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演播厅现场（上）（1 / 1）

暑期里最大型的一个活动就是去CCMV录制演出。随着日期的临近，沙小雨没黑没白地加紧练习。人人都看得出“王宇”越来越紧张，就连一向无所事事的“大表姐”的脸上也开始有了一丝凝重。

这是王宇伤愈复出后的第一场演出。届时现场会有大批粉丝专程来应援，听说还有其他的明星嘉宾到场。还有那个从前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知名主持人。每念及此沙小雨便会心跳加速紧张到手脚冰凉。于是这些天来王宇半点不敢偷懒，全程陪伴不停地给她打气减压。

Lisa原本要找“大表姐”谈话的计划，也不得不因此推迟到演出之后进行。虽然如此，事先也与“沙小雨”约法三章：严禁“大表姐”在工作现场添乱，绝不容许再发生任何出位的举动。

节目录制的前一天晚上，沙小雨一夜辗转反侧，半梦半醒之间，噩梦连连。清早起来仍惊魂未定，瞥见床单被冷汗浸湿大半，不由有些发症。忽然意识到什么，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卫生间照着镜子一瞧，倒吓了自己一跳，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对肿肿的眼泡。

“Not today!”沙小雨心里哀嚎一声，急忙拍些冷水在脸上，抬眼再看镜中少年那张苍白陌生的脸，心里莫名涌起一阵难以言状的恐慌。偏这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她吓得一个激灵，条件反射猛地关上了卫生间的门。敲门声不轻不重执著地继续着，十几秒后沙小雨才定下了神，从卫生间里出来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穿戴整齐的王宇，这倒让沙小雨感到有点意外，整个暑假这还是第一次见他起的这么早。

王宇一见她顶着两个熊猫眼也是一惊，“你昨晚上熬夜啦？”

沙小雨沮丧地摸着脸问道：“那么明显么？”

“也没事，”王宇马上反应过来笑着回答，“小case，搁化妆师小马哥那儿分分钟搞定！”

沙小雨听了这话脸色稍霁，侧身一让，王宇进了房间自然地往原来“他”床上一歪，神情轻松地说：“其实没什么好担心，咱们都练了这么多天了！”

沙小雨见了不禁皱了皱眉，她平时最讨厌别人穿着外衣躺她床上，尤其王宇连鞋都没脱。但是今天她可没心情计较这些，这会儿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去电视台演出的事。

“你说的倒是轻松，”沙小雨不耐地打断王宇的话，“你出道都几年了，我才练这么几天就要上台！而且一上就是CCMV，面向全国播出！再说这种舞这么难根本就不适合女孩跳，还有走位太复杂了，我动不动就站错，昨天还差点跟千浩撞到，现场说不定会闹出什么笑话，播出去多丢人啊！”沙小雨努力地在为自己堆砌各种理由。

王宇没有马上接她的话，他睁大眼睛看着沙小雨认真地说：

“沙小雨你知道吗，你挺棒的！比我之前估计的强太多了！虽然练习时间紧，但你的舞蹈基础真的不错，说实话比我厉害。你也知道三人中，舞蹈本来也不是我强项，这几年也没太大长进。不过前几天我听舞蹈老师跟Lisa说，‘王宇现在动作舒展多了，也比以前到位了’，所以你要有信心肯定能行！”

沙小雨半信半疑地问：“真的？”

“当然真的，我骗你干嘛？再说这次是录播，演出之前会先彩排走台，不行的话还可以重来。这舞你练到那程度足够用了，又不是现场直播不用那么紧张！”王宇无比诚挚地看着沙小雨回答道。

沙小雨不由得就点了点头。好吧，她承认她其实是被王宇真挚的眼神说服了，尤其当这眼神出现在‘自己’那张无辜少女脸上时。她也好像有点明白了为什么他会拥有那么多的大龄粉丝了。

王宇见她认可，便继续往下说：“你想想，组合三个人再加上伴舞，总共十几个人，根本不可能镜头一直跟着你，就算有点小失误也没关系。现场导播会把镜头切走的。”

