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并肩难(1 / 1)
南无回到院子的时候,院子已经变了样,屋上的青瓦杂乱无序,房前摔落着一些破碎的瓦片,到处杂草丛生,墙垣边的木芙蓉也被折断,已经枯死,大门的一面也已倾斜摇摇欲坠,满目疮痍。
她才走没多久这里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南无站在院中,看到周围这个景象很是吃惊,难道在她走的这么一丁点儿时间剧情就发展完了?
向前走了一步,踩到一截枯枝,咔嚓一声,周围的景象蓦地变幻,她就像置身在一个飞速旋转的球里,安若的样貌不时在周围出现,
等旋转的情景停下来时,眼前还是刚才南无走时的模样,安若正安安静静地坐在石桌前,她的面前还是插着芙蓉花,芙蓉花上闪着晶莹的水珠。
院外传来声响,一个丫鬟走进来,手里端着饭菜,不过那饭菜很是简单,简单到寒酸,她走到安若面前,把饭菜放到桌上,托盘碰在桌上的声音不大,但是让人一听就知道放菜之人的一丝不耐,“吃吧,”说完这话,丫鬟立马走了。
安若没有看面前的菜一眼,良久,她站起身,向着屋子走去。
南无跟在她身后,进了屋,又是一屋沉闷寂静,大概安若的心就是这样吧。安若有了动静是发生在这之后。
安若一路策马狂奔,这里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夕阳西下,晚霞烧红了半边天,哒哒的马蹄声传的很远,在这空旷的天地回荡,她的身上披着霞光,南无看到,安若渐渐消失在光里。
相传上次莫侯领军打仗,不是很得意,依旧被埋伏在赤丘岭的安军围困,众侍卫一路护着莫侯逃离,方才得以脱险追兵,只是在逃亡过程中遇上暴雨,山间滑坡,他们被冲散,由于莫城受了很重的伤,被石块冲到崖下昏迷过去。
安若当时老远就看到莫城他们被碎石阻断去路,又目睹莫城掉下山崖,快马从另一条小路赶往崖底,因为又是大雨又是着急,一路上不知摔下马多少次,衣服沾满泥浆不成样子,赶到崖下,跌跌绊绊到处寻找,终于找到了莫城,她把莫城的头放到膝上,双手捧着他的脸哭喊道,“城,你没事吧,”朝着四周看了看,前面有一块突出的岩石,她扶着莫城让他傍在自己身上,一路拖着他走到岩石下,小心地把他放在干燥的地方,替他擦干脸上的水,救兵应该很快就会赶来。
果然没过多久救兵赶到,因为还下着雨,来的人也不多,安若就让他们先把莫城带回去,那时候莫城重伤全身发烫,必须要赶快治疗,自己跟随之后的一队人马回去。
安若一个弱女子竟然能够孤身一人来到这边地,并且一下就找到受伤的莫侯,这也很让人怀疑。
莫城被救回去后,昏迷了两日才醒过来,刚醒过来就听到侍卫来报,“什么事?”莫侯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
“禀告侯爷,夫人来了,”莫城微邹眉头,若儿......来了?当他站在城墙上时,安若正赶到城外,满面风尘,他就站在城楼上看着她,并没有叫人开城门,安若抬头正看到莫城在看着她,她脸上都是尘土,嘴唇干裂,边境的烈风吹的发丝飞扬,衣衫呼哧作响,单薄的身形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吹走,地上的泥沙浅浅地卷起又飘散。
莫城抬起手向后一挥,城门缓缓地被打开,安若没有马上进去,她看着莫城深黑的眼眸,似要望进最深处,莫城没有再看她,转过身不见,安若也骑着马走进城门。
军帐内,气氛很沉重。
“侯爷,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为了我们奕国,只有这样了,”
莫城站在案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桌上的地图,对旁人的话充耳不闻,军帐里几乎所有的人都一致同意前者的观点,但是他们的将军仍不发一言,
帐外的天空布满阴霾,狂风烈烈刮着军旗,有的军旗上有撕裂的痕迹,由此可见,在这驻兵的人,肯定都拥有刚毅的面庞,古铜色的皮肤,流在身体里的血也有这风一般的狂迈与凌厉。
此次奕国军队的军师是有名的才子秋恒,当初与莫城骊越都是好友,这次本不需他跟着到这里来,但听说莫城亲自请缨攻打安国,他也就一同来了,莫侯封他作军师,他的才能确是能够担任这个职位,军中没有一人反对。
