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二十六章(1 / 1)
周盟跟虞少庭回到府上的时候,祁紫依已经醒了。听她把事情的经过一说,当即便气得剑眉倒竖,倒提着含光剑便要去跟他拼命。
穆顺等人在院中苦劝了半天,这才作罢。
周盟瞪着眼,顶着一脑门子官司,如同困兽一般在屋里踱了半天,祁紫依和齐舒都吓得不敢说话。穆辉哪会白白傻站着讨骂?见势不好也一早就躲了出去。周盟一腔怒火,朝着周寒就喷了出来:
“你这没用的东西!让你办点什么事,就给我办成这样?!”
“好没道理的话!”
周寒也不是忍气吞声的受气包,委屈道:“你关在牢里,我也没闲着啊?!我堵在门口要人,磨了半天!就祁姑娘的身份,官差若硬是要把人扣下,我也没辙啊!好歹把人弄出来了,你还想要怎样?!”
“要早知道他们打她的主意,我岂能善罢干休的?!”
“是是是,您本事多大啊?随便弄根芹菜就能把大牢的锁捅开不是?要没人拦着您,早就把刑部那些小崽子给灭啦!”
周寒也是个不依不饶的,反讽道:“那您跟我在这横个什么劲啊?!事主如今不是正在那堂屋里头坐着么?冲我嚷嚷有用吗?有本事你去砍了他啊?!”
周盟本就恼火,被他这一激又要朝外走。
床上的祁紫依见状慌忙扯住周盟的衣袖,“周公子!”
“你还嫌事不够大啊!”
站在周寒身边的齐舒也一手撕起那挑事儿人的嘴:“你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
原本火药味十足的两兄弟,在两个女孩的解劝下,才算勉强消停了。
“好好的,官差怎么就突然审起祁小姐来了?”齐舒问道。
“有人偷听我们说话……”周盟刚说了半句,祁紫依就接过来说道:“是我不小心说漏了嘴。”
周盟看了她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全。”
两人十指相扣,四目相对。
原本火暴脾气的周盟,在她面前竟然变得像另外一个人。
那含情脉脉的样子,周寒一阵阵地直起鸡皮疙瘩。
齐舒见状也松手,捂嘴偷笑。
周寒不屑地别过脸去,瞧着窗外说道:“我比较好奇的是,顺天府怎么会有人愿意当你的马前卒?万一事发,岂不是脱不了干系?”
“我之前去找过泰哥。”
周寒扁扁嘴:“泰哥那么讲原则的人,竟然会答应帮你?”
“那得看他们家小四干过什么。”
那张琛是出名的花花公子,周寒一听这话便明白了:“啊哈,张小四带坏了周大盟,周大盟就去诱拐了泰哥,啧啧……”
齐舒见他说话又阴阳怪气的想挑事,瞪了他一眼。
正在说话间,听院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是周玉将虞少庭送了出来。
周盟一眼瞥见,倏地就站起身朝外走。祁紫依一把没拉住他,眼看到了门口,周寒拽住他不耐烦道:“你差不多行了啊!当着爹的面,你还想翻起什么浪来?”
周盟却仍是挑着眉,紧抿嘴唇,提着剑就出了门。
周玉将虞少庭送出府门口,已有下人将马带了过来。
“喂!”
周寒跟着他,一前一后地跟出来送客。毕竟父亲在场,周盟虽然怒气未消,看着也收敛了许多。
虞少庭扫了二人一眼,朝周玉又低声道:“相比之下,虞某人倒觉得贵府二公子闯祸的本事更大些。”
周玉不解,皱眉道:“大人此话何意?”
虞少庭却神秘地一笑,翻身上马,“过几日放了皇榜,周公自然就知道了。”
其实周寒冒名顶替参加会试的事周玉早已听说,想着就算事情败露也不过是庭杖四十、永不录用罢了。那周寒年幼,虽然顽皮,倒也写不出什么反政府的作死文章来,细想想也没觉得有什么要紧。
如今听他这么一说,难道还另有玄机?
满腹狐疑地转回身,见两个儿子正乖乖地站在一边。尤其周盟,手上提着剑,一副要跟虞少庭拼命的样子。
周玉怒道:“你还闹什么?!”
周盟虽然年轻气盛,但对老爹的板子还是十分忌惮,忙顺从地低下了头。
周寒怯怯地问:“爹,案子结了么?”
周玉嗯了一声,照旧瞪着周盟:“若不是虞大人肯放你一马,你还当你真能翻天不成?”
“我错在何处?”
