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七十九、午之精光(1 / 1)
我把她摁在一旁,接了鱼缸,果然看到彩虹蟹睁着双眼,微微动了动蟹足,一副虚弱的样子。我把她抓到眼前,直视了几分钟,发现她衰竭地厉害。
面对那么多情绪变化,而今却不会激动了,我对彩虹蟹说:“不要着急,先把体力养回来,一切都容后再说,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她吐了个泡泡,无力地垂下眼睛,放平在甲背里。
无论如何,这是喜事。我带着彩虹蟹,后面跟着青蟹,一步一顿地往宿舍回。等一下我大概能睡得着了。
夏日如此美好,花开各色,香气弥散,有别离的淡淡伤感在酝酿,更有暑假来临的喜悦在跳跃,菁菁校园,人界的净土,莫辜负,如此好时光。
我看一看彩虹蟹,她似有感谢,弱弱地动动,我觉得安心了,闭上眼,入睡。
醒来已是天黑,青蟹准备的晚饭凉在那里,人不知去向,彩虹蟹支楞着眼睛,醒着,还是动不了。我摸了摸她的背甲算作安慰,起身去医务室。
旷工整日,再怎样也得去做做样子。
一到医务室,发现人声沸腾,青蟹在一包包拆药,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是关了一天的门,学生们就积攒了这么多感冒病毒吗?
见到我来,几个学生向我诉苦。
“叶校医,你跑哪去了,找了你一个下午呢,你看看我的手,莫名其妙地,快看看。”边说边伸手过来。
食指和中指的指尖有几个黑点,隐隐地在皮肤深处,我按了按黑点,并不改变颜色,学生也不喊疼。
“手指有受伤过吗?”我边说边仔细地看,这些黑点不像是淤血。
“没有没有,叶校医,绝对是传染病啊!”旁边的学生回了一句,把自己的手也伸出来,却是整个右手掌都是斑斑点点的黑,“你看,我也有,还有他们,很多人都有。”
围着青蟹买药膏的人都纷纷伸出手来让我看,早上带着我去看龙鳞的三个女生也在,她们的手上都有不同程度的黑点。
“叶校医,我们是得了什么病啊?”一个女生带着哭腔喊着,她的五个指关节处都黑了,远远望去像是摸过煤灰,在白嫩的手背上尤为显眼。
“大家不要慌,不过是一般的皮肤病,擦点药膏就没事了。”我大声说道。
“不疼不痒的,就是难看点,算不得大事。”有人没心没肺地说,反倒把紧张的氛围冲淡了。
大家排了队取药膏,女生们叽叽喳喳询问如何涂抹,男生们还在寻找病因。
“应该是那块不明石头引起的。”
“从没见过那么奇怪的石头,你们觉得它像不像大贝壳?”
“我看像废铁。”
“我看是陨石,有可能是磁性陨石,有辐射污染。”
“不是辐射,长黑点的都是摸过陨石的人,这是直接接触传播。”
场面又热闹起来。
“那怎么办,赶紧把石头拉走啊!”
“报警,报警,一定要报警!”
女生们的反应明显不一样。
“我们会不会死?我不想死啊!”
“这些黑点还能不能褪掉,我不想要一辈子都见不了人。”
“你的算好了,看看我的,整个手都黑了,我才没法见人了。”
......
我的眼神冷峻起来,却依旧面带微笑,把一瓶瓶药膏发出去:“都别杞人忧天了,回去把药膏擦了,两天见效。”
门外还在涌进来学生,医务室的药膏储存量本就不大,只得把他们劝回去,答应明早一定会有。
大约是从众心理,看到这么多同学都一样,大家反而不那么担心,加上没有疼痛痒热的感觉,男生们显得更加潇洒些,说声明天再来,带头走掉了。
青蟹凑过来,担忧地问:“主人,那是什么?”
“皮肤病啊!”我随口答道。
青蟹苦着脸看我。
我叹了一口气,那么好学做什么,难道想留在人界当一辈子校园吗?我在学校学到的那点医学知识不足以解释看到的一切,那是什么?那是接触到海菌后才会出现的黑点啊!
把少华喊下来,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恐惧,无需言语,我的心一直在下沉,此时听到叮当落地的声音,怕是要跌碎了。
海菌附身在黑龙身上来到人界还是黑龙故意带着海菌来为祸人界?黑龙来自东海还是曾经路过东海?黑龙的出现是无意还是故意?黑龙究竟是什么?
这些都还不是最重要的,眼前的大事是,海菌在人界会以怎么样的形式发病蔓延?
