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萍风起（7）（1 / 1）
许魏驰在李清面前停下来，和韩四之间隔了两三个人的距离。
他先是礼貌地对着李清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李副队。”接着，慢慢转头看着韩四，好像不认识他似的，歪着脑袋，好像是努力在记忆里搜索这个人一样，好一会儿，才对他露出一个似笑非笑地表情。
韩四被这个表情看得头皮发麻，一种不好的预感向他袭来。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开始后悔当时没有一不做二不休，对眼前这个人下狠手了。
李清故意把韩四放在讯问室里晾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走进去，还真的顺便给他和吴勇各倒了一杯茶。
李清在他们对面坐下来，小伟在他身后站着，房间的角落还坐着另外一名警察。李清把手里的材料往桌上轻轻一放，冷着脸开口到：“说吧。”
韩四无赖脸：“您让我说什么，李副队？”
李清忽然抬眼看他，也不恼，挑了挑眉，伸出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翻开桌上厚厚一沓文件，低着头，若无旁人地开始认真地看起来。
翻了几页，他抬起头看着韩四，公事公办的口吻道：“最近几个月，各辖区的派出所，包括市局不停地接到群众报案，受害群众表示他们遭受集资诈骗，经统计，涉案金额高达三百多万，而这……还只是记录在案的。”
韩四眼神动了动：“既然这样，李副队长还不赶紧去查？”
李清没理他，继续说到：“而涉案的几家单位，包括 ‘福来建设’和 ‘金莱贸易’都是登记在你的名下，也就是说，你是这几家涉案单位的法人，有问题吗？”
李清说完，把手里的一叠文件递到他的面前。韩四没有伸手去翻，光是听李清的话，他就脸色惨白，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正欲说话，吴勇紧紧地拽住他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冲动。
韩四咬紧了嘴唇，不说话，李清的眸子沉了沉，又抽出一份文件，一边看一边说到：“去年那起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案……”说着，他抬眼看了看韩四，果然，后者的瞳孔骤然放大，眉头皱在了一起。
“我们找到了一些你和该案被告人洪天明的大笔资金往来，以及他的口供证明，你才是那家公司的幕后老板，他的一切行为都是受你指使的。”李清沉声道。
吴勇推了推眼镜：“李警官，我国法律明确规定，不能单凭口供给人定罪的。”
李清诧异地看着他：“谁说我要凭口供给韩老板定罪了？定罪量刑，是法院的事，是法官的事，我们做警察的，只管收集证据。不管它是有用的证据，还是看起来没什么用的证据，只要是合法的证据，我们就有义务统统收集起来，至于要怎么用……”李清状似无疑地瞥了一眼韩四，又看了一眼门的方向，一本正经道：“那就要看检察官的了。”
韩四闻言，浑身一震，几乎腿脚发软。
李清把手里那叠纸递给韩四，他没伸手接，李清轻轻放到他面前，又低头看自己面前的文件。
“说完了非法集资的事，我们来谈谈非法经营吧。”李清说得轻描淡写，好像他们不是在谈论什么违法犯罪的事，而仅仅只是在闲聊一样。
“韩老板，你的贸易公司，好像不止在做玩具买卖啊……为什么我手里的证据显示，你的 ‘金莱贸易’公司其实是打着卖玩具的旗号，非法买卖烟酒呢？你不会不知道，烟草和酒类是国家专营专卖的物品，是需要取得许可证才能经营的吧？”
韩四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他有些泄气，可是又一想，非法经营也不过是罚款了事，就算是坐牢，也不过是一两年的事，到时候想想办法，总能过去，更何况，他们未必就有板上钉钉的证据。
想到这里，韩四稍微冷静了一些，一言不发地盯着李清。
