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十章(1 / 1)
蒋之航给她开了一大堆药,有的药还得一次性吃八颗,成玲看着杂七杂八的药盒,心想现在的药商可真赚钱。
她下午一个人逛街买了两套看上眼的秋装,路过杂货店的时候看上款帽子,戴在头上像兔子耳朵一样,一捏旁边的机关会竖起来,玩着玩着她就看见了一种塑料药盒,可以设定报时的,就买了一个。
给自己放了几天假后她就去魏潇公司报到了。
魏潇的公司规模不大,租了层写字楼,精细装修了两个月,就算开张了。
团队是回国前组好的,分工明确,各司其职。魏潇给成玲布置的任务是打一些文字资料,把pdf格式的手动输成doc格式,没有错别字就行。
成玲从来没有坐过办公室,对待这份工作一丝不苟,适应得很快。到了吃药时间,成玲的药盒响了,准时准点吃药,被魏潇撞见了,拿着她的盒子看了半天。
上面只标了吃药的次数和粒数,并没有写是什么成分,魏潇吃惊地望向她,讷讷问:“你怎么了,要吃这么多药?”
成玲倒着水敷衍道:“老毛病了,不要紧。”
魏潇看着她把药到在手心里,密密的一把,一口塞进嘴里都会噎住的样子,这老毛病,可病得不轻。
她转身就跟江海阔打了小报告,说你未来媳妇儿的身体可真脆得不行,身边离不开人,你在甘肃那边呆个三年五载,说不定回来得捧着骨灰后悔。
江海阔对成玲知根知底,性格脾气摸得一清二楚,虽然不知道成玲抑郁成疾,却也知道万一自己为了她抛下正事,免不了让她多想,以后的几通电话都旁敲侧击的让她跟去甘肃,也交代了这边的情况。
几个回合扛下来,成玲软硬不吃,急人的扮作通情达理的样子,瞒着他在北京接受治疗。
她总是觉得,被人知道自己患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是极其羞耻的事情,也信任现代的科技和蒋之航的医术,想等自己完全治愈再去甘肃和他回合。
那天和魏潇喝完酒,吃完江海阔给她买的早餐,她在路边吐了一地,下午就进了医院,一个人做胃镜检查,一个人在医院里奔走,身体残破得像衰败的柳絮,到了那边,肯定会拖江海阔的后腿。
她记得江海阔说的每一句话,记得他对做人和做事的看法,记得他说过不要给别人带来麻烦和困扰。
万一,万一时过境迁,他对她只有责任没有爱情,那样的爱,她宁愿不要。
***
苏仲瑾和魏潇很熟,去她家蹭饭的时候听说江海阔的前女友回来了,整个人都和失了魂一样。
说好的定亲呢?说好的般配呢?白月光一回来,什么都变样了。
她想了半天还是不服气,知道成玲在魏潇公司上班以后一心想看成玲是个什么样的女孩,问到姓名后,她横冲直撞就上了魏潇公司。
良好的家教让她耐心等到了午休时间,下战帖也要下得有礼有节。
成玲看着面前很有生气的小姑娘,一下就觉得自己老了。不是年龄上的衰老,是更胜一筹的沧桑。
苏仲瑾身上有股打打杀杀的匪气,是那种耳环高跟鞋可以当武器用的姑娘。
她身上的美不是淡妆浓抹总相宜的恬静,而是妆越浓越明艳的美,是能把前人拍倒在沙滩上的新一代。
生病的缘故,成玲总是很憔悴,脸上不能盖很多粉,不然会像从阎罗殿里走出来的。
成玲看苏仲瑾觉得羡慕,苏仲瑾看成玲也觉得嫉妒,互相把对方拥有的当做幸福。
苏仲瑾说话很客气,但意思却并不客气,先发制人说:“我很喜欢海阔哥。”
在争夺爱人的时候,她不再是在长辈面前娇嗔发嗲的女孩,也不是在同学面前把谦虚变成骄傲的女孩,她的强大可以站起来对全世界宣布,不管他喜欢谁,我就是喜欢他,喜欢得要命。
成玲笑得很复杂:“你不该对我说这些,应该对他说,你们的事情应该私下解决,我插不了手,但作为一个比你早爱他许多年的人来说,我理解你的心情,也佩服你的勇气,可我可以为他着想退让妥协,却容不得一个外人明目张胆的挑衅。”
她把话说得很直白:“你的年龄可以允许你喜欢很多人,但我这辈子只爱他一个。希望你的喜欢能给他现任的配偶相应的尊重,而不是当做毫无威胁的竞争对手。”
苏仲瑾气得脸色绯红,头顶的青筋都迭了几道,口不择言地较高下:“你不过比我早那么几年,如果我早点出生,被他父母认可,有良好的家庭背景和条件,他会喜欢上我的。”
成玲对人温和并不以为着她没有驳人的本事,临走前很有杀伤力地说:“可惜你没有早生几年。”
在她还是少女的时候又有多少次因为江海阔心如擂鼓?
