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辨奸夫(下)(1 / 1)
咒人断子绝孙,有家有室有子有孙的人能深刻体会这誓言是多么恶毒。但对一个懂事后绝大部分时间活在寻师问道中的少女来说,那不存在她生活里的名词似的事物,很重要吗?她的人生里需要存在子孙吗?她有父母姐弟的陪伴不就是了?当然这不是说青棠对生活毫无冀望。她对嫁个好郎君异常执着,她也有些喜欢霍清端,她有些希望他能娶她。只是好郎君不知道在哪个婆婆家养着呢,霍清端又没回应她一丝出格情感。正处于思春时期的少女,让她跨过夫君这道坎直接考虑儿孙?嘿嘿嘿,徐家大老爷、大夫人能力有限,没办法把女儿教的那般高瞻远瞩。
所以,当霍清端对上青棠清澈无波的葡萄眼,他的头皮一阵阵发麻。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她都不知道子孙怎么出来的,还能指着她多在乎别人的子孙?她还笑,她还能笑得出来!此刻霍清端深刻地认识到选择跟青棠同行,这是他此生做出的最错误的决定。在听到青棠接下来说的话,霍清端恨不得杀了她。‘你应该有兄弟吧,你断子绝孙了没事,他们能生不就好了,一样是你们霍家的血脉不是’。他就知道她不懂,他该教教她的。霍清端走近青棠,伸手抚上她的脸,头慢慢俯下。
周边人个个踮脚伸颈。明知道众目睽睽之下,再亲热也到不了脱衣的热烈,却也争相看那俊男美女的亲昵。看那指节分明莹润修长的手抚脸了没有,轻柔舒缓,就像那暖暖春风拂嫩芽;看那深情凝视没有,真真是蜜意柔情丝缠线绕;看那垂首引颈相贴没有,温情卷卷,浓烈相宜只如饮那醉人醇酒。美,真是美!众人心中嗟叹。怪不得杨家老爷没钱盖新房也要纳妾。与美人做那事,玩得是感觉、是意境、是诗意,不是抽抽*插插泄了了事!
青棠觉得晕,身子发软。看着离她三步远的霍清端,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可能不太正常。她记得在河岸边看霍清端的身体时,她脑子里还有东西。但再能思考的时候,她的衣裳已被扒开。这次同样,霍清端手摸上她的脸时,她有愤怒、有反抗的。但再有感觉时,他已离开,她不记得他对她做了什么。这是病,等回了家,一定去城里找祖父给自己瞧瞧脑袋。
青棠迷瞪瞪地盯着霍清端瞧,这让杨家太太很是不满,她重提醒道:“小姑娘,你该发誓了。”
发誓,这个青棠记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隐约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她得从霍清端眼里寻出答案。杨家太太不耐,尖酸讽刺她不敢发誓。青棠烦了,倏然转脸看向杨家太太:“要我发誓不是不行,只是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万一柴房里没有你说的那些字,我发了誓算怎么回事?”
“那要怎样你才能发这个誓?”杨家太太满面阴狠。
“你让人去看,你让他们给我念出来,我就站这儿听!”青棠鹅蛋脸上满是阴郁。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直视霍清端失声惊叫:“你轻薄我,你当着人欺负我!”她虽不记得霍清端摸她脸后又做了什么,但当众被摸脸,于名声可是大忌,他得给她个说法。只是要什么说法呢,让他娶她,还是把好郎君的标准再往高了提一提?青棠思索。下一刻她又颓然,她的脑子果然病得不轻,居然去想嫁一个骗子好,还是嫁给骗子找来的郎君好?
没人能理解少女恨嫁时的脑回路,杨家太太更是气个仰倒。他轻薄你了,我们都看到了,他摸你脸,和你脸贴脸脖子贴脖子!只是大惊小怪说这个有意思吗?院里的,包括在厅里的自家人,除了自己未娶妻、未嫁人的秀才儿子、女儿,谁不知道、没做过那事!咱们能别转话题行吗,说正事,说正事,说正事!杨家太太两边太阳穴蹦蹦跳个不停,连缓三大口气,才平静下来。算了算了,那两人就会插科打诨想拖时间,让人忘了看字这事。她带人去看柴房有字没字不就是了。
看见杨家太太要往柴房走,青棠又猛然出声:“你不能去!万一你在里头动心眼呢,我信不过你。”转脸看向里正,青棠放柔声音说:“老爷子,我相信您。您带人进去说有字的话,我就认,我就发誓。”
里正看过杨家太太,这才点头应好,起身往柴房走。他走,大多数人也跟着去瞅柴房里的墙上是不是真的有字。不过两息,院里少了大半人。除却笃定墙上有字的青棠、霍清端、杨家太太、杨老爷子,这剩下的大半人都是面朝柴房等待柴房的有或没有。
而变故,也发生在一息之间。杨老爷子、杨家太太分别被霍清端、青棠制住咽喉。下一刻跪地上的崔氏猛然爬起,看看青棠,踉跄着跑到霍清端身后。杨老爷子虽咽喉受制却能勉强说话,厉声叫骂:“我就知道……奸……夫淫*妇,问什么问,就该绑了……沉塘的!”
