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罪孽深重(1 / 1)
云折收拾好衣襟,眯着眼俯视神色惨淡的她。
这时云折的一个侍从跑来,弯腰,“爷,你没事吧?”
“传令下去,谁敢屠城,军法处置。还有,活捉夏隆。”
“是,爷。”
窄巷里只剩下站着的云折,跪着的沐遥和躺在地上瞪着干眼的老人。
砰,砰,砰。
沐遥向尸体磕了三个响头。
父亲一般的师父死在她的匕首之下。
她这一生,罪孽深重。
云折半蹲下来,在她面前递了一只手。
沐遥摇摇头,“你觉得今时今日我还能回的去吗?”
两个人并排站在一起,云折压低了嗓音,“你脱离了我的药,你以为你能活多久?十年?五年?像你这种情况,至多两年。”
沐遥没有接话,衣袖里的发带飘在了地上。独自一个人消失在硝烟中的沐地里。
“主子?”秦商的内力已经恢复。
“杀了沐太后,带走林婉。”
“主子你去哪里?”
“海阔天空,何处是家?”
夕阳西下,沐地城外,单薄的女子只身一人在尘土上留下浅浅的血迹,终于,轰然倒在地上,呼吸越来越薄弱。
云折在沐地整顿三日之后,将城池交给心腹,带领大军返回万俟。
夏隆不幸染病,军医束手无策。传回万俟的原话是,夏濯劳苦劳力,病死军营。
听说,云相走的那日,沐地城外杨絮飞舞,沐地百姓跪地恭送万俟军师。
万俟帝都皇上皇后已经从行宫搬出,迎接三军的排场十分浩大。
“赏赐云折黄金万两,他的门生全部加官一级!”
“谢皇上。”
相府内得知消息热闹起来,一改这些天的阴霾,碧可已经做好的夫人爱吃的菜倚在门前等待两人的归来。
云折回到房内,闭门不出。
“夫人呢?”碧可喃喃自语,连忙拉住云赦问清情况。云赦只是面色不好的一味摇摇头。
傍晚,云折和二夫人在用餐,白天热闹的光景不复,几乎没人敢讲话,只有云折偶然询问夕染要不要这样或那个菜。夕染小心翼翼探究着云折的表情。
一旁的碧可早已经忍不住,不顾身份,冲了过去,闪着泪光,“爷,夫人呢?”
“夫人不是在这里吗?”云折看了一眼夕染。
“爷知道我说的不是二夫人,我问你是大夫人,大夫人去沙场找你去了。”
“哦,你忘了她吧,她不会再回来了。”云折面无表情。
“什么叫不会回来?”云赦一个劲的向碧可打着手势要她不要再问下去了,可是,碧可关注点全在云相那里。
“云赦传令下去,相府大夫人染病途中,不治而亡。”云折放下了筷子。
“爷?”夕染脸颊划过泪,“她怎么会死了?夫人怎么会死了呢?”
“世事无常啊。”云折拍拍夕染的肩膀,“你身子要紧。”
秦商威逼沐太后想问出贵妃遗体下落可是未果,于是杀了她,接着去天牢救出了林婉,最后在沐遥消失的方向从农夫手中接下来沐遥,三人一辆马车驰向西去了陵国。
在林婉的悉心照料下,沐遥渐渐有了血色,然而,秦商一探脉,还是摇摇头。
沐辰沦为万俟的阶下囚后,云折在他临死前探望过一次。
“你若从实交代我可以求皇上饶你不死。”
“别骗我了,我知道我非死不可了。我只是不甘心,我知道你不简单,你有自己的一脉势力,我自信我的笔迹模仿的无懈可击,可是为什么还是骗不了你的暗中势力?我不甘心。”
“你知道吗,我与属下通信向来都是只用这只手。”云折指了指左手,邪魅一笑。
“哈哈哈……从一开始我就中了你的套,原以为你的势力能为我所用,不料,我的一举一动竟然全部暴露在你眼里,枉我自负一场,哈哈哈,谢谢你满足我临死之前的疑惑。”
“死人的嘴是最安全的。”
“你既然知道我要死了,就休想从我的口中探听到什么!”
“哦,是吗?”云折取出怀中的发簪,“这个你不会不认得?”
“你竟然抓住了林婉!你这个……”
“一命换一个秘密,我问你贵妃的遗体在哪里?”
“你竟然为了沐乐问我这件事?”
“你说还是不说?”
“雪山之巅。你要是不放过林婉,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放心,林婉会很安全。”
夜色中,云折快步摸黑离开了天牢。
在陵国一所偏僻的屋子里已经住了两个月,沐遥一直卧床不起,偶尔林婉来打扫时发现枕边的鲜红。秦商还在研究各种方子,埋头叹气,“公主自己求生欲望很低。”
“到底在沐地发生了什么?”
秦商摇摇头,突然抬头,重锤一下桌子,“肯定和云相有关,可是,可是,我又不能问公主,我怕,怕……”
“怕她更伤心?”
秦商点点头。
林婉拍拍他的肩膀,“肯定会有办法让公主振作起来的!”
这所屋子因为林婉的布置在周围让人眼前一亮,可是仍然提不起沐遥对生活的热情。直到一个乌云密布的傍晚,秦商送来了一箱子书籍,“公主,这都是从师父故居拿来的书,要不你无聊时候看一看?”
