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灵堂（1 / 1）

乔雅从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手中接过装着姜赫骨灰的骨灰盒，从他家拿来的照片和他成为灰烬融在一起。

殡仪馆外不好搭车，出租车司机看见乔雅手中的骨灰盒停也不停的从她身边开过，她觉得她像被人舍弃的流浪猫，上次她在市郊搭不到车时还能遇见人帮忙，想起那个笑起来会露出酒窝的医生，她的嘴角不禁向上翘。

摸着覆盖在骨灰盒上的绸子，乔雅想起刚从外地出差回来的姜赫的私人医生告诉她的话，姜赫在两个月前被检查出肺癌晚期，当时预期活不过半年，难道姜赫就因为这件事才会有车祸前的反常，和公司最大董事的女儿叶北雪取消婚约、对公司的事漠不关心、放弃对姜家的报复……她发现她望着一个骨灰盒寻求一个答案很可笑，他都成灰了，还能告诉自己什么，以前的他很少和她说话，现在的他连她的话也听不到了。

最后乔雅乘殡仪馆去市区办事的车才离开的，窗外的山风呼啸而过，为什么夏天也有这样凌厉的风，不冷，刮在脸上却很疼。傍晚时分，乔雅到达开追掉会的地方，把骨灰盒放在正中的台子上，上面挂着姜赫的照片，周围全是白色的纸花，白色和黑色的青纱整齐的悬挂在四周，这些单纯的颜色把照片里姜赫衬托的极其苍白，苍白的像乔雅此时的心情。

第二天的追掉会极为冷清，真是人走茶凉，许多人都已有事为由推脱不来或者来去匆匆，偌大的会场稀稀拉拉的坐着几人。

乔雅没有想到姜衍会来，当初他和姜赫为了姜家的继承权斗的你死我活，沈怀的意外死亡也和这个人有莫大的关系。沈怀，那个让人羡慕有惋惜的女孩，那时她在上海实习的时候听说沈怀家生意失败不仅破产还欠了一大笔钱，当她回北京的时候只见到沈怀最后一面，在医院的场景她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那么漂亮活泼的人毫无生气的躺在医院里，拉着她的手气息微弱的说：“我……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姜……姜……姜赫，你替我好好看着他……他……我现在只相信你了——乔雅，你是我的好朋友……”简简单单的话像是对她的预言，的确，她看着他，直到他死亡。沈怀之死，姜赫爱情死了，本来就淡薄亲情也跟死了，他彻底与姜家断绝关系，并发誓要害死沈怀姜家人付出代价。

叶北雪也来了，她长的和沈怀真的很像，一样的年轻漂亮，单纯不谙事事，乔雅以为姜赫爱上她是因为沈怀的缘故，可是姜赫却说寻找替代者是对死者的不尊重，他爱沈怀不是因为她漂亮的外表而是她让他觉得沈怀像山涧自由的溪流不受约束，也浅浅的撞击着他封闭的心和沉寂的神经，在豪门长大的他见过太多勾心斗角，兄弟之间，连父子之间都是，可现在在这世界重要的不止爱情，有时为达目的感情也要利用……那次是姜赫除工作外和她最长的一次对话，她可以理解他这些年的痛苦无奈低声下气，明白有些事也是权宜之计，但是那些话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她觉得他是那么的陌生。叶北雪真的爱着姜赫，姜赫作生意的方式总是冒进大胆，虽然利润丰厚，但是风险太大，董事会不会轻易答应，但是生为最大董事的独生女，她总是用她父亲对她的宠爱来帮助姜赫，可是是有条件的，叶父不止一次的想把叶北雪和姜赫凑成一对，叶家没有儿子，姜赫这样的人正好可以帮他管理公司。商场上的联姻姜赫是没有拒绝的，失去叶家这个靠山，他手里就失去可以对付姜家的筹码。

偌大的灵堂里只坐了乔雅一个人，孤零零的，好不冷清。

“小雅”，熟悉的声音让乔雅抬起头来，看见从小的好朋友李萧站在她面前，“你来了”，乔雅听见自己的声音因为长久不语有些嘶哑。

“恩……没想到姜赫就这么死了……害的我的采访还没结束呢”，李萧声音中有些戏谑还有些惋惜。

“你这是参加葬礼的态度吗？”

“我不是跟他不熟吗……不过……你……”李萧看着面无表情的乔雅有些难开口。

“你的那篇姜赫的专访怎么样”，乔雅有些疲惫。

“本来我还要再采访一次就可以完成了，但是现在……不过没关系，我是谁啊，大记者，这次姜赫的突然逝世正好可以让我的专访大卖，这次我们老总都要亲自嘉奖我……”李萧一说的事业总是一脸放光，豪情万丈。