沙小雨觉得他说的颇有道理，便逐渐放松了下来开始为出发前做准备。王宇见状暗暗松了口气，这才放心下楼去吃早点。

————————

一行人到达电视台时已是上午九点。沙小雨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大裤衩”，好奇地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尽量不把它想得很猥琐！也没人知道她吐了舌头，因为当时她戴着口罩。刚一走进CCMV的演播厅，沙小雨就被主舞台上那四层背景墙吸引住了目光，尤其排在最后的一面LED背景墙，几乎铺满演播厅整面墙壁，交错的灯光使整个舞台看上去极具震撼的视觉冲击力。不过尽管华丽而梦幻，却没有她之前想象中的那么大。

她随口把自己的疑惑告诉了王宇，不想王宇一下就开启了导游模式，说什么这里有全球顶级舞台全数字化音响灯光系统，还有超酷的全息感验系统以及国际先进舞台控制系统，所以能够营造出三维立体演艺效果，实现什么“全息感官体验”式观赏……

王宇那儿滔滔不绝口吐莲花，这边沙小雨哪有心思听这些，心里就回了他一个字：“装！”

其实这并不是沙小雨第一次来电视台录节目。还上小学那会儿她曾作为小演员，在当地电视台少儿春晚上表演过舞蹈。当然那阵仗跟这里根本比不了，底下的观众清一色都是小演员们的亲友团。那时他们表演的是群舞，一共二十多个人，她因为个子高被安排站在最后一排。后来电视台播出时，她悲催地发现自己的镜头还没观众席上她妈的镜头多。不仅如此她还光荣地成为了当天唯一一个开场跑错位置的演员。下场之后，被舞蹈老师拎到后台一顿臭骂，从此沙小雨就对舞台产生了阴影。

今天从一进电视台演播大厅那一刻起，她心里就开始打鼓。虽说是录播，可现场早早等在那里的几千号人可是真的，那么多工作人员，还有那个真人看起来并没那么高的主持人，那些可都是真的。

这舞台不知比儿时记忆中的大了多少倍，此刻她内心的恐惧也随之放大了不知多少。浑浑噩噩地跟着张艺凯和杨千浩紧张地化完妆，之后稀里糊涂地来到后台，看着一群人走马灯似的转来转去。

上场之前有人给沙小雨带上了一只耳机，王宇悄悄的告诉她，“那个不叫耳机，叫耳返。”

耳机里放的是同样的伴奏，因为现场干扰声太大，舞台上听不清自己声音怕唱歌走调，所以歌手需要带着它来排除干扰；另外这东西还有后台指挥功能。有需要时，后台的工作人员可以通过它跟歌手进行沟通。比如哪个时候需要跟观众互动，提醒进行下一项之类……

“所以完全不用担心，真有什么问题，现场工作人员会直接告诉你的。”最后王宇这样总结到。

几个工作人员摆弄停当之后，沙小雨梦游一般被带到了舞台上。一个带着鸭舌帽看起来很有派头的人走过来，告诉他们该怎么上场，怎么走位，什么时候和观众招手……

之前王宇悄悄的告诉她那个人就是导演，负责协调指挥演播室各个部门相互配合完成节目录制。那个导演又跟他们仨说了好多的话，可是沙小雨努力听了半天又好像什么都没记住。

站在舞台中央放眼望去，沙小雨看见好多台摄像机，王宇说这叫6讯道。现场的摄像机都是有编号的，一般从左到右顺序是1，2，3……，红灯亮的那台摄像机是导播正在切的机位。沙小雨下意识扭头去找导播。

王宇说别看了，导播呆在导播室里。什么时候切什么镜头都是他说了算，谁有多少镜头，多少特写，导播可老关键了。好的导播就像艺术家，反正观众最后看到的就是他用电视镜头表现出来的节目。