李清把手里的材料放到韩四面前，又面无表情地继续说到：“本来非法经营也不是什么重罪，但是韩老板好像有点贪心啊……你说……涉案金额特别巨大的话，会被判多少年呢？”
涉案金额巨大？不可能！
韩四心里清楚，这“金莱贸易”虽然打着卖玩具的旗号买卖烟酒，但是毕竟不是韩四手里的主要经济来源，怎么可能会“涉案金额特别巨大”呢？
韩四满腹狐疑，只觉得李清一定是在诈自己，一想到这里，便觉得警方一定没有十足的证据指控自己，一颗悬着的心也渐渐落了地，恢复了之前那副无所谓的样子。
就在李清和韩四各怀心事地沉默的空当，身后响起了敲门声，小伟去开门，门口的小警察伸进头来，对着李清道：“副队，刑侦二队的方队长来了，说有上级文件。”
李清皱皱眉，回到：“你跟他说我马上过……”
话音未落，方旭直接推开门走了进来，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来到李清身旁，手里的两个文件夹，直接扔了一个在李清面前，对着李清豪迈一笑：“李副队长，不用出去了，在这儿一起说吧！上级已经决定，将你手里的案子，和我手里的案子一起，并案处理了。”
“并案？”李清一脸狐疑地看着方旭，后者竟然调皮地朝他眨了眨眼，李清无语地低头去看方旭带来的文件，这才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
方旭大大咧咧地从旁边挪过来一张椅子，在李清身旁坐下，笑嘻嘻地看着李清：“怎么样，我们一起审？”
李清翻了个白眼，想说谁要和你一起审，可是瞥见桌上一纸文件，只好把到嘴的话憋回去，有气无力地看着方旭：“我审完了，你来吧。”
李清实在是和方旭这样的人没话说。
他是国家985院校的法学研究生毕业，考到林城市警察局的，从一进局里，就被分到经侦队，当做重点培养对象，不过短短几年，就当上了副队长，他是天之骄子，眼高于顶，自然是有瞧不上方旭这样，警校毕业之后从小片警慢慢混上刑警队长的位置的人。
他觉得，他们这样的人，长期和流氓混混在一块儿，身上也总有一种痞痞地气质，一点也不正派，有时候看起来，比坏人还像坏人。
方旭性子直，但也不是傻子，看得出李清和自己不是一路人，从来也和他井水不犯河水，这要不是为了韩四的案子，他也是万万不会主动来找李清的。
看着李清不耐烦的样子，他也在心中腹诽到：“切！什么玩意儿！”
互相不买账是一回事儿，工作还是要继续，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李清把方旭带来的文件递给吴勇：“这是局里的并案处理决定，吴律师，你看看......看来韩老板这次是真的惹上麻烦了啊。”
吴勇接过李清递来的并案决定书，只看了两眼，整个人的脸色就不好了。材料上的案件除了有李清刚刚提到的一系列非法集资案和非法经营案之外，更包括了破坏交通工具罪、组织卖/淫和一系列的毒/品走/私/案。
而并案的理由是，犯罪主体系同一人。
吴勇转过脸去看韩四，他冷汗直流，面色复杂，眼神甚至有些闪躲，韩四伸过头去，瞟了一眼决定书，浑身猛然一震，发黄的脸上露出一种类似绝望的表情，讯问室里开了电风扇，可他身上的T恤已经被汗湿透了。
韩四和吴勇飞快地对视了一眼，眼神有些颓然地转向李清和方旭。
他们甚至不用去翻那一叠厚厚的证据清单，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那里面都是些什么内容。
李清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冷着脸，一言不发地看着韩四变幻莫测的表情。
“韩老板，这些年来，你也不是第一次被警方盯上了，这一次，你知道自己是哪一步走错了吗？”方旭玩世不恭的声音传到韩四的耳朵里，他抬起眼看着眼前白衬衣的李清和黑色T恤的方旭，他们就像黑白无常一样，催促着他赶往地狱之路。
被方旭的问话惊醒的韩四，猛然想起进讯问室之前许魏驰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许！魏！驰！”韩四咬牙切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