在前几次作战中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不过在跟随一队精兵偷袭的时候,被安军埋伏的几百精兵截获,现在还在安军手中,所以现在莫侯既被困在这城中又时时担心秋恒遇难,若是被作为俘虏要挟他,到时就真的不知该怎么做了。
北边本就苦寒,夜晚水更是能冻成冰,天上一弯弦月冷冷地瞧着这围困之城,冷风吹散了天上的云,无数星子闪烁,到也成了给这里的人最后的安慰。
莫侯站在城墙之上,翘首望着满天冷星,双手放在厚厚的墙上,不自觉地握紧,难道真的没有出路了吗?转过身,能够清楚地看清城内的情景,在将帅驻扎的府上,亦能够看到那间窗口透出烛光的房屋,他的眼中墨黑,天上的星辰亦无法洒进一点光芒。
安若推开窗,黑重的城墙矗立在前方,城墙上燃烧的火把在风中摇曳,泪悄悄地滑过脸颊滴落在衣襟上,右手紧紧捂住嘴鼻,闭上眼,她害怕哭出声,不想被任何人听到,不想被自己听到,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三日后,安军兵临城下,秋恒被押上前,绑在兵车上,他的身上已经用过了刑,伤痕累累,伤口还在冒着血水,颇为狼狈,他似乎发现莫侯正站在城头看着他,抬起头望了他一眼,嘴角扯了扯,想笑一笑,但扯到了脸上的伤口,闷哼一声皱了皱眉头,只把他矍铄的眼睛看向莫侯。
安军将领是安国大将军魏安,络腮大胡孔武粗犷,他骑在一匹青黑色的马上,马鼻哼哧作响,向着莫侯他们喊道,“奕国的小毛孩,快出来投降,你也该认清形势了,今日总有一个结果了,”说完哈哈大笑,身下的青黑马在原地转动,“你看到了吗?这是你们的大军师,现在还不是乖乖被擒在我手里,识相的,就递交投降书,不然,我大军不多时就能破了你们城门,杀入城内,”
莫侯站在城楼上眼睛泛红,转过身吩咐身边的人不知说了什么,没多久,城楼上用绳子吊下一个人,那人靠在墙上,身形纤瘦,仿佛一阵风都能吹散,魏安看清后一愣,喊道,“你什么意思?”
从安若被带上城楼吊在墙上,莫侯始终都没有看她一眼,只冷冷笑道,“哼,问我什么意思,你想拿秋恒要挟,我也能这样拿你们安国的公主为质,”安若冷冷地看着城下的士兵,面无表情。
魏安有点躁动,“她既已嫁到你们奕国就是你们奕国人,况且她还是你的妻子,哼,想不到莫侯也会拿自己的妻子要挟,你们奕国的男儿都是这样的?”
莫城冷冷地看着他,从胸前的甲胄后掏出一张纸,随手扔下城楼,“我已经把她休了,他依旧是你们安国公主,要拿人就来拿,”
安若不敢相信地看着向下飘落的白纸,那......那是休书,他......他不要她了,心痛的无法呼吸,仿若世界崩溃,她好想身下是一片火海,烧断绳子纵入火中,把她也烧的干干净净。
魏安不敢乱动,毕竟还是安国的公主,还是派人到朝中禀报给安王,看安王如何处理。
安兵退了过后,城上有人准备把安若放上来,但却被莫城制止了,“军师未回来之前不准提上来,秋痕军师还在敌营遭受折磨,他们安国公主就该好好相待?”
“这......”士兵还想说什么,被他一个冷冷的眼神给堵了回去,说完过后就朝着城下走去。
第二天,安军又来了,昨日魏安正准备派人快马赶往国都,不想朝中已经派人到达军中,下达命令,若是奕军想以公主要挟,不必管他只管攻城,这次一定要一举攻破。
冷,真的很冷,安若吊在外面一夜,头很烫,睁开眼昏昏沉沉看到远处尘土飞扬,马蹄声如雷般由远及近,大军出现在地平线上,这个样子,看来莫城他们是守不住了。
艰难地抬起头,天光黛青,城墙上旌旗飘扬,莫城正站在她的上方,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军将至,似乎注意到她在看他,视线移到她脸上,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看到莫城嘴角似笑非笑,眼中划过一丝温柔,只是一瞬又移开视线。
他们一上一下,静静地看着安军涌到城下,看着他们当着所有人的面割掉秋恒的首级,魏安把首级狠狠扔到城上,莫城稳稳接住,秋恒双眼紧闭,嘴角似乎含着一丝笑。
蓦地,他也笑了,把首级郑重地放到旁边,站到墙边伸手拽住绳子,用力一提,安若落到他的怀中,温柔地帮她解开手上的绳子,脸上包含风霜,双眼也疲惫地泛着血丝,看着她,幽幽出声,“对不起,”说罢,抱着她跃上城墙,淡漠地看着下方,无数的长矛刀剑冷冷地排列在下方,绝决般,纵身跳下。
血水汤汤,多少春花秋月,多少婉转柔情,都付诸西风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