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 / 1)
宁缺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很细微的声音在地底殿内响起,仿佛是无数朵花正在盛放,仿佛是无数棵青树正在呼吸,仿佛是无数个人正在欢呼。
事实上,只是石槽里的光液蒸发成了气体。
那些蒸发而成的气体,在殿内的空中弥漫,像云一般轻轻摇荡,然后未能摆脱地面石槽的引力,缓缓敛成泛光的线条或者是面。
这些光着美丽纯净光线的线与面,在地面上方构筑成了无数个立体,那是无数幢发光的建筑,看上去是那般的虚无缥渺,却是又是那般的真实。
这是一座微缩的长安城。
但这座长安城里真实的,是活着的。
皇帝向外面走去。
宁缺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这座微缩的长安城。
皇帝看着身前这座长安城,说道:“整座长安城就是一座大阵。”
宁缺听颜瑟大师说过这件事情。
“……哦。”
皇帝指着远处地面上那根杵,以及杵畔的皇宫,说道:“我们现在所站立的小楼深处便是这座大阵的阵枢。”
然后他指向那根最宽最深最亮的石槽,说道:“朱雀大街便是阵根,长安城的四面城墙也是阵根,城洞便是生回之门。”
“这座大阵里面蕴藏着无数道神符,朱雀绘像便是其中威力最大的一道,当初卫光明敛没气息藏身长安城中,避的便是它,如果当时他敢在城内尽展境界,这座大阵瞬间便能扑杀他。”
宁缺沉默专心听着。
皇帝又指向城南雁鸣山下那片光湖,说道:“长安城这座大阵,建造不易,维护也不易,去年朝廷之所以要耗巨资修浚雁鸣湖,其实与民生无关,是对这座大阵的维护修复,而这些事情一向由天枢处负责。”
“惊神大阵已有千年历史,却一次都未曾启动,然而我大唐的每一代帝王,不惜耗费国力,也要保证这座大阵的完好,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皇帝望向宁缺问道。
“它是大唐最后的庇护所。”
“庇护所三字用的好。”
皇帝平静说道:“有这座大阵在,长安城便无忧,长安城无忧,我大唐即便国力衰败分崩离析,也终将浴火重生。”
宁缺说道:“师傅曾经对我说过,如果真到了要启动惊神大阵之时,说明我大唐便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所以这座大阵一直没有启动过。”
皇帝说道:“但只要它继续存在于天地间,无论动或不动,长安便是安全的,大唐便是安全的。”
宁缺登山成功,进入书院二层楼后受邀入宫,当时皇帝陛下便说今后要带他去看个东西,今天他终于看到了。
颜瑟大师曾经带着他登上城楼,俯视长安城,说要把这座大阵交到他的手里,如今师傅已逝,终于轮到他来承担这个责任。
他看着身前这座长安城,思绪莫名。
“别愣了,走吧,朕要看你的新作。”
“……哦。”
所谓新作,当然是现写的那种。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回临四十七巷的路上,朱雀在他脑海里悲鸣了一声,然后他顺带用某个符杀死了两个人,又有某个将军拉他去问话,但在宁缺哦字全搞定政策下,有个姓王的来挑战了。
……脸皮真厚。
再后来就是陈皮皮过来了,拿着六十二份的挑战书。
挑战者败退。
……
……
走下楼阁,走在草甸平林散楼的军部小楼间。
宁缺忽然说道:“你流了很多汗。”
陈皮皮后背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打湿。
他解释说道:“胖子怕热。”
宁缺摇了摇头,道:“你怕他。”
陈皮皮羞恼说道:“王景略连知命都不到,我怕他做什么?”
“是许世。”
陈皮皮沉默了,随后苦笑道:“你要我和这样的大人物打擂台,我凭什么不怕?”
宁缺淡然说道:“哦。”
于是陈皮皮好奇了:“你既然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不怕?”
“我不怕死。”
“……你强,不过万一他真的要杀了你呢?”
“跑。”
“我知道你速度很快,但我不认为你跑的了。”
“那便死。”
“军部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宁缺停下来了,很认真的看着他。
陈皮皮发誓他在那张瘫着的脸上发现了鄙视的情绪。
“自杀。”
“……”
但他很快就淡定了下来,幸灾乐祸道:“二师兄知道你这么说会直接先拿棒槌敲死你。”
“说吧。”宁缺回答的毫不犹豫。
“我饿了。”陈皮皮也回答的毫不犹豫。
“……哦。”
他实在理解不了吃货的想法。
之后沉默着,二人走出了草甸青林,来到了朱雀大道旁,便要分离。
宁缺说道:“明天中午我再请你。”
随后转身离去。
陈皮皮看着他的背影,叹息了一声,问道:“为什么要这样?”
