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萍风起（3）（1 / 1）
五月，春夏之交，向竺和顾弘声的婚礼如期而至。
以顾家的声望、财富和地位，这场婚礼注定是林城轰动一时的大事件，政商各界数得上名号的大人物纷至沓来，承办婚礼的五星级酒店霎时间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向竺生性冷淡，关系亲密的朋友不多，除了刘一言，就是远在北京的窦洁。
窦洁和男友侯煜组了一个小有名气的摇滚乐队，每年五月初正是忙于参加各大音乐节的时候，无奈只能错过向竺的婚礼，于是，刘一言顺理成章成为了这场声势浩大的婚礼的伴娘。
相对于向竺对自己婚礼的淡然处之，第一次当伴娘的刘一言显得十分紧张局促。
两个人去试最后一版的礼服，刘一言用力吸气，向竺在身后帮她拉拉链，刘一言看着镜子里一身薄荷色及踝长裙的自己，有些担忧道：“这么高的高跟鞋，我到时候走路摔倒了怎么办？再一不小心把你裙摆给踩掉了怎么办？要是因为我把你的婚礼给毁了怎么办？”
刘一言一连问了好几个“怎么办”，反而把向竺逗笑了，她握住刘一言的肩膀，笑着说到：“怕什么？这婚礼本来就是做给别人看的，你要是真有能耐给毁了，让他们顾家没面子，那也是好事一桩！”
刘一言吐吐舌头：“我还是小心点儿吧，我怕被你们家顾弘声追杀。”
两个人笑作一团，一如少女时代那样，只是少了窦洁。
刘一言有些惋惜到：“要是窦洁在就好了……我们俩亲手送你出嫁！”
向竺笑笑：“你忘了？我早就嫁了！一个婚礼而已，等窦洁回来了，我们办一个我们三个人的婚礼。”
向竺婚礼这天，作为顾弘声的“合作伙伴”以及向竺的高中同学，许魏驰自然也在受邀之列。许魏驰当然知道顾弘声打得什么算盘，若是许魏驰参加了顾弘声的婚礼，难免会有人猜测，许魏驰身后所代表的司法机关甚至是他身后的许父，是否已经和顾弘声，乃至顾家站在一条战线上。
尽管这只能带来一些无法落实的揣测，但是，无疑是对顾弘声有利的。
许魏驰不在乎。他和顾弘声原本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卖他一个人情，还能看到刘一言，这场买卖，他绝对不亏。
他知道，刘一言一定会来参加向竺的婚礼，于是特意提前了一些去，睁大了眼睛，在酒店礼堂里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也没有看到那个身影。
直到宾客们都坐好，《婚礼进行曲》缓缓地响起，向竺挽着她的爸爸从礼堂门口沿着红地毯，朝着舞台上顾弘声的方向走去，许魏驰这才看到亦步亦趋地跟在向竺身后的那一抹薄荷色的身影。
一瞬间，许魏驰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迅速爬上他的全身。
身边的一切仿佛瞬间变成了静默无声的背景，眼前只有他和刘一言两个人。
他就坐在里舞台不远处的那张桌旁，他看着刘一言缓慢地，一步一步地朝着他的方向走来，她看起来十分紧张，背脊绷得直挺挺地，脸上的表情也紧张地紧绷着，小心翼翼地看着脚下的路。
她穿了一件浅浅的薄荷绿的低胸吊带长裙，浑圆的胸部线条被完美的展现出来，欣长洁白的脖颈，头发挽成一个发髻，高高地盘在脑后，让她看起来十分骄傲，却又十分温柔。
许魏驰不由看得呆了。
在这之前，刘一言一直是她记忆里傻乎乎的小姑娘模样，他曾经幻想过，八年之后的她会变成怎样的人。当他们重逢的时候，他以为，她除了外形上一些细微的变化之外，和原来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此时此刻，他突然间发现，眼前这个人，早已经不是她记忆中那个蛮不讲理又爱撒娇的小姑娘了，她的身上开始隐隐约约透露出经过岁月沉淀之后的那种令人更加难以自持的魅力。
许魏驰喉头一紧，深深地望着令人目眩神迷的灯光下，刘一言寂静的身影。
婚礼开始，司仪在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许魏驰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直勾勾地盯着刘一言，和她身边的伴郎。
伴郎是顾弘声多年好友，身材挺拔，气质也是上佳，和刘一言并肩垂眸站在一对新人身后，竟然也宛如一对璧人。
许魏驰抬起桌上的茶水猛灌了一口，他承认，嫉妒了。
婚礼的最后一个环节，新娘扔捧花。
向竺手握着捧花，朝着台下跃跃欲试的人环视了一周，拿过司仪手里的话筒：“抱歉大家，我要把我手里的捧花交给我的伴娘。”说着，她转身看着刘一言，又看了一眼台下许魏驰的方向，微笑着，若有所指地开口说到：“我希望，她能够早点和她一直以来喜欢的人在一起，别再白白浪费时间。”
