居然也有反咬主人的一天,白王此次教训颇深。御下之道,果然不能疏忽大意,戒之,戒之。”

粗糙的手指抬起了他的下巴,他被迫和眼前的人对视。陌生的男人,邪气的面容,噬血的味道,兴味的眼光。

“你就是七月。”那人端详着他,若有所思。“久闻其名,未见其人,原来你本人长得是这个模样,和你的弟弟并不像,不过……倒也是相貌姣好,惹人遐思。”

“难怪,我养了十几年的小家伙会对你起了心思,一声不响地被你给拐跑了。这年头培养一个得力的刺客不容易,你说,你该怎么赔我?”

“刀……摩?”

听到这里,七月已经猜到眼前的这男人是谁。他活了这么大,满打满算也就拐到了一个人,还不是他主动出的手,是对方自觉自愿跟着他跑的。眼前这个男人,除了是流火从前所在无界组织的首领刀摩,还能是谁?

在知道流火居然还活着时,刀摩不是不吃惊的。他所掌控的秘药他自己有数,要想配出解药谈何容易,如果真能那么容易就解决了,无界也就不会开创至今,没有一例杀手叛逃成功的先例。流火是怎么逃过三月死劫,刀摩也非常想知道。

“不错,倒是个聪明的人。”刀摩似是惋惜地道:“既然是聪明人,又如何想要到弑主,难道不知,是自寻死路吗?”

七月闭着眼睛不理他,他伤势虽不轻,但并不是没有力气说话。白王被袭受伤,狂怒之余对他动了大刑,但似乎在杀他一事上尚有犹豫,因此虽然受了刑,却还不致于致命。只是对于刀摩,他不知对方用意,也无话可说。

“这么倔强,这是觉得反正是死,所以豁出去了?你可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刑罚,叫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刀摩粗糙的手指抚过他的脸颊,摩娑他的颈项,那种暧昧不明的触摸让七月浑身不适,终于睁开了眼睛。

“你想做什么?”

刀摩笑了,那种带着阴险的笑意就像是毒蛇看到了猎物,伺机而扑。七月心中微寒,就听刀摩说:“你若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放过你。不然,我想白王是不会在乎,我是如何对待他一个意欲弑主的奴才。”

“告诉我,流火身上的三月血,是怎么解的?”他笑了笑,又说:“此毒无解,唯有压制,我很好奇,你是用什么方法,为他解了毒。”

七月表情不变,心里却一惊。

三月血,流火曾经身中的奇毒,无界用来控制他们的秘药。

原本以为解药掌控在刀摩手中,但现在却听到刀摩亲口说出三月血无解。七月脑中灵光一现,突然明白了过来,这岂不是说,刀摩的手中根本没有真正一劳永逸的解药,而他对解药这么的关心,莫非是他自己其实也受这种□□的荼毒,所以对于流火解毒之事十分关注,想要得到真正的解药?

可三月血没有解药,他为流火解毒,也并非是通常意义上的解毒。

那一晚,与其说他是流火解了毒,不如说是将对方体内的毒,过到了自己身上。

母亲临终前渡给他的本命蛊,并非寻常,能解百毒,能愈伤口,也正是这本命蛊的存在,才是当日他在遭受黄泉那一剑之后,能够快速恢复的原因。传说本命蛊也能渡入他人体内疗伤愈毒,但是这需要宿主冒着极大的危险,因为本命蛊不能离开宿主时间太久,一旦超过时间,宿主就有身死的危险。没人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去救人,因此这也只是传说。七月只是在母亲留给他的遗物书籍中看到过这样的记载,从没有试验过,那天为救流火,他是冒了生命危险,按照书中所说的方法,将自己体内的本命蛊引出,渡入流火体内,将三月血的毒性吸附一空,才救了流火一命。

但这解毒的真相,他是无论如何,不会说出来的。

“不过一味□□而已。”

七月咳嗽一声,吐出一口血来,他的头晕得厉害,声音也沙哑得难听,想必是在高烧,但如今也没法在意了。

“王府有的是名医贤士,区区解毒一事,又有何难。”

“这么说,你是不肯说实话了?”

刀摩眼中精光锐利,七月则神色平静,看不出端倪。

“信不信由你。”他说:“我不通医术,不懂什么三月血,也不知该如何解毒,阁下问我,是在白费力气。”

刀摩其实并没有怀疑是七月为流火解的毒,毕竟七月显而易见是不可能会医术的,他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谁为流火解的毒。他不是没有想过司马严续,但从时间上推测不可能,七月和流火下落不明的那段时间,司马严续已经身在良王府,时间上对不上。那么就是另有其人。刀摩想要做的,就是找出这个人。

但七月不说,刀摩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他并不急,毕竟三月血虽毒,但控制毒发的药方已经掌握在他手中,就算得不到真正的解药,只要不出意外,活个七八十岁也不是问题。只是这种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是他不喜的,因此他要想办法彻底除了根,才算是舒心畅快。

“不肯说,嗯?” 刀摩的手在他的颈动脉处来回摩娑,动作危险而又暧昧。 “还是说,你以为我真的不能对你如何你?七月,你应该是个聪明人,须知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这种情形你再逞强,吃苦头的只是你自己。”

“老实告诉我,是谁,解了三月血的毒?”

“我不知道。”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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