宁缺的身影停顿了一下,便继续向前走去:“灭门还有屠村而已。”
确实只是这些而已,但以他凉薄却喜欢给自己找理由的性子,必须要活着变强复仇,现在这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仅剩的执念。
而羁绊是最脆弱的理由,因为这世上没有谁少了他就是活不下去的。
‘需要一个足够大的理由的支持才能活下去,那是不是说明潜意识里他们其实都不想活下去?’
即使他和左寒是世上最亲密的存在,可他已经死了,死的很安逸,因为他没有理由了。
宁缺并不是没了左寒就活不下去的人。
所以宁缺还不能死,但他也不介意意外,甚至可能在暗中不着痕迹的顺水推舟一把让自己死掉。
听到这个答案,陈皮皮微震,脸颊上荡起涟漪,沉默了很长时间,无奈叹息离去。
……
……
“唉?宁缺你要搬家啊,那钱……”
“我去写字。”
桑桑满足了。
在那之后,宁缺又请七师姐在雁鸣湖畔布阵,虽然他也有能力自己布,可惜没有时间了。
因为他要和两位师兄一起把手套改造一下 ,改成完全适用于他的手套。
“我需要一个足够隐匿很难被发现的阵。”宁缺对七师姐缓缓说道。
他本来想效仿原著的,可又觉得算了,反正最后只要赢了就行。
“咦?小师弟要请我帮忙啊,那行啊,把你刘海剪了我就答应你。”
“……哦。”=_=
“你答应了?我随口说的,不过小师弟你答应了的话,就不能反悔,来,师姐我现在就替你剪。”
“……”
……
……
夏侯将军归来,并在府上宴请宁缺。
宁缺从始至终都显得很淡定,即使露出眼睛,也没有人能从那一片虚无和空洞中看出什么。
大将军府没有为今天的晚宴准备什么山珍海味,设于庭院秋树间的长形方桌色泽黑沉,上面摆着些很寻常的菜肴,却自有一股肃然气息。在桌畔服侍的仆役婢女人数也并不多,布菜这种事情,竟是由两位夏侯公子亲自动手,这等阵势,与传闻中夏侯大将军奢阔的排场完全不一样。
此时大概整座长安城都在关注着这场晚宴,然而席间的气氛并不像人们想像的那般剑拔弩张,对坐在长桌两头的夏侯与宁缺,只是沉默地吃着饭,甚至一句话都不曾说过。
简单的晚宴很简单便进行到了尾声,婢女们鱼贯而入,悄无声息地把长桌上的残羹剩菜收走,又端上了两盘青天色的茶壶。
两位夏侯公子替宁缺分了第一道茶,然后很有礼貌地告辞,走出园外,让所有婢女和管事远远离去,自己敛气静声守在园门处。
宁缺只是望向长桌那头的夏侯,很仔细很认真,就像前一刻看茶壶那般专注认真,就如同两年前在书院殿前第一次看到亲王李沛言时,而因为这几天受阳光刺激太大所以他眼睛更疼了。
夏侯看着杯中大片乌枞在略嫌沉凝的温井水中时起时伏,知道宁缺正盯着自己看,唇角缓缓释出一道微嘲的笑意,说道:“想看清楚自己的仇人究竟长什么模样?”
宁缺不可置否的点点头,然后开始研究手中的茶杯。
夏侯面无表情看着他。
庭院间秋风乍起,树梢哗哗作响,无数片浓浅不匀的黄叶被吹落枝头,落在二人身前的长桌上和地面,肃杀之意大作。
但是宁缺是一个非典型性二级面瘫。
夏侯看着他的眼睛,毫无任何先兆,忽然问道:“你是林光远的儿子?”
“……”
带着肃杀气息的秋风,在庭院间持续缭绕着,拂落更多树叶,然后将桌上的黄叶拂到地上,把地上的黄叶拂向四周。
夏侯没理会他的沉默,说道:“我这辈子杀过很多人,我不在乎。”
“啊。”
地面上的黄色落叶被秋风拂向四周,直至来到墙角才停歇,看上去就像是湖水一波一波拍打着堤岸,泛起很多层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