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梦里回首(1 / 1)
夜晚的迷雾之都灯红酒绿,衣冠楚楚的成功人士,身畔衣香鬓影,打扮得体的帅哥侍者彬彬有礼地穿梭在各个包厢间,偶有哪个包厢门打开,便有一股暖暖的欢声笑语扑面而来。
“晨曦”号包厢里却显示出一种异常诡异的安静来,只见几个举着高脚杯的男子面面相觑,然后齐齐把目光投向陈正,陈正叫苦不迭,他看看那个宛如神祇般端坐在桌旁却明显在走神的家伙暗暗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嘴贱邀请他来参加朋友聚会。
今天陈正的几个朋友从昆城过来玩,陈正盛情款待,高兴之余,他想起一直处于郁闷中的顾修,恰好在座的有两个与顾修也有几面之缘,他抱着有福同享的好心试着给顾修打了个电话,这两三年时间里,顾修满世界跑,回来后也不爱出门参加酒会派对,以至于陈正与他见面的机会也比较少,更不用说在一起把酒言欢了,没想到今天电话过去他张口就问在哪里,十分钟不到就到达了。和他一起进门的是他满身的酒气,也不知之前在哪里喝闷酒。只是人是来了,魂却明显飘在哪,他坐下后除了一开始自罚三杯以表迟到的歉意外,一直正襟危坐,一言不发,酒杯倒是一直没放下,他轻轻地晃着杯中的酒,晃一会儿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再倒,再晃,再喝,再倒。搞得桌上的气氛都有点尴尬。陈正心里直喊这家伙是来砸场子的。
陈正的发小,那个与顾修也颇熟的章平见状想打破僵局,于是举杯建议大家一起敬一敬昆城的名人——年少有为的顾总,在场的都是精明人,都一致附和,举起杯子,只是大家都举起了杯子,章平场面话也说过了,那厢顾修却不为所动,继续一言不发地顾自己摇晃着杯子。这一下,大家可下不来台了,虽然顾修现在事业如日中天,是商界传奇人物,可是在座的一个个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大家家世都颇好,特别是章平,出身官宦世家,爷爷是省里高官,他自小随父亲来昆城打拼,现在父亲已经是昆城第一把手,据说他舅舅是中央部委里的,按说这样的家世,任谁都得容易长成混世魔王,不为别的,只因为周围奉承的人实在太多,方向易迷失,只是要说人家章家家风好呢,章平愣是长得风度翩翩,温文儒雅,最主要的是他另辟蹊径,大学时硬是让人大跌眼镜地选了计算机专业,毕业后自开公司,自行设计了一款游戏《龙行天下》,不到三月时间风靡全国,之后他的公司一直稳扎稳打,推出的几款游戏都得到玩家的一致好评,他还由游戏连锁开发了玩具动画制作等等一系列产品,也是昆城的名人,只是他为人低调,特别是据说毕业时家里反对他涉足商业,因此他与家里大吵一架,早就搬出来住了,少有人知道他身后的背景。
不过陈正却是心知肚明,他伸手拍拍就坐在他身边的顾修,低声提醒他:“修,快醒醒,大家向你敬酒了。”直到他提醒第二遍,顾修目光才有了焦距,他看看一脸怨妇样的陈正,再看看一桌还没放下的杯子,马上进入角色,举起了杯子:“不好意思,刚才在想事情,一时没听见,这样吧,为惩罚我的走神,我敬大家,我罚三杯,你们随意,另外,今晚这场算我的,等会大家喝好了我再请大家唱歌。”说完他气也不喘地连干三杯。
不愧是生意场上的常胜将军,这应变能力着实令人敬佩,章平心里赞叹,面上却也还是一派平和:“顾总好酒量,来,我们也谢谢顾总的东道主之谊,一干为尽。”季礼几个也应声喝下,酒桌上总算又重归热闹。顾修再也没失态过,反而敬酒,被敬,喝得颇是欢畅。倒是陈正,看着顾修身后迅速多起来的酒瓶子不由咋舌:这是打算包场的节奏?
席间,章平上洗手间,他示意陈正随他一起去,陈正知道他有事问他,于是也找借口出了门。上完洗手间,俩人来到一处过道处,推开窗口透透气,章平顺手点起烟,同时询问陈正要不要,见陈正摇头,他想了想,也把烟灭了,然后开口:“顾修怎么了?”陈正苦笑:“一言难尽,唉。”
“为了一个女人?”
“差不多吧。”
“那个叫童桐的失踪女人?”
“啊?章平,你也太厉害了,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你老婆告诉我的。”章平倒没卖关子。
陈正却是愤愤不平:“谁说她是我老婆,那个大嘴巴的女人,看我回去不教训她。”
章平没反驳他,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陈正一下泄了气:“唉,我真拿程洋没办法,她天天在我妈跟前献殷勤,搞得我得被她们俩追杀,不说她了。说起来,童桐不知到底在哪里,不会真的发生什么意外吧。”
“听你口气,好像对那个童桐还是挺担心的,可是我听洋洋说那只是个不知廉耻的第三者,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人品真的不行,我想也不会让顾修万里寻觅,更不会让你这个局外人也同情吧。只是我不理解的是顾修明明有能力处理好与童桐或珊珊之间的关系,最后怎么会搞些这么乱七八糟的局面出来?”