周盟表面看着虽然顺从,却是一脸“我明明计划很周全、为什么还是会被发现”的表情。
“他开始怀疑你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
周玉不觉好笑,缓声道:“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
按着周家历来教育小孩的规矩,打板子从来都不是因为做错事本身,而是因为手段不够高明、或者思虑不周露出破绽。所以周盟从小到大吃板子从来都不是因为熊孩子闯祸,而是因为被老爹抓住了把柄,然而他仍然是勇于尝试并不断提高段位。
于是周家的家训是——事情的对错都是相对的,就看你做得够不够完美。
周盟拧着眉,暗暗想着:既然老爹都已经替他把教训总结出来了,看来这顿板子怕是躲不过了。
不料周玉神色却有所缓和:“你败在他的手上,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你现在还不是他的对手。”
说罢,便独自往书房去了。
周盟愣了一会儿,半天才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啥意思?”
齐舒趴在窗户上听了半天,对周老爹的教育方式有些意外。
“啧啧,看来算是勉强过关了。”周寒一脸嫌弃地点指着周盟:“狐狸尾巴没藏好!太嫩了吧,年轻人!”
周盟却摇摇头,“看来是我太低估对手了。”
“呸!你重点不对吧!——要是不把人玩死哪有这么多破事?!没有人命,这案子肯定就出不了顺天府、不会转呈大理寺,更不会招惹出这么多麻烦来!”
“他们都该死!”周盟却一瞪眼,随即十分认真地总结道:“看来以后攒局的时候,还要加点不相干的人会比较好。”
“你的兵法真是白读了。”
周寒叹了口气:“少爷,你身上戾气太重了知道么?早晚要出事的喂!”
“滚蛋!”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以后坏事了别叫我给你擦屁股!”
“再废话削你啊!”
——
隔天,周玉动身离京。
每年的四月初十是一位故人的祭日,周玉此时无论有什么要紧事都会放下,雷打不动地回江东的江矶寺祭奠故人。
周盟虽然年少轻狂,对老爹的劝告却是十分重视。周玉离京后不久,祁紫依伤势痊愈,便也准备动身回南京。
周寒要等着放榜,仍然跟齐舒暂住在京城,一时还走不了。
这天,周盟把穆辉留在京城,把诸事安排妥当,便跟祁紫依动身启程。周寒也不去送,仍是在书房里写写画画,门也不肯迈出一步。
齐舒只得一个人将他们送出城,回到周宅的时候已经快晌午了。
周玉和周盟一走,这宅子里一下少了好多人,顿时觉得空荡荡、静悄悄的。
想到祁姑娘终于跟周盟能修成正果,心里也顿觉欣慰了许多。不禁又想到自己跟周寒,将来还不知会怎么样呢。
回到书房的时候,见桌上地上到处是展开的折扇,周寒正专心地写扇面。
齐舒走到近前,看那一大片扇面上墨迹未干,真草隶篆写的各种“天下第一帅”、“日天学堂”、“逢考必过”不禁皱眉:“你哥出门,也不说去送一送……”
“他一年到头都往外跑,有什么好送的。”周寒不以为然。
“你这又在整什么幺蛾子?打算摆地摊卖字么?”
“那多没前途。”周寒搁下笔,鼓起嘴吹了吹刚写的“帅炸了”三个大字,“我估摸着这皇榜一出,没中的举子回去还得复读,我就趁机打打广告,让他们来咱‘日天学堂’,说不定能大赚一笔!”
说着,他拿着扇子在胸前摇了几下,“帅炸了”三字格外显眼,“放榜的时候,咱就把这些扇子送给那此落榜考生,让他们备好银子来交学费!保证下回必中!学费定多少合适呢?让我想想……”
“你不去经商真是白瞎了。”
齐舒扶额。
虽然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对这缺货各种突发奇想的怪招领教过一二,但每次有新招出来的时候还是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三千两一学期,你觉得怎么样?”
齐舒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少爷,您就这么有把握能中吗?”
周寒正色道:“必须的!”
“我刚回来的时候,见到皇榜了。”
“哦?”
周寒笑眯眯道:“怎么样,前十肯定有我吧!”
齐舒表情复杂地看着他,没说话。
周寒眨眨眼,“不至于吧……我家崔夫子号称江东第二大神棍,压题十有九中,怎么可能会滑出前十呢?”
“‘第二大神棍’,那,第一是谁?”齐舒咽了咽,艰难道。
“我爹啊。”
周寒一脸“你居然连这都不知道”的表情,惊讶地看着她。
齐舒忽然意识道,这一家子人都不能用常理来分析——简直是家族式蛇精病啊!
“好吧。”
周寒扁扁嘴,“夫子说过,要是遇到考场潜规则也是没办法的事,算我倒霉呗。——那前一百总会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