乔雅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到底知不知道这是葬礼。

“你也不要一脸死了老爹的模样，不就是个老板嘛，我知道你跟着他很久，现在他死了，新老总肯定不会这么器重你，但是东家不做做西家，你有在大公司工作的经验，还怕找不到工作……”李萧絮絮叨叨的教育着乔雅。

乔雅听着李萧的话，心里苦笑，李萧这个臭小子还和以前一样——嘴这么毒，小时侯李萧说了让她生气的话，一定毫不留情的教训他，想到自己小时侯追着李萧打时他那边跑边骂的样子，乔雅忍不住嘴角弯了弯。

李萧看见乔雅笑了，继续说：“这就对了，现在没外人，你不用做戏，你哪像会伤心的人，伤人还差不多，你小时候打我可是下了死劲……后来我妈和你妈还说‘打是亲骂是爱’，那时她们就祸害祖国未来的花朵，搞封建思想……还好我后来拒理力争，要不我这一辈就要被你镇压了……”李萧的话让乔雅想起她妈和李萧妈一直都有撮合她们的意思，但是看着他们一直都没这个意思才渐渐的淡了再加上李萧结婚才完全不谈了，还记得她去参加李萧的婚礼，当李萧的朋友知道他们从小认识就打趣的问李萧为什么和她这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开花结果，当时李萧搓着手开玩笑嘿嘿说太熟，不好下手，她当时杀了他的心都有，开这种玩笑也不怕他老婆误会。事实证明他老婆的确很大方，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和乔雅成为了朋友。后来李萧采访姜赫的事，也是乔雅看他老婆的面子才去走后门的。

当时乔雅给姜赫提及这件事时，他很不愿意，但她但是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说着说着就说到是李萧老婆拜托她的，李萧老婆帮了她许多忙，通过了李萧老婆她才能多接触一些对公司有利的人……他听到这里略略思考了一下就答应了，这是她第一次请他在私事上帮忙。

姜赫不喜欢李萧，乔雅是明白的，她看了一眼那个滔滔不绝的男人，谁都不喜欢既没有口德又喜欢挖人家隐私公告天下的人吧，真不知他那个精明能干的老婆是怎么骗回家的。

“对了，上次我送过来的照片，本来想让姜赫选一张登在杂志上，但是他还没给我答复就……恩……你帮他选一张，选好了给我答复，我们下周就要登了，你别忘了。”

“什么照片，我不怎么知道。”

“你上次不在，我亲自送上去的，还是你前任老总亲自接见我的。”

“我不知道他放在哪里？”

“恩……这样啊，我只有电脑还有一套，等会发到你邮箱里，我还抓拍到你一张，照的特漂亮，回家看，以后要征婚就用它，保证成功……唯一遗憾的就是姜赫也照进去了，搞的像合照，不过你可以剪掉他，如果你以后征婚成功，别忘了我这个大媒人……”

李萧给灵堂带来了短期的热闹，热闹过后还是冰冷的安静，乔雅还是一个人，她不知从什么时候习惯安静和孤寂，有些事太远了，她已经有些记不清。窗外正是一派夏日景象，吵闹浮华，和灵堂完全是两个天地，乔雅也想走出去感受夏天的热闹，但是她看见镜框里那张无生气的脸，她还是没有动，让她再陪他一会吧，这是最后一次了，已经几年了，难道几小时她不能坚持吗。

几年前的她到底在发什么疯，为了沈怀的那些临终遗言，守着当时一无所有的姜赫，她当时根本不知道怎样才能帮他，她只是陪着他，把实习的公司换到学校所在的城市，把自己租的房子让给他住，她去挤宿舍，每天下班去出租屋里给他做饭然后坐一两个小时的车回学校，默默看着整日不语的他。当他说要离开北京去上海创业时，她立刻放弃了实习公司的录用，随着他到了上海，当了他的秘书，开始的时候很辛苦，别人的嘲笑冷遇讽刺不怀好意……她咽进肚子里，她以为她可以帮他，但是她的辛苦都是无用功，一切的资金人脉客户……都是他的成绩。

再后来，她成了他的秘书，离他的办公室极近，他开着门的时候，她总是漫不经心的工作，看他蹙眉沉思……听着他落笔时沙沙声……再再后来他有了未婚妻……

突然一阵风吹进灵堂里，青白纱在风中颤抖，纸钱烧过的灰烬也在风中乱舞，这阵风也吹醒了恍惚的乔雅，人死如灯灭，所以的一切都剩回忆，而那些回忆如灰烬，被风吹过后只有了了（niao,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