现在杨家能做主的都被人制住,那字,自然是没了看得必要。里正迈步出来,沉声问:“你们想怎么样?”
都这样了还能怎么样,想走呗!青棠迅速接口:“我要一辆马车。”
里正看霍清端,问:“她要马车,你要什么?”
“听她的,一辆马车。”霍清端回答的亦简洁。
青棠瞟霍清端一眼,这个时候逃命要紧,她与他对外一致的好。只是霍清端默许崔氏在他身边,那就是带一累赘。真到要紧时候,丢下她不忍;不丢,就有可能丢了自己的命。本就不是自己的负担,何苦往自己肩上扛。撇眼,反正到了外头,她是再不跟霍清端一起走了。
马车奔出黑堡村,又跑出两里地,驾车的青棠觉出车轮的发飘。转头正要对坐车厢里的霍清端说,不想他已探身出来问‘你会修吗?’。青棠苦笑,她是个女孩儿,娘只要求她会绣花颠勺,爹只冀望她问鼎仙道。要不是因在外行走常遇宵小匪徒,她需要会些防身技艺,她又能同一般女孩儿有何不同。谁会去要求一个姑娘家做那男子才做的修车耕地!
“你会的,对不对?”霍清端一手抓过青棠手里缰绳,盯住她眼睛问。
青棠不悦,握握空空手掌,他这是在防着她吗?瞟眼掀帘外看的崔氏,她强压脾气慢慢说:“我看我爹爹他们修过,没亲自动过手。你若执意,我只能说我可以试试。至于能不能修好,得用多长时间,我说不准。”
“上车前,你就知道这车有问题吧?”霍清端继续问。
现在说这个有意思吗?青棠不屑看眼霍清端,纵身一跃跳下车就劲顺地势翻滚两下爬起来,头也不回就跑。霍清端个混蛋就会欺负她,当她是马王爷有三头六臂?她手里拖着杨家太太,看过马没有问题就够意思了好吧?他怎么就不去要求他那‘崔氏’去看车有没有问题、去修车?
说到这个,青棠真是有些想左了。以己度人不是不可以,但以一个平民阶层去度处于权势顶端人物的心思,能度对的几率,寥寥无几。霍清端金尊玉贵长大,自来只有去坐车,谁会让他修车,找死吗?而崔氏,崔家败落前的女儿都能进入皇子的待选妃子之列,其家世能差到哪去。家世不差,崔氏自也是娇养着闻香喝露的长大,指望她看出车轮有无问题、修车,霍清端的脑子又没被驴踢,那是想也不用想的。
可是,就是那个能指得上的,为了甩掉他,竟是连她早就算计好的马也不要了扭身就跑。霍清端阴郁地看着青棠逃跑方向,一抖缰绳让马停住奔跑,对身后崔氏清冷命令:“赶紧下车,寻个能掩住你身形的树爬上去!”
崔氏看到青棠跑了,心里本是高兴的。一听霍清端让她下车,这心立刻又揪到一块。记忆里他虽冷清,但宫里宫外都说他性情敦厚良善,他也把自己从杨家那地狱里带出来了,怎么会让她现在下车?她一下车,还不是会被追上来的人绑了沉塘?自己应该试着求一求,他不会见死不救的。
崔氏正欲开口,霍清端已转身过来,一把锋利匕首顶上她的咽喉:“本王说了让你下车,找棵树爬上去,听不懂么?!”
崔氏眼里泪珠大颗大颗滚落。眼前的这个男人,竟是这么讨厌自己。
霍清端冷眼看着崔氏下车,看她抱树攀三下滑两步的笨拙样,不得不下车搂了她腰将她安放在树上,这才又驾车往青棠跑的方向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