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空相觑（10）（1 / 1）
等刘一言吃完饭，那边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
刘一言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许魏驰说到：“我先去忙了，你还有事的话就快回去吧……”
许魏驰沈着脸看她，并没有说话。
那边又叫了一声，刘一言手足无措地看着他，看得他几乎忍不住要将她一把抱进怀里。
许魏驰轻轻叹了一口气：“去吧。”
等到刘一言转身离开，他才慢慢收拾起刘一言吃剩的餐盒，扔进外面的垃圾桶，然后走到人群里的吴晟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问到：“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下午一些的时候，向竺和顾弘声来了一趟。
向竺陪着刘一言待了一会儿，眼看也帮不上什么忙，刘一言便让她先回去。
刘一言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不少，这一次，她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在最开始，从她回国开始，就常常去奶奶家看她。从奶奶入院那天起，她除了上课和睡觉时间，几乎寸步不离地陪在奶奶身边。
按理说，进入师大的老师，前两年是有坐班的要求的，刘一言这才第二年，但是为了能多一些时间陪奶奶，她特意向学校申请了将坐班时间延后一年。
十年前，爷爷是在某个晚自习的时候猝然长逝，令刘一言甚至没有来得及跟他好好道别。
而这一次，在奶奶最后的时光里，她陪在她的身边，她甚至伏在她的身畔，听到了她最后依依不舍的告别。
可是，刘一言明明又感受到，她是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
就像她不久之前说过那样，是时候了，她要去找爷爷了。
对刘一言来说，其实最难熬的就是奶奶刚离开的那一晚，纵使知道老人已经油尽灯枯，也做好了准备她随时有可能会离开，可是当她瞳孔失焦，当她握着她的手温度渐失的时候，刘一言发现，她还是无法坦然地接受亲人离开之痛。
即使是过了十年，即使她已经长大了。
好在，对刘一言来说最痛苦的那一晚，许魏驰好像神兵天降一样出现在她的面前，他裹挟着满身的疲倦和寒意而来，可是从他胸口散发出来的温柔和暖意，将刘一言从这个冰冷的寒夜里拯救了出来。
陪着向竺和顾弘声从灵堂出来，刘一言正和向竺说着话，顾弘声绷着脸，一语不发地站在向竺身后，刘一言有点发憷地咽了咽口水，向竺好笑地看着她：“你没事吧？”
刘一言讪讪地笑了笑，对她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每每看到顾弘声，她总是觉得有些害怕。
向竺转过脸去瞪了顾弘声一眼，他有些不自然地将脸色缓和了一些，看起来十分滑稽，刘一言心想，还是继续阎王脸比较好一些。
突然，向竺看到许魏驰忙碌的身影，惊讶地张大了嘴：“许魏驰？他……他怎么在这里？”
好像是被人撞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一样，刘一言的脸上泛起一阵不自然地潮红，支支吾吾道：“喔……他啊……他来帮吴晟的……”
向竺微微一笑，也不拆穿她。
顾弘声身子微微往前倾，低声对两人道：“我过去一下。”
刘一言还没反应过来，顾弘声长腿一迈，三步并作两步，高大的身影已经来到了许魏驰面前。
“许检。”他沉声叫到。
许魏驰微微一愣，很快看到他身后不远处的向竺和刘一言。接触到他的视线，向竺对他轻轻笑了笑，刘一言则鸵鸟似的低下头不去看他。
他回过神来，对顾弘声微微颔首：“顾总。”
“许检这是……”顾弘声状似不解地问。
许魏驰也不扭捏，耐心地解释到：“朋友家里的长辈过世了，有些忙不过来，我来帮帮忙。”
“哦？”顾弘声挑眉。
不知为什么，平日里冷峻淡漠的许魏驰，即使是有求于人，也显得比常人高傲几分的许魏驰，此时好像卸下了盔甲一样，温和而内敛，让几次在他面前吃瘪的顾弘声生出了逗一逗他的想法。
果然，许魏驰面色一僵，眼神若有似无地飘过刘一言所在的方向，抿着双唇，没有回答。
顾弘声见好就收，正色到：“许检最近怎么样？经手的都是大案子，是该平步青云了吧？”
许魏驰收回视线，面色如水，看不出情绪：“还是老样子，借顾总吉言了。倒是顾总，生意兴隆。”
顾弘声也不谦虚：“还凑合。”
许魏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倒有点在下逐客令的意思。
顾弘声于是说到：“我先走一步。”末了又补充到：“提前预祝许检抱得美人归了。”
