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十)故人(1 / 1)
表面看来崂山一行似乎不曾引发波澜,事实却并非如此。
某星级宾馆的VIP房,在山上拦住雪珺的男子躬身回话:“老爷子,我已经查明白了——”
倚在躺椅上的老者忙坐起来:“快说。”
男子拿着资料详细解说:“今天您见到的女孩叫阳雪珺,是单身母亲带大的,她的舅舅早年投资失败避走他乡,债务落到她的母亲身上,后来积劳成疾,她们的邻居好像担负起大部分债务,不过她从高中开始半工半读,加上各种奖学金,现在已经全部清帐。”
老爷子含笑点头:“她学习很好?”
男子答应着:“是,她是去年的全省文状元,但不知道为何没有选择名牌大学,进入了日薄西山的石大——现在是石大学生会主席,前不久率领本校团队取得与石大记录持平的校际联赛成绩——”
老爷子干脆把资料接过来:“她父母叫什么名字?”
男子略显尴尬:“母亲叫阳慕瑾——至于父亲——好像是未婚生女,我还没查到。”
“阳慕瑾——付云瑾——”老爷子站起来,“是我的不是,这么些年来竟然不知道二哥还有后人,幸亏不算晚,要不然——九泉之下哪有颜面和二哥见面!“
男子安慰道:“这也不能怪您,您曾三次派人到大陆寻亲,一直没等到结果,如果不是机缘巧合,现在都见不到小姐!”
“今天的事不要声张,这两天你安排一下,我想私下见见她。”
雪珺接到邀请时只有两个字:“没空!”
男子明显噎了一下。
林佑岑诧异地问:“谁找你?”
黑衣男子已经调整好心态:“阳先生在两岸甚至亚洲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您如果拒绝同他会面——”
“我如果不见他是不是就变成了妨碍祖国统一大业的罪人?”雪珺打断他的话头,“我要有那本事连女王、联合国秘书长、国家主席都见得,为什么去见你们的阳先生?”
“是!是我失言了!请您看在一位古稀老人对手足亲情牵挂六十多年的心意上见他一面!”说完后,黑衣男深深一揖。
雪珺把请帖接过来,看一眼又丢回去:“知道了!”
黑衣男还想追过来,雪珺回过头:“别让我改变主意!”
黑衣男只好告辞。
约莫知道老者身份的冷天煜主动请缨要亲自陪同赴宴,雪珺没同意:“又不是见不得光的地方,万一有事儿你知道跟谁要人就成了!”
冷天煜妥协:“那我随时给你发信息。”
雪珺点点头:“好!”
老者在一家五星酒店与雪珺会面。
入座后,老者问雪珺:“你知道我是怎么认出你的身份来的吗?”
雪珺淡淡地说:“我没隐藏着值得重视的身份。”
老者自顾说道:“你和你外祖母太像了。”
雪珺笑了:“天底下长得像的人多的是。”
老者摇摇头:“‘回旋扶摇’是霓裳羽衣舞中的最重要桥接动作,如果我没有看错,你挂红绸就是这路招数,霓裳羽衣舞由付家一脉单传,这个骗不了人。”
见雪珺不接话,老者叹口气:“二哥二嫂都是风华绝代的人物,不是因为我们母子,岂会落得那般下场!”
“各人都有自己的命数!”雪珺站起身,“虽然不知道您和外祖父的恩怨,但我感激您仍然牵挂他。”
老者脸上舒展出笑容:“你总算愿意承认我的身份了。”
“无所谓承认不承认。”雪珺微微笑道,“我虽姓阳,到底是外家人,您想报外祖的怨,该去找我那位失踪多年的舅舅,您想报外祖的恩就更应该去找他。”
“和年纪不相称的成熟!”老者嗟叹不已,“是我的不是,让你们母女受苦了——”
雪珺并不领情:“你们既然已经舍弃了外祖父,何必再生悔意?”
老者一愣:“你对我有敌意是认为阳家在搬迁台湾时舍弃了二哥?”
“难道不是?”
老者捏捏额角:“二哥的胸襟我是比不了的!”
雪珺踌躇着问:“您的意思是——”
“阳家在我们这一辈有兄弟三人,大哥阳伍源、二哥阳伍诚,我是排行最末的阳伍学。大哥是正子长孙,但纨绔成性,二哥桀骜不驯,却是难得的全才,长辈对他寄予厚望,从以后的经历看,我挣下亿万家财也没及上他的光彩!”老者停了一下,接着说,“民国三十七年,阳家在gongchandang进城前撤回台湾,那时我的父亲也就是你的曾外祖父已经过世,名义上当家的是你大外公,实际则是老太太做主,她看不上我和姨娘,单就没有我们一房的船票。“
说到这儿,老者解释:“我母亲是祖母身边的丫环,被指给父亲做姨娘,按从前的说法我是‘庶出的婢生子’。”
雪珺点点头:“您和外祖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二哥虽然不喜欢我姨娘,但对我十分疼爱,老太太虽然不喜欢你外祖母,却顾及自个儿的儿子,他们夫妻都要搬迁的,二哥不忍心我没有好结果,全家分散前将船票和一半行礼给了我和姨娘,从此就留在了大陆。”
雪珺无意追究老者如何凭借两张船票抵达台湾,脑海中闪过母亲还在时对外祖的点滴回忆,莫名觉得伤感起来。
老者缓了口气:“因为各种原因,直到八十年代中期才寻机打探二哥的下落,一直没有结果我就明白他没有躲过浩劫,天幸竟然还有后人在世,也算是对我的一丝安慰了。”
雪珺去了先前的敌意:“您有这份心,外祖父在天有灵定然是欣慰的。”
“二哥是疼我的。”老者看向雪珺,“你的事情我大概知道一些,不愧是二哥的孙女,我想带你回台湾——”
“不必了”雪珺很快说,“我不会离开这儿。”
老者摆摆手:“早在三十多年前生意刚有起色时我就立下遗嘱,不管以后有多少产业,我的一半家业要传给二哥的后人,二哥有一子一女,你母亲已经过世,该给她的那份就留给你,你舅舅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他的一份也要给你,将来看你自己的打算——”
“老爷子——”雪珺站起来,“我不能昧着本心说自己是看不上黄白之物的假清高,但天上掉下金元宝也要提防不被砸了头,您是什么身份、对自己的财产有什么安排并不需要对我说。”
老者还要说什么,雪珺欠身告辞:“您是远客,又是外祖的故人,如不奉约实在不该,见您一面也算是全了礼数,晚辈有自己的路该走,希望您能成全。”
临出门前,雪珺转身退回几步:“舅舅是外祖父的儿子,也是正经的阳家子孙,您如果对外祖父有愧,把心意用到他身上倒无妨。”
“老爷子——”黑衣男上前,“您看——”
“和二哥一般的性情!”老者叹口气,“由着她吧。”
“是。”
老者想了一想又说:“拿一笔款子捐给她读书的学校。”
黑衣男应着:“我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