刘一言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结果捧花，愣愣地看着向竺。向竺对着她轻轻地笑了笑，看向许魏驰的方向。刘一言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接触到许魏驰灼热的视线，心里一惊，手里的捧花差点掉在地上。
她的视线还焦灼在许魏驰的脸上，灯光都聚集在舞台上，台下光线昏暗，她看不清许魏驰的脸，可是又分明看到，许魏驰难得的对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
月底的时候，吴晟带了房珂回家。
奶奶乐得合不拢嘴，眯着眼睛，握着房珂的手，像X光一样，把她来来回回看看了又看。
吴晟忍不住在旁边道：“外婆，您再这样，小心把你外孙媳妇给吓跑了。”
乐俏嗔怪地瞪了吴晟一眼：“放心，我房珂既然赖上你了，就不是随便能吓跑的。”
吴晟被噎到，说不出话来，刘一言在一旁递给他一个“你也有今天”的眼神。
奶奶显然对房珂非常满意，毕竟难得有人能够降住吴晟这个混世魔王，于是拉着房珂，问长问短，一直到了吃饭的时间，还是舍不得放开。
吴晟无可奈何：“外婆！你再不让人吃饭，就要饿死你外孙媳妇了……”
房珂：“没关系的外婆，我经得住饿。”
吴晟：“……”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老人家哪里还舍得再饿着这个古灵精怪的外孙媳妇？大手一挥，大家开始吃饭。
席间，长辈们也没闲着，对房珂的家庭关系，生活习惯展开了360度全方位的拷问。
“房珂，房副市长平时工作一定很忙吧？平时都是谁照顾你生活呢？”大家都知道，房副市长早年离婚，之后并未再婚。
房珂笑得坦然：“小时候是奶奶把我带大的，高中奶奶去世之后，我就是自己照顾自己啦！”
奶奶心疼地看着房珂。
“房珂，平时工作怎么样？忙吗？”
房珂笑：“也就是那样吧，忙起来的话脚不沾地，闲下来的时候也蛮无聊的……”
……
刘一言发誓，她从没见过这么爱笑的人，而且笑得这么天真，这么干净。
“房珂啊，你和小晟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呢？”
房珂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看了一眼吴晟：“这就要看吴晟准备什么时候娶我了。”
大家笑嘻嘻地看着吴晟，等待着他的回答。
这个问题来得有些突然，吴晟从未想过，此时的表情显得有些慌乱，又有些狼狈，他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地说到：“现在说这个太早了吧……”
长辈们没再逼问，刘一言却注意到房珂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
刘一言转过头去看吴晟，他低着头，看着空空如也的碗，并不夹菜，也不吃饭，只是僵硬地低着头，睫毛的阴影落在他的下眼睑上，刘一言看不清他的表情。
刘一言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抬头却看到房珂也在看着吴晟，表情有些茫然。
刘一言对着吴晟轻咳了一声，他才好似如梦初醒一般地抬起头，接触到房珂的目光，尴尬地对她笑了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茄子，放进房珂的碗里。
房珂立马开心起来，低着头和碗里的鱼香茄子作斗争。
吴晟看了刘一言一眼，心虚地将视线移开。
刘一言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想起上次去看邱青昕的时候，她一手撑着后腰，一手轻轻地抚摸着早已圆滚滚的肚子，目光温柔，她小声对刘一言说：“一言，你知道吗？这些年来，我虽然早就放下了，可是我一直觉得，那个时候，吴晟就是一个恶贯满盈的混蛋……可是，当我意识到，我就要做妈妈了，我每天感受着这个小生命在我身体里慢慢成长，我才发现，那个时候，他不仅要背负着对我和李婧婧的愧疚，也要承受失去那个孩子的痛......他受的伤，绝对不比我和李婧婧少……”
刘一言看着她，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刘一言听到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吴晟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
可是，这一切，难道不是对他的惩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