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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蒋听达扇着扇着,床上那人忽然睁了眼。
“你不累啊。”于伏稍稍侧过身拿胳膊支起了上半身。
“累了换手嘛。”蒋听达仍然为他扇着,只是不太敢一直盯着对方的脸看了。
“听说你要娶老婆了。”于伏也没有替他分担一下的意思,只借着窗外十分微弱的光不遮不掩地看着他。
“你不是今天才来吗……”蒋听达手上一顿。
“乡长电话里告诉我的。让我到了地儿直接找他准女婿。”说着于伏突然笑了一下。
“嗯……找人算了日子,定在入冬那会儿。”说开之后好像也没什么。这么想着蒋听达复又开始摇扇。
“漂亮么。”
“会过日子。”
“贤惠么。”
“她挺有主见。”
“答非所问。”
“……还是你好看。”说完蒋听达特别想给自己一耳刮子。
于伏停了一会儿没说话,再张口就换了个话题。
“让你查的东西查了么。”
“……查过。”
“还能记清么。”
“……嗯。”
“那另一个呢?”
蒋听达本以为于伏要考他那首歌词,谁知下一秒突然被人翻身搂住,俩人顺理成章地吻了起来。
如今正抱成一团的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两个半大学生,年轻小伙子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儿,亲个嘴也恨不得用尽力气,一心只想与那人无限贴近,管它干柴烈火。
次日,一向比蒋听达早起的蒋全天没亮就做好了早饭,自己吃了点,剩下的收在锅里。
照例一嗓子痰,鞋底磨得厉害。
虽说蒋听达现在多少是个官儿,这当爹的就是每天混吃等死也够本,但蒋全总不乐意,觉得这钱是因着高霁她爹才得来的,花着总也不痛快,便想趁着身子骨儿还硬朗多下地干点活儿,也好攒足自个儿的养老钱。
等收拾好了,蒋全叼着根土烟斗就准备下地,习惯性往蒋听达屋里张望了一眼,这才发现不太对劲。
此时天刚蒙蒙亮,他看不太清楚床上人的模样,却也足够分辨出那是抱在一块儿的两个人了。
这小子就这么耐不住性子,直接把人闺女给领回来了?
——这要传出去他这张老脸还往哪儿搁?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蒋全先将蒋听达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也顾不得儿子是自己生的了——之后点着烟斗狠狠吸了几口,硬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考虑怎么在这件事儿没传出去的时候给它抹了。
脑子一团乱的时候响起了清早的第一声鸡鸣,蒋全情急之下也顾不上许多了,上前开始一阵急促而克制的拍门,同时严厉地压低声音喊着蒋听达的名字。
蒋听达从睡梦中迷迷糊糊醒来,听出他爹的声音后本想立刻去开门,可身子一动才发现于伏正枕着自己的胳膊,进而记起了昨晚上的那档荒唐事。
急忙抽出手臂的动作弄醒了于伏,蒋听达没去回应他眼神里的疑问,只自顾自地穿着衣服,心里暗暗祈求他别多问,祈求蒋全什么都没看见,也祈求……他们今后能长久。
长久地相安无事。
于伏刚来得及穿上长裤时,蒋听达开了门。
蒋全二话没说,进门就扇了他一耳光。“混账东西!赶紧把人姑娘给我送回去……”谁知一错眼,看到的却是于伏的脸。
“这……”蒋全愣住了,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仿佛遭了五雷轰顶,手指着低头不发一言的蒋听达止不住地抖:“你这是造孽呀你!”他火冒三丈,眼瞪如铃,骂完便往蒋听达身上又捶又打,一点不留情。
蒋听达任他打,半点不躲。于伏则手抓着衬衫站在一边,眉毛纠结起来,心里乱得像遭了贼。
那日,蒋听达被蒋全关起门来结结实实揍了一顿,还在自家堂屋里跪了整整一天。到了晚上,蒋全嘴抿得紧如线,手里攥根藤条,问蒋听达是准备继续执迷不悟,还是被他锁在家里再也不许出去。蒋听达听后还是没说话,气得蒋全又要扬起藤条去打,结果手还没抬起,人就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去见了阎王爷。
蒋听达给他顺了半天气儿,这才好容易缓过来。没等老爷子再发话,蒋听达便狠命咬咬牙,说:“我俩只是意外。”
这话儿不知是要拿来骗谁,可蒋全仿佛只需要他这句谎话,要他一个保证,听后竟不再紧紧相逼,反而十分缓慢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声音苍老得不像样:“你可给我记住了。”
另一边,于伏是在天还暗的时候离开的,没人看见。蒋全只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仿佛认定了蒋听达犯的这桩事是偶然,这件事的对象也绝不是特定的。蒋听达没说他的名字,没说他是谁,甚至没说他俩今后还要朝夕共处。
三人在这个问题上默契地达成了一致,仿佛这样一来,日后就能天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