她在江海阔的出租屋里呆过几次,客厅通往饭厅的过道逼仄狭窄,却在墙上设了一个插板。
江海阔喜欢靠在隔断的截面上边给手机充电边浏览重要的网页,往往看得认真入神,成玲经过时总会说他不该这么干。
他一只耳朵听着,话就从另一只耳朵出去了,只知道数据线挡着她道了,就把手机往前一递,绕过她的腰,换到另一边去。要是正好看完了,就顺手把她温柔地拉过来抱上一会,她从来也不觉得腻歪。
那种深厚的感情是极其朴素又极其自然的,没有参杂丝毫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谁也没法替代。
按时吃药以后病情稳住了,她情绪也没了太大波动,只不过发现渐渐对药物有了依赖性,吃了什么事也没有,停上一天都会反弹甚至加重。
以前她不理解魏潇和萧寅聊天为什么会那么开心,现在明白了,爱的人说一句话,全世界都是晴天。
如今的条件比过去好了,能够视频通话,不仅能看到对方的脸,连身后的背景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经常是两个人脉脉对视,谁都不开口,直到成玲不好意思地笑了,江海阔才问她有什么好笑的。说不出所以然就开始胡说八道,以此类推无限循环。
当他们你侬我侬感情逐渐升温的时候,魏潇的婚礼请帖送到了她办公桌上。
新郎章程泽新娘魏潇喜结连理,欢迎各位亲朋赏脸参加婚宴。
请帖的材质很好,看得出花了不少心思,新郎官的条件也不差,跟魏家门当户对,硬件优越。
成玲知道其中底细,叹了口气说:“潇潇,这不是儿戏,你不要赌气嫁了谁,将来后悔。”
魏潇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摇摇头:“我见异思迁了,不在一棵树上吊死了,不是谁都和前任缘分未尽,我不指望有生之年看见活的萧寅了。六年了,我连他的消息都没再听过。”
成玲有生之年第一次当伴娘。
蒋之航就说她朋友太少太封闭,该去接触形形色.色的人,将现实和自己的臆想替换,以免中毒太深无法治愈。
婚礼当天魏潇连礼服都给她备好了,衣架推出来的有一溜,让她随便挑一件称心的换上,成玲拿了去试衣间换,身后拉链拉不上,她怕生拉硬拽撕坏了,索性打开门向魏潇求助。
刚才只有新娘的房间里多了一个男人。
蒋之航是男方请来的伴郎,西装笔挺地站在那里,还真像道风景。
他看见成玲也挺惊讶的:“你怎么在这里?”
