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二十九章：医院（1 / 1）
许言说，他是一个人，活着两个人的命。
“哥哥是替我去死的，所以，我替他活着。”
许母从来就不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她那时，只是想着死去就一了百了，没有背叛，没有绝望。所以，她选择了自杀，但是，她不能让哪个男人过的太愉快。
许言小时候很顽皮，从小就很机灵，相比于沉稳温和的许诺，他似乎总是被母亲忽略的那一个，但是，却非常得许父的喜爱，因为父亲觉得，他更圆滑一点，更懂得变通，更像自己。
所以，许母便想，她要带走他最喜欢的孩子，那样，是不是还会经常想起自己？尽管，更多的是恨。
“你母亲，一定很爱很爱你父亲。”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她的爱，太过偏激，也太自卑，她从来就没有相信过那个男人，永远活在自己的臆想里，走不出来。”
沈茵承认，也许许言说的是对的，她能理解许母的感情，因为身份和家庭，她的爱情，太过卑微，甚至压抑的有一些扭曲。
许诺和许言长得很像，只是许言的右耳后面，有一颗小小的黑痣，且喜欢黑灰色的衣服，许诺，更喜欢白色。
许言至今都不知道，当时和自己一样大的许诺是如何知道，母亲已经崩溃的精神，如何知道，那一碗香喷喷的鸡蛋羹里，却是致命的穿肠□□。
他只知道，那一晚，许诺急忙的跑进了他的房间，依旧是温和的笑意，和他打了一个赌：“你说，如果我们假装是对方，妈妈能不能认出我们？”
所以，他们互换了衣服，许诺甚至用他画画的黑色油性笔在耳后点了一颗逼真的黑痣，许言那是还不明白，为什么在妈妈呼喊自己的时候，许诺让自己暂时不要出去，先一个人去骗妈妈。
直到他玩累了，睡着了，却被楼下嘈杂的声音惊醒，他看见的，是痛苦绝望的父亲，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紧闭双眼，面色苍白的许诺，还有他嘴角温和微笑和微微皱起的眉角，那一身黑色的运动服，还有自己不小心沾上的红色墨水，渗透着褐色的水渍，就像是血液一样，触目惊心。
从此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这样的许诺，从此之后，许诺的微笑就永远的停留在坚硬的墓碑上，数十年如一日，就如同他关上房间时，轻轻地同你道别，那一年，许言8岁，许诺，也不过8岁而已。
许言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见到母亲，父亲一反常态每日的陪在他的身边，尽管这样，每夜从梦中惊醒，他似乎都能看到许诺的身影。他问过，母亲去了哪里，许诺去了哪里，许父从来都没有回答过他，只是摸摸他的头，笑着说：“母亲带着小诺去了别的地方，爸爸找不到他，所以只有小言陪着爸爸了。”
他以为，他们还会回来，直到他看见铁锈的栅栏挡住了那一只干枯的手，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眼中全是悔恨、绝望和温柔的爱意，不知道是看着他，看着父亲还是虚空中微笑的许诺。
后来，也许是怨恨，也许是痛苦，也许是自我厌弃，许言离开了那个支离破碎的家，离开了扼杀了许诺生命的那对父母。
“你有一个好哥哥。”许言像许诺一样活着，温柔、善良、沉稳，但是沈茵觉得，许言还是许言，那个骨子里倔强、轻狂，带着不屑一顾的悲伤。也许许诺的死和母亲的疯癫让他改变了，但沈茵相信，那只是外表，他只是将那些属于许言的肆无忌惮放在了表层之下，从未改变。
到达慕尼黑已经是晚上，蓝黑色的天空中坠这密密麻麻的星子，一闪一闪，沈茵靠着徐艳的肩膀，坐在出租车上，看着天空，好像，许诺就着这么看着他们，等待着和母亲的团聚。
马不停蹄地赶往医院，沈茵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医院楼下的那个男人，穿着白色大褂，侧脸深埋在黑暗里的男人，带给她一种无法言喻的熟悉感，好像，在那里看见过。
“怎么了？”
“这人好熟悉啊，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一样，他是谁？”
“他就是主治医生Darry，中文名叫贺周宇，是个德国籍的华人，著名的精神学家Ephron的得意门生。”
“姓贺？没听过，可能是我看错了。”沈茵轻声低喃一声，就把此事放下了，现在最主要的是许言的母亲。
“你母亲刚刚已经是第五次抢救了，她可能真的快不行了。”
“结果怎么样？”“还在抢救中。”
贺医生一看他们走进，也没有多说，拉过许言就朝着医院里面走，进了电梯才来得及解释两句，看情况，许言母亲的情况非常不好。
“我知道了。”
许言母亲一直都是住在5楼的病房，那边有专门的抢救室，电梯也就两句话的功夫就到了五楼，贺医生这次没有拉着许言，而是快步走向五楼最右边的抢救室，刚走出电梯，就看见急忙过来一个护士，看见贺医生和许言，开口便道：“Der Arzt, der den patienten nicht zu Retten, herzstillstand, gerade schock erholen, aber wahrscheinlich Nur geborgt, sie Schnell zu sehen。”（医生，病人抢救失败，心跳停止，刚刚电击恢复，但是可能只是回光返照，你快进去看看吧——此乃百度翻译）
贺医生一听，急忙拉着许言就像转角的病房走过去，然后将一言不发的许言推进病房，自己站在了门口。
沈茵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虽然不懂德语，但是那个护士的表情和贺医生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这个许言最恨也是最爱的女人，也许，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
她站在贺医生旁边，透过透明的玻璃窗，看着许言慢慢地走进病床上已经取上各种仪器的女人，然后坐下。背对着自己，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依然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无措和孤寂。
“其实许言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恨她，毕竟，她也是一个可怜人。”
沈茵没有回头，只是靠在玻璃窗旁，深深地看着房间里的那对母子。
“不管她经历过什么，受过怎样的痛苦，都不是她伤害许言和许诺的借口，她是一个失败的母亲。”
“······我想我总算知道，有着情感缺失症的许言，为什么会爱上你了，你会是一个好妻子，也会是一个好母亲。”
沈茵一愣，回过头，直直地看着靠在墙上的贺周宇：“情感缺失症？是什么？”
“就是对于外界的事物过于淡漠，无法产生情感的一种心理疾病。情感缺失是普遍的叫法，并没有确切的医学说明，虽然许言还没有到完全缺失情感的地步，但是你们相处这么久，应该能感觉到，他对于很多人和很多事，态度都比较淡漠，这是因为他小时候受过比较严重的心理创伤而导致的。”
“你是··他的心理医生？”
“····你怎么知道？”
“因为看起来，你很了解他，如果你不是他的医生，他是不会允许你如此剖析他的心理问题的。”
“不，你说错了，你比我更了解他。”
沈茵看着贺周宇深邃的褐色瞳孔，那是一种近乎冰冷的锐利，就像是眼前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副骨架。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因为，我才是陪着他走过下半辈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