那一瞬间沙小雨感觉自己从王宇的眼里看到了什么，可惜转瞬即逝她又说不清楚。

观众们早已等候多时，现场座无虚席甚至连过道上都加了小凳，目测怎么也得有一千来人。每个人手里都举着荧光棒和各色灯牌。

王宇说，这荧光棒和灯牌的颜色可是有讲究的。不同的颜色代表不同的阵营。蓝色是他的应援色，所以那一片属于他的蓝色，都是他的粉丝。

王宇还说，要记得跟粉丝多招招手，尤其是蓝色那边儿。有事儿没事儿，得多转过去看几眼，时不时笑一笑，这样粉丝们才会有种被宠溺的感觉。再说三家粉丝之间比得厉害，过道上摆的花篮谁家多，现场灯牌谁家多，谁家明星跟粉丝互动次数多，反正方方面面都要比，互相间都查着数呢！所以差距不能拉太大。

等待的过程是焦燥的，沙小雨相信粉丝们心情也是如此。否则观众席上为什么始终是此起彼伏，声嘶力竭的尖叫，那尖叫声分明传递着刺穿耳膜的不安与焦虑，沙小雨强忍着伸手去捂住耳朵的冲动。幸好后来有人组织大合唱，各色荧光棒和灯牌的闪动中，全场人同唱一首歌，千百人一起呼喊他们偶像的名字，节目尚未开始，粉丝已然如痴如醉。

张艺凯和杨千浩久经沙场，十分老练，举手投足间派头十足，随便一个小小的举动都能引来粉丝尖叫无数。台上的“王宇”并没有找到那种感动到热泪盈眶亦或是君临天下的感觉，只好僵硬地微笑着，机械地挥着手。沙小雨实在既不习惯也不理解这种几近癫狂的亢奋。

录制正式开始，灯光、舞美、音响、特效融合的是那么完美。舞美用灯光声影织画出一幅美轮美奂的梦幻景象，一时间竟让人忘却身处何处。UFO就站在这梦想的中央，沙小雨偷眼看去，中间的张艺凯自信中透出一点点不羁，果然气场强大。另一侧的杨千浩帅气的侧影笼罩在迷蒙灯光下显得神秘而危险。

耳机，不，是耳返里传来不知谁的声音：“王宇，王宇，别走神！录制马上开始！”沙小雨吓的心里一哆嗦，忙转过身来老实站好。

灯光骤然一暗，舞台上一片漆黑，三个少年瞬间被黑暗吞噬。观众席上又爆发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听在沙小雨耳中，竟像是一种濒死的挣扎。黑暗中没人注意到她的脸色更加苍白。

灯光再次亮起，“王宇”身上的衬衫已被汗水浸透。音乐响起，不容丝毫迟疑，沙小雨竭力地跟随着节拍，机械地扭动着身体。音响声大到震得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她的胃跟着鼓点一起抽动，沙小雨竭尽全力克制着想要逃离这舞台的冲动。

听说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可是从没人告诉过沙小雨，若心和舞台都不属于自己该怎么办？成千上万的人为舞台上华美的“王宇”而疯狂，却没有人知道沙小雨此刻的孤独。

台上“王宇”的动作，渐渐比队友慢了整整一拍。咬紧牙关的他表情显得有些狰狞，手脚开始不听使唤。Lisa不觉紧抿嘴唇忧心忡忡看向现场导演，果然导演皱起了眉头，她知道重录已经是在所难免。

突然之间尖叫声四起，不同以往，这一次Lisa听到的不是疯狂而是惊恐。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她猛地回头看向舞台，音乐还在继续，台上所有人都诡异地停了下来，而王宇此刻赫然躺在了地上。音乐声停了，有工作人员朝台上跑去，也有工作人员朝台下跑去，台上台下一片混乱。Lisa听到有人大声地喊：撞到了，撞到了，王宇和千浩撞到一起了！

张艺凯蹲在“王宇”身旁焦急地不知说着什么，杨千浩试图伸手拉起他，但“王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失去了知觉。那一刻Lisa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一个箭步冲上了舞台。

“王宇”面无血色，空洞的眼盯着棚顶，生命似乎正一点一点从这眸子中消逝。从未见过“王宇”像此刻这般，Lisa吓得脸都白了，大喊王宇的名字，不停拍打着他的脸颊，全然不知自己已是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