这一次,秦商发现沐遥的眼眸有了色彩。
只是,窗外突然倾下的雨打了下来,让沐遥本就很低的声音更加朦胧。
她说,师父是我杀的。
秦商头脑一片空白,半天才反应过来,放下箱子,推开了门。
“他也是你师父,你不想为他报仇吗?”
“不想,因为人是公主杀的。”他已经想清楚了,师父死的突然,他曾发誓要手刃仇人,可是如果对象是公主,那么,就不必了。
“我不值得你效忠。”
“那是秦商自愿而为,公主,早些休息,书我还是拿走吧。”
“我会看,不要拿走。其实,我有点恨师父,师父当日为了一己私欲,设计让娘弄坏了萧妃的画像,有时我想若父皇隐瞒母妃一辈子,就算那场欢爱是水中月,镜中花,至少娘是幸福的。”
“我竟不知道师父做过这种事。”
“那只是一念之差,我虽恨过师父,但是师父对我恩重如山,这次杀他,不是因为这事,是我卑劣的私心。”
“公主,你无须自责,无论您做什么,秦商都支持。”
沐遥在院子的秋千上拜读师父写的游记,原来,师父远走的这些年,一面苦苦追寻解药,不仅为自己,也为沐遥的毒,另一面也纵情于山山水水……当然,每一章都会提到她额娘,或是娘昔日的一句话,或是某日的穿着。
“公主,有客来访。”林婉打断了沉浸在书中的沐遥。
微微抬头看来人,好久不见的云赦。
“夫人。”云赦腰还保持着弯着状态。
“送客。”沐遥起身。
“夫人?”云赦抬头,有点诧异地望着她,这时,沐遥才发现云赦冷峻的脸上有一道丑丑的疤痕,从鼻梁一直蔓延到脸颊。
沐遥狠了狠心,转向秦商,提高音量,“我说送客!”
乡间半掩的木门突然被推开了,来人一袭黑衣,向院内的人微微点头示意,右手解开袍子的帽子,左手上竟是一个婴儿,而,来人是——云折。
沐遥紧皱眉头,心仿佛有根刺在一点一点深入,拿着书的手微微颤抖,有点哀伤的眼睛向秦商求助。
“公主让你们离开。”还好秦商和她比较有默契。
云折一个手势示意云赦先行离开,也不管秦商的话,轻轻拍着怀中的婴儿,制止她的啼哭。“我今日就走,今日前来,一半为了履行我的承诺,一半是有求于你。”
离开的云赦又来了,怀中抱着一个坛子。
“你母亲遗体被放置在雪山之巅,沐太后落败时下了最后一道密诏——毁了遗体。我的人虽偷到了遗体,可是因为已经脱离了万年的寒冰,贵妃尸身很快腐烂,我替你做了决定——融成了骨灰。”
沐遥的视线落在了坛子上,秦商接过了骨灰坛。
“剩下的事情我们俩聊。”云折也不问她的意见,径直打开了房门。
阳光打在身上令她一阵眩晕,稳了稳脚步,朝秦商他们点头走进了房间。
刚进房门,云折一手关了门,一手探上了她的脉,“怎么,你就是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
“不劳云相费心。”沐遥撤走了自己的手,退了退。
“这是夕染的孩子。”云折眼中有着满满的爱意和宁静。
“很可爱。”襁褓中的婴儿安静地躺在云折怀中。
“夕染早产了,此事和皇后脱不了关系。”
“有你的照顾相信纵然孩子早产也不会身体有什么问题。”
云折摇摇头,“交给你照顾了。”
沐遥诧异地望着云折,这个男人欺骗了她的感情,利用她的感情,凭什么会“理所当然”以为她会善良傻到帮他照顾孩子,一个属于他和另一个女人的孩子?
“夕染死了,死于难产,她的遗言就是让你替她照顾孩子。”
沐遥摇摇头。
“因为你善良,夕染一直喜欢你,喜欢你的美丽,善良,和直率,她也羡慕你,羡慕你的家室,你的坦然,你的聪慧。这些都是她的原话。”
“喜欢羡慕我?可真是笑话啊……”
“你帮我照顾这个孩子我可以帮你做任何事情作为交换。”
“为什么?”
“皇后虎视眈眈,朝中权势力量也是棘手,还有皇帝,我不能保证一个安全的童年给她,所以,我只能想到你。”
“那么夕染的话是你……”
“是真的。”
“我可是害死过她孩子的人,你们也敢将这个孩子托付给我?”沐遥嗤笑一番。
“那次事我们都知道是皇后的手脚。”
“云折啊,云折啊,你究竟骗了我多少事情?”
“你又何必当真?”这是第一次沐遥觉得触到真实的云折,虽然凛冽冰冷,但这才是真正的云折。那么,那日,抬头看见好看的眉眼,被收了的心,这一切都是错的,都是假的。
又何必当真么?
是啊,又何必当真。
其实,多多少少都知道云折没有真心,可是每次又抱有一丝侥幸。
又何必当真呢?
“那么,什么条件都行吗?”
云折点点头。
“好。”沐遥小心翼翼接过孩子,指指门外,“总有一日我会提出要求。现在,你走吧。”
云折推开房门,重新整理好衣服,唤了云赦,离开的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