成玲被问得尴尬,还是魏潇出面解决的,她挽过成玲真诚地介绍:“这是我请来的女傧相,不管什么新仇旧恨都放下,别砸我一生一次的婚礼。”
蒋之航一改平时的严肃,竟然绽开一丝笑容:“没有,只是认识而已。”
成玲死死盯着他,生怕他说漏嘴,让魏潇知道她是他的病人,也怕魏潇追问渊源。
好在没有。
蒋之航见成玲一直看着自己也知道回避,跟魏潇交代了几句婚礼流程就出去了。
成玲这才张口让魏潇帮自己拉拉链。
其实礼服很合身,她不用吸肚子都能平顺地拉上去,魏潇羡慕地说:“你这个身材真是让人嫉妒啊。”
成玲心想,你要是胃不好,什么都不能吃,你也能瘦成我这样。
在教堂宣过誓后是草坪婚礼,新郎新娘拥吻后魏潇简单粗暴的把捧花直接丢给了成玲。
忙完以后成玲捧着花找了底下白色的椅子坐下,椅背上贴了她的名字,都是安排好的。
前阵子闹伴娘的事在微博上闹得沸沸扬扬,她提心吊胆了好一会,后来发现他们这些男生的做派风骨很正,一个个光明磊落阳光善良,骨子里都是江海阔那样傲气凌神的。
她低头轻轻摸着花,身边突然多了一道阴影,蒋之航在她旁边坐下,问她:“吃了药有睡得好点吗?”
成玲说:“你开的那个药药效真的很强,你都没提醒我吃了要上床躺好,那天我吃了半颗,靠着墙在冰凉的地板上睡了一夜,醒来浑身酸疼。”
蒋之航扯扯嘴角,太阳穴抽了一下:“你真适合当段子手。”
成玲微笑,摸摸胸口:“醒着的时候真的很不好受,觉得心没有一刻在它原来的位置,没有安全感。”
蒋之航说:“这样,你要做什么跟我说,我给你当保镖,你放心大胆地去做,杀人放火都没关系。”
他话音刚落,成玲眼前一黑,脸上惨白地滑坐到地上,蜷成一团,痛苦地抱着头,能看到明显在颤抖。
火。
滚滚浓烟从大楼里飘出,四周都是惊慌逃窜的女同学,嘈杂的议论声充斥了耳廓。
消防队员抱着已经昏厥的女生出来,她眼睁睁看着近十个人相继用担架抬进救护车,一辆车不够用。
校医咆哮着赶快挤成一堆的围观群众,那时她还不知道是已经造成的,看到惨烈的状况也不知所措。
那是她内心深处驱之不散的噩梦。
蒋之航见状赶紧把她送到附近的医院,联络熟人,在急诊室里给她注射的镇静剂。
成玲这一睡睡了整整两天,生病的事也瞒不住了。
接下来是全身检查,抽了好几管血。
这一遭过去,她几乎把自己完全封闭在了自己的世界里,病情加重得出乎意料。
为了在蛛丝马迹中寻找病因,他们趁成玲昏迷,从她手机里知道她的微博名,里面只有两句话: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暄。”
“我以为我们会在炊烟袅袅的山野乡间相依为命,记忆却告诉我,你在都市泛滥的灯火下背影阑珊。”
她平时活得坦坦荡荡,一点隐私都没有,信息这么发达的时代,也不设密码。
魏潇看着两条微博泪眼婆娑,忍不住照下来给江海阔发了过去。
诸葛锋和李良玉千里迢迢从安徽赶来,说什么也要把她带回家。
这是成玲一生中存在感最强烈的一天,被周围所有人在意,只不过不知道能持续多久。
江海阔照例每个周末都去巩少陵那里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从一个区到另一个区要坐很久的巴士,出发时看到的是漫漫黄沙,睡了一觉睁开眼看到的还是一样的场景,挺无聊的。
那边信号也不好,只有单位的信号好,工作期间也不允许使用手机。
到了那边家属区信号才满格,江海阔对手机也没依赖,跟他们娘俩包完饺子才把微信打开。
联系人列表里没几个活人,魏潇的那几条就各外明显。
十几条未读消息全是关于成玲的。
他的目光最终停在最后的图片上,巩少陵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回过神。
巩少陵担心地摸了摸他的额头,问询道:“怎么,不舒服吗?”
江海阔很无奈地苦笑:“师母,在你们眼里我是个恪尽职守的好干部,但对于我的家庭,我不是一个合格儿子,也没法做一个称职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