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第五十章 红豆（1 / 1）
再转过一个弯，就能看到金陵城的城门了。
言毓颜勒过马头，顺畅灵活地拐了过去，马蹄下尘土飞扬，在松软的地面表层留下不深不浅的印记。
她的头上，是万里无云的蔚蓝晴空，纤弱修长的身躯坐于马上，黑色劲装裹身，如缎的墨发飞扬出肆意的弧度，面上黑纱随风飞舞。
——仅凭一个模糊的身影，便可令人惊艳莫名。
这个从远方策马而来的女子，突然闯入视线，牢牢占据了萧景琰的目光。
他怔怔地看着，一动不动，似是出神。
宇文宿静静地立在城门口旁边山丘上的凉亭中，直到看到了那个身影，才从上一掠而下，站在了道路中间，挡住了她回城的必经之路。
黑衣女子赶紧拉紧缰绳，迫使马儿急停，马儿的头向后仰去，健壮的马蹄高高扬起，与宇文宿如玉的俊脸只差分毫。
但他面色岿然不动，依旧是温雅的笑着。
好似如沐春风之青竹，风姿斐然。
女子安抚好马儿之后，便坐在马背上审视地看着他。自上而下俯视的视线，和女子露在面纱外冷漠的目光，即使宇文宿早已明白她对自己毫无情意，还是忍不住呼吸一滞。
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率先开口：“言姑娘，好久不见。”
言姑娘？这么客气的称呼？
还算他拎得清，没在这给她找不痛快。
言毓颜挑挑眉，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心中揣摩着他在这里堵她的目的。
作为一个邻国的王爷，来到大梁的京城，还丝毫没有避讳，必然是因为国事而来。至于堵她是为了什么，还有待观察，或许，他可以告诉她？
“越王殿下，别来无恙。”言毓颜亦是挑起一抹笑，从马背上下来。
两人寒暄几句，宇文宿便表示要护送她回府。
言毓颜呵呵笑道：“越王殿下来此必有公事要办，毓颜就不打扰了。何况还有飞敏在，殿下可放心。”黄鼠狼给鸡，必然不安好心。若是平时，她可能还会陪着这位多说两句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是现在，真抱歉，无论是何种阴谋阳谋她都恕不奉陪。
她千里迢迢满是风尘的赶回来了，却被人堵在家门口……啧。
宇文宿还想再说什么，便被一个声音突然插入打断。
“毓颜！”
言毓颜早就看到了来人，此时前走几步，便被一个熊抱抱住：“兄长！”
言豫津松开自己妹子，上下打量一番，见还是原来的模样，便笑开了，假装抱怨道：“你一去这么多天，都黑了瘦了！”
言毓颜的脸僵了下。
身后的飞敏忍笑忍得辛苦，少爷这是抱怨姐姐不辞而别呢。
“兄长倒是越来越精神。”言毓颜哄他开心。
言豫津一听这话，一抚额头，还向后撩了撩，一副潇洒的模样：“那是，小爷我可是京中第一公子哥呢！”
言毓颜翻个白眼，一转头，面对宇文宿时，又成了疏离客气，丝毫不加掩饰。
“越王殿下，兄长已至，便不多打扰了。”
言豫津也收敛了神色：“越王殿下，告辞。”说完点了点头，便牵着马的缰绳，携着妹子们走了。
他不知道的是，身后的男人一瞬间阴郁了的眼神，
言毓颜感觉到了什么，可是她没有回头。宇文宿的心中有一只恶狼，但他却始终作茧自缚，不敢越雷池一步。
温文尔雅与世无争的面具一旦戴上，就不是那么好摘的了。
摘了，便是死。
而宇文宿，不敢死。
宇文宿的眼神，立于高高的城墙之上的萧景琰也看到了。
他微暗了眸子，看了下面白衣翩然的王爷一眼，目光便追随着言毓颜而去。直至她进入城门，拐进巷子，不见了踪影，才收回目光。
当初得知她消无声息地离开金陵时，他以为她走了，就像她的前十八年一样，无拘无束，居无定所。他险些没有稳住，想要离城去找她。
可是他没有，他不能迈出去一步。他还要留在京城，留在宫中，在众望所归时，主持大局。
现在事情结束了，赤焰之案沉冤昭雪，无数忠魂终于得以安息。
但他仍旧不安，只因为她不在。
他的一只手搭在墙上，另一只手不自觉的紧紧攥着，萧景琰心脏砰砰的用力跳动，只为她一个人急促，他叹息般地说道：“毓颜……”我等了好久……
你，终于回来了。
*
第二日，苏府。
“这冰续草……”
言毓颜挑眉：“要耗费十位内家高手之力催动的冰续草？”
“咳，”蔺晨以袖掩嘴轻咳了一下，“能找到这传说中的草，可也是费了不少力气的。”
“草是好草，可惜已经没用了。”
“有你在，它当然就没了用处。”蔺晨轻轻一笑。
“不要恭维我，”言毓颜勾唇，笑出一个浅淡的弧度，“就是没有我，它也毫无用武之地。你信不信，长苏大哥绝不会用它？”
“何以见得？”
“十位高手，可遇不可得。与长苏大哥熟识并愿意为他而死的，如甄平、黎纲，长苏大哥不愿意；与他不熟的江湖人士，他们与长苏大哥无冤无仇，长苏大哥亦不会忍心让他们家破人亡，更为他而死。”
蔺晨扬眉：“你说得对，他确实不会同意。”
“所以说，幸好有我啊！”言毓颜灿笑道。
典型的小人得志模样。
蔺晨失笑。
*
远处御花园里，那个头发花白，垂垂老矣，满面风霜，目光呆滞的老人，便是梁帝。
身上裹着尊贵的帝王之袍，却没了以往的威仪，倒显得越发颓唐。此时万花绽放，姹紫嫣红，争相斗艳，他只身一人，身后跟着大片仆从，脸色愈加灰败。
在一众宫女中，其中一个微抬起脸，不着痕迹地看过来。
言毓颜心头微动，对着那个红色的纤细身影点了点头——这是红豆，她放在宫中的眼线。
红豆垂下脸，嘴角微微勾起，显得心情很是不错。只是片刻，便又收敛起情绪，重新泯然众人矣。
今时不同往日，在内，日渐颓废的梁帝已经逐渐失去了宫中的控制；在外，朝臣紧随太子的脚步，大权亦是被太子把控。
静妃和太子，一内一外，几乎架空了梁帝。
现在宫中是静妃的场子，言毓颜不愿与她有冲突。她当初安插眼线是为了监视梁帝前太子皇后誉王一系，却不是为了在静妃眼皮底下壮大。
所以宫中的势力，她已经撤的七七八八了。剩下的都跟着红豆，由她为主，在这里蛰伏下来。若是没有大的变动，应不会再次启用。
言毓颜错开眼眸，回身稳稳地走向静妃的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