“这故事说起来就长了,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修提过一两句,好像童桐是顾修的初恋,后来另攀高枝分开了。再后来在离城重逢后顾修为了报复她又在一起,我听顾修的意思好像说是她为了钱跟他复合,可是顾修明明是放不下她的,而且以我所见,童桐根本不像是个贪慕虚荣或朝秦暮楚的人啊,你不知道,她有多孝顺,心地又善良。”
“她不是另攀高枝了吗?那个男的呢?”章平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我也是听顾修提过一句,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不过从来没见过什么男的来找过她,她的家庭情况倒是挺复杂的,父亲开的公司破产,母亲离家出走,家里房子也卖了,父亲车祸后一直不清醒,父亲去世后她就也走了。”
“如果她是如洋洋所说的那种人,那她应该牢牢抓住顾修而不是远走他乡。”
“是啊,我觉得顾修对她并不好,虽然爱她,对了,童桐本有轻生意,是她父亲临终前嘱咐她带着他的骨灰游览五年,她才就此消失的。”
“轻生?”章平皱起眉头,“我觉得顾修是个人渣。”
陈正摸摸下巴,没吭声,老实说,有时他也觉得顾修人品有问题。
“你也知道我和程家徐家都是世交,洋洋珊珊都是和我一块长大的,本来我也不想过问,只是洋洋常在我耳边念叨,今天我和珊珊同机过来,看珊珊郁郁寡欢,今天又碰巧看到顾修,才多嘴问一句,我觉得他既放不下童桐,就不要惹珊珊,既然已与珊珊订了婚,而且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还扮什么情圣模样。”
“我的老天,我说你怎么会关心修的私生活,搞半天是为徐珊珊打抱不平来的,幸好童桐走了,要不然你是不是有什么手段要用在她身上?”
“我是那种人吗?只是徐伯伯一生叱吒风云,有人欺负他的宝贝女儿,焉知他是否动过这个念头呢?”章平意有所指。
只是不等陈正想出个所以然来,他又转身往回走了:“走吧,我们出来得够久了。”
这个晚上,重逢的人们大家都喝高了,又去歌吧发泄了后才散。将大家都送上去酒店的车子,陈正才回过头来看着那个酒鬼发愁,顾修已经醉得人事不知了,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
在侍者的帮忙下,陈正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送到家,正在他身上摸着钥匙,没想到门打开了,陈正也有些喝多了,光影下,那个俏丽的身影差点让他脱口喊出童桐二字,幸好他敏锐地发现这个佳人明显比童桐高出半个头,才硬生生咬回了话。
他和徐珊珊一起把顾修搀上楼,酒意上涌,又困又累,于是叮嘱徐珊珊几句,爬上车让侍者赶紧把自己送回家。他十分渴望新购的那套房子内宽大的软乎乎的床。
顾修一晚上都在做梦,他先是梦见小时候妈妈带他去坐云霄飞车,结果他不争气地吐了,头痛了好久,妈妈一直在身边给他擦着,按摩着,迷糊中,似乎连衣服都给他换了一遍。后来他长大下班回家突然就听见童桐喊他吃饭的声音,他一时不敢相信,直到她亭亭玉立地站在他面前,娇怯地踮起脚吻上他的唇,他才知道不是梦,他急切地抱紧她,深深地吻上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儿。他很快乐,一直很快乐,童桐是那样温柔,那样乖巧,任他为所欲为,他甚至快活得笑出了声,原先所有的猜疑,所有的担心都化为乌有,他只想紧紧拥着她,一直到天荒地老。
清晨的阳光洒在床上交缠的两个人身上,许是阳光太耀眼,顾修抖了抖长长的睫毛,皱起眉头,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宿醉的头还是有点昏。于是他迟疑了一下才感觉到自己软玉温香正在怀,女孩背对着他被他抱在怀中,□□的肩头遍布红色的吻痕,他一下子僵硬了,想了良久,他才想起昨晚美丽而又旖妮的梦境,原来不是梦,只是他终于想起昨晚珊珊住在他家。
他僵硬着身体小心地移开珊珊,给她盖好被子,起身冲了个澡,来到阳台上。阳台上还放着以前童桐最爱坐的那个宽大的椅子,他学着童桐的样子坐下,望着天边忽飞忽落的小鸟,不知为什么,心里涌起了一阵阵悲凉。
他听见床上传来细碎的声音,还听见因为有些不适珊珊的小声呼痛声,再听着她从卫生间出来轻轻来到阳台上,直到她俯下身楼住他的脖子,他才闷闷地说了一声对不起。珊珊轻笑:“说什么对不起,我是你的未婚妻。”是啊,未婚妻,顾修又沉默了一会,闭上眼:“姗姗,我说对不起是因为还要让你等我两年,再等我两年,我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好啊,我等,我等。”珊珊将头埋在顾修的肩头,趁机擦去眼角的泪花,真好,终于等到他了,两年而已,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再等两年也无妨,因为他终于给了她一个明确的婚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期限是两年,但这样已经很好了,她愿意等。昨夜他闯进她体内的疼痛和他喃喃童桐的屈辱好像都不存在了。珊珊努力睁着眼,可是泪水却越聚越多,她忍不住小声抽泣了一下。
顾修叹息一声,睁开眼,转身将珊珊抱入怀中:“珊珊,是我不好,让你等这么久,还要让你等下去,不过我保证,以后我会做一个好丈夫,还会,还会再做一个好爸爸。”为什么,为什么明明一切已成定局,胸口却像在撕裂般疼痛?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在背叛?桐桐,也许我早该放下你,这样也许就不会有你的逃避,有珊珊的悲泣,我只希望你一切安好,你不想再回到我身边,我真的不再强求,我只要你好好的,我只要看到你好好的,我就与珊珊结婚,我不再逼迫你,我不再辜负珊珊,我也不用再厌弃我自己,其实我一直痛恨着我自己,痛恨自己的优柔寡断,痛恨自己的游离,痛恨自己一次次地伤害你,还有珊珊。现在,我要把你放下了,完全放下,好不好,我的桐桐,只是,心真的好痛,也许痛碎了它就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