我抓着长及腰际的黑发,一圈一圈绕着手指玩。若真是一场大爆发,大白姑娘阴寒之肉躯和我的千年阴寒之神识都要葬送在这里了吧。把自己奉献了,以阴克寒,让海菌回复到无害状态。但就是这样,我又能拯救得了几个。海菌在龙鳞上,接触过龙鳞的学生数不胜数,这个年纪的小年轻,储备了一肚子与生活关联不大的知识,专门用来胡思乱想,无论那辐射致病论是否成立,病情一旦有变,不知所措的恐慌要颠覆了整个校园。他们中的一些人,九天后将要走近高考试场,答一份人生最重要的卷,开拓新的前程。这样的竞赛还没开始,就有可能死在海菌的毒害里。
此时此刻,我反倒不烦恼了,事关学生安危,那便是扶校长的事了,不怕他不出现。
少华从我身上跃下,声音很冷清,跟了我这么多年,学会了镇定:“那黑龙应该是王族的,家中秘史记载,海龙王族不论是何种龙,龙鳞正中都带金丝,隐而不显,需在晨光下转动角度才能得见。今早你离去时最后回首,我正好看到。”
王族。
青蟹停下手头的活,打了个哆嗦。
我苦笑一声:“少华,龟丞相膝下空虚,你早日回去吧。”
少华深深地望向我,对我长长一揖,消失在夜色里。
打发青蟹去照看彩虹蟹。
静坐。离天亮尚早,我有足够的时间等到那个人。
扶校长出现的时间不算早,校园已经寂静,百日喧嚣的红尘在夜的遮盖下,显得异于平常。
“校长大人终于来了!”我翘着二郎腿,掩盖内心的不安。
扶校长第一次显露出疲倦,他一招手,人已出了医务室,我紧紧跟随。
两人在空中漫步,扶校长的指缝里撒下点点亮光,绕着校园一圈一圈布置。光点飞舞着下去,似亮度极大的萤火虫在飞,轻飘飘的,带着若有似无的金黄色,粘到树上,树被点亮了,通体发出绿光,落到草上,草也醒了,抽着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长。更多的往建筑物里飘,一碰上就不见了。
“这是什么?”我问。
“午之光精。”
我张口结舌,看着他不知道该问什么!
午之光精,传说中至阳之物,汲取正午时分最强盛的阳光,再浓缩成精华。三界中,能力高强者能折下光线做武器,但都在阳光直射之时。谁能将它抓在手掌里浓缩了,并在夜间捏着它当礼花撒?
传说里还说了,午之光精,克一切阴柔,灭一切寒凉。但这只是个传说罢了。
“午时之光为阳气最盛时,以盛阳克至阴,阳长阴消,阳盛格阴,”扶校长将最后一丝光精抛撒,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现在只能想到这样的克制方法,有无效果,要等明日才能知道。”
“若真是午之光精,应该会有用,”但我仍不敢相信,“传说那是于三界之外的禁区才有的东西!”
扶校长微微一笑:“汤谷罢了,说什么禁区。”
见他说得轻松,我察言观色地打量他:“传说汤谷的入口在东海的尽头,我和龙王曾为寻找入口,一再向东,但在东海极东依然是陆地罢了。”
我们降落在芙蓉树上,惊醒了小树妖,它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眼,见到扶校长,咧着嘴笑,将头搭在他的膝盖上做亲昵状。
“你不会真是芙蓉老妖吧?”我试探着问,然后又断然摇头,“不能,以你的修为,岂是普通的树妖。”
扶校长摸摸小树妖的头,将他放回树身中,在枝头坐下,眉眼里俱是慈爱:“我建校园时它便已是棵老树,当时正在开花,开得极美,我心意一动便在此修建了办公室,将窗开在它的身旁,年年看它花开花谢,不曾想,十几年后的某夜,它突开神识,却是我的无意造就了一个新生命,这是我们的缘分,若真要算起来,它确实是我的孩子。”
“嗯,所以你干脆借由它的妖气在校园内散发出令人误解的信息,让所有过路的妖神都以为这里是某个强大妖怪的老巢,乖乖地避开。”我对他竖起大拇指,“连我都被糊弄过去了。”
“呵呵,终究还是被你发现了啊!”
“我相信阿弃不会随便一说,后来上天庭问了柳尊使者,他提醒了我,不是妖,也许会是神。”我凝望夜空,“你究竟是什么?”
“东海极东处,确实没有入口,因为整个天地都是入口,亦都是出口。”扶校长笑着说,“所谓禁区,不过是无法出入的借口罢了,当整个天地都敞开在你面前,你反而进不去,这样的感觉能明白吗?”
“虚空重叠着虚空罢了。”我不假思索地答复,青丘之于人界是个虚空,青丘虚空至于青丘是个虚空。
“孺子可教!”扶校长赞叹道,“被称为禁区的虚空之中除日升日落的动态外,只有一颗树静静地生长着。”
我跳了起来,指着他大喊:“你,你,你......”
扶校长竖起食指嘘了一声,我发觉自己的失态,但并不为此羞涩,却仍旧找不到自己的语言,急得直跳脚。
“午之光精,扶校长,扶,你是扶桑。”看到他含笑点头,我只剩下一句感慨,“我的天啊!”
紧接着追问:“听说你那里遍地晨光,是旭日初升前抖落的余光,伸手可捡,妖得一颗能飞越一个阶段,神得一颗能修为大涨,若是人得了,可容颜永驻青春不老,这可是真的。”
“你也说了,是听说,耳听终归为虚。”扶桑伸手拉我,我乖乖地在他身边坐下。
“可是午之光精都是真的啊?还有夜光呢?起死回生的夜光是太阳挂在您的枝头栖息时的梦境,一个个梦境落地生根,长出一颗颗小苗,只要吃了这小苗,妖神凡人都能起死回生。”我急急地追问。
“哈哈哈,夜光确实是些梦境的小草木,但除了陪伴我这棵孤独的老树外,并无它用,倒是我的叶片有些救命的作用,但一万年抽芽,一万年长叶,便是神仙也等不起这年岁。”扶校长见我说得眉飞色舞,都有些不忍心让我幻灭。
我感觉自己兴奋地像个天真的孩子,从小听着父母的童话长大,某一天发现世界并不如故事中美好,却能感受到父母的良苦用心,不知是该哭一哭还是笑一笑。
“天啊!你真的是扶桑,万物之父。你居然是真的。”虽然各种传说都有了不怎么美好的归宿,但坐在我身边的确实个真是的存在,我一再感慨,只因不晓得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