许魏驰面色一松，喉结微微动了动，有些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刘一言的方向。
“我和向竺还等着喝我们伴娘的喜酒呢。”顾弘声低沉的声音传到他的耳边。
那边，刘一言狐疑地看着看上去“交谈甚欢”的两个人，问向竺：“他们认识？”
向竺的婚礼上，刘一言看到许魏驰了，但是她一直以为许魏驰是以向竺的朋友的身份参加的婚礼，从未想过他和顾弘声竟然认识。
看起来，刘一言和许魏驰的关系大概还没有更进一步，对许魏驰的事不甚了解。
许魏驰和顾弘声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向竺也懒得和她慢慢解释，于是敷衍到：“林城也就那么大，认识也不奇怪吧。”
刘一言觉得她说的有理，也没再继续问下去。
于是，向竺和她多说了两句话，和顾弘声相携着离开。离开之前，顾弘声又塞给了刘一言一叠厚厚的礼金。
果然是有钱人的做派，刘一言暗想。
一转头，看到不远处的许魏驰也正定定地看着自己，朝他挤出一个手足无措的笑，刘一言闪身进了灵堂。
回市区的路上，顾弘声稳稳地握着方向盘，随口对向竺道：“许魏驰对你的朋友很上心。”
向竺愣了愣，收回看着窗外的视线，看着顾弘声坚硬的侧脸，温和的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
顾弘声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她头顶的头发，轻笑到：“你看他有几分机会？”
向竺伸出手去，把他在自己头顶作乱的手拿下啦，两手握着，反复把玩着，过了一会儿，才胸有成竹地回答到：“他们两个人，一定会在一起的。”
顾弘声轻笑了一下，半信半疑地：“哦？”
向竺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好似在责怪他竟然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一样。
顾弘声从她手里将大手抽出来，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有些认命地笑着说到：“好……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向竺笑着瞪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又重新看向窗外。
过了一会儿，顾弘声才听见她低低的声音：“因为他们，本来就该在一起的。”
他们本就应该在一起的。
他们十年前就曾经在一起。
那个时候，他们曾经那么幸福，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
十年前，他们高二。
虽说是高二，但是刚刚分了文理科班，高二五班是一个新组的文科班，班上的人来自各个班级，彼此都还比较陌生。
开学第一天，班主任让自己挑位置，阴差阳错的，向竺就坐到了刘一言和窦洁的前排。
那个时候，向竺清冷寡言的个性，使得她在学校有些孤僻，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倒是刘一言和窦洁主动和她说话，几个人很快便熟悉起来，后来，又慢慢变成了挚友。
就是那一年的秋天，林城一中的梧桐叶逐渐变得金黄的时候，刘一言和许魏驰在一起了。
向竺是亲眼看着许魏驰怎么掏心掏肺地对刘一言好的。
在向竺的记忆里，那个时候的许魏驰，和现在的他，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
那时候，他总是唇角飞扬，尤其是看着刘一言的时候，他的眼里仿佛快要溢出光来。
他和刘一言吵架的时候，满脸委屈地看着她；他挖苦刘一言的时候，眼角含笑地看着她；甚至有时候，向竺不经意地转头，就会看到他正目不转睛盯着浑然不觉的她。
那个时候，向竺曾经想过，究竟要多喜欢一个人，才会这样呢？
后来......
后来，在大学里，他们忽然间就分开了。
向竺得知消息，已经是他们分开了一段时间之后，那个时候，也正是她和顾弘声正紧紧纠缠在一起的时候。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她竟然连他们分开的原因都忘了问。
*
向竺看着窗外不断后移的景色，心中一叹，十年了。
她认识他们，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而这两个冤家，原来已经相爱十年了。
她忍不住微微扬起了嘴角。
他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或者说，他们本来就应该在一起的。
她就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