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楔子(1 / 1)
宽大整洁的会议厅内,衣冠楚楚的销售部李经理正在台上侃侃而谈,秘书小宁埋头奋笔疾书,偶而抬头快速扫视一眼正坐第一位的总经理顾修坚毅冷峻的侧脸,心中不由哀叹:老板肯定又神游天外了,看他右手指正在裤腿上无意识地弹着,到时是李经理倒霉再复述一遍还是自己多费口舌?得看老板心情啊,心情不好李经理挨批,心情不错自己麻烦,话说最近一段时间老板都是阴云密布啊,自从童小姐的父亲去世童小姐住院后,老板的脸色一直没好过。正一心二用着,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看着上面闪烁的陈医生三字,小宁壮了壮胆,猫腰退出会议厅。
一分钟后,宁聪白着脸冲进会议厅,将手机递给顾修,顾修冷冷地盯了他一眼,接过手机,快步走出大门,来到自己办公室,才将手机移近耳朵:“陈正,什么事?------你说什么?什么叫不见了?你胡说,我没让她走,她往哪走?轻生?呵呵,谁给她的胆子?我不同意,她敢!”越来越高的音调结束于四分五裂的手机中,宁聪顾不得哀悼自己的手机,马上抓起办公桌上的电话,车站,飞机场,动车组,一个个寻人命令发布下去,一条条线索反馈回来,却始终不见伊人踪迹。半小时后,陈正又打来电话,十分钟后,顾修出现在陈正私人办公室内。
陈正怜悯地看着顾修:“我想,你该看看这个再作决定是否还要找她。这是我刚才彻查童伯父医护资料时发现的。”监控录相打开,时间定格在十一月二十九日,顾修恍惚想起这一天好像正是童父去世的那一天,看着画面上那个喘息艰难的老人不由愣怔:难道童父清醒过?怎么没听童桐提起过?
老人骨瘦嶙峋的左手被紧紧握在女儿小小的掌中,却辛苦地抬起右手阻止女儿呼叫医生的举动:“阿桐------别喊他们------爸爸坚持不了------几分钟------爸爸------爸想跟你说会话------”“爸爸!爸爸!爸爸!”女儿泣不成声。“爸爸------心里一直明白着------所以答应-----爸爸------等我走了------你带着爸爸------四处走一走-----至少五------五年------五年------年后就随------你------心意------”“不,爸爸,你别这么残忍,你走了,我就没什么可坚持的了,别丢下我,爸爸,别丢下我。”老人已说不出话,他的胸口大力起伏着,一双浑浊的眼却牢牢望着女儿,那眼里满是怜爱、哀恳,女儿再也受不了连连点头:“爸爸,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你别担心你别担心!”童父的眼睛一瞬间失去光彩,却仍大睁着,童桐颤微微地站直身子,又缓缓俯下身去抚平父亲的眼睛,然后“咕咚”一声晕倒在地上------
“根据这一个月我对童桐的治疗,觉得她确实是了无生趣,估计是童伯父的临终嘱托让她不能拒绝,所以她才没有一死了之而是失踪了。我的建议是你先放她几年吧。”陈正斟酌再三开口道,残酷却冷静。“放了她?放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她不会再回来了,不会了------”顾修埋下头将脸捂在双掌中,喃喃着:“你知道的她一直恨着我,正如我一直恨着她,一直恨着------”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自从我认识童桐的第一天开始,也就是见证你们关系的开始,我就没有看到童桐真心实意地笑过,你让我专职负责童伯父的病情,却从来不见你来探视过他,童桐每天来探望她父亲,护士们说她经常讲笑话唱歌给她父亲听,可是偶然的几次在电梯看到准备回去的她,我总是看到她泪流满面。看到我,她总是惊慌失措地擦去泪水,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跟我打招呼,然后又害怕又忻求地看着我,她知道我是你的好友,想来是怕我告诉你她哭过。我一直以为那是她爱你,可是现在我想那是她害怕你。”陈正的话像刀一样直直戳进顾修心里,他只觉得绞痛难当,却还嘶声道:“你还知道什么,一并告诉我吧。”陈正闭目想了想,才幽幽开口:“我以前一直瞧不起童桐,觉得她明知道你娶不了她,却还为了你的权或者你的钱跟了你,甘当见不得光的第三者,可是修,你能告诉我你到底什么时候认识她的吗?是徐媛媛之前还是之后?”多久了?是那紫色桐花飘飞的春末还是酷热难当的盛夏?顾修一时陷入恍惚中,许久,他才沉沉地回答:“八年了,我爱她八年了。”“八年?爱?哧——”陈正嗤笑:“修,你不觉得你这个爱字可笑吗?你爱她,所以从不正眼看待她父亲,你爱她,所以去年正大光明而又隆重地追求徐媛媛后又订婚,你爱她,所以只让她背着一个小三的身份让她见证你的幸福?”
“够了,你闭嘴,你知道什么?”顾修从椅上暴跳起身,一把揪住陈正衣襟,双眼通红地瞪着他:“你知道吗,她在我最困难最无助时抛弃了我,她见异思迁,另攀高枝,等她落魄了我有钱了,她又投入我的怀抱,所以,我恨她,我的种种都是在报复她,对,我就是在报复她,报复她的冷漠,报复她的无情。”“那么,她现在多可怜,家破父亡,自己是个可悲的小三,你成功了,那么接下来她是死是活与你何干?你何不放下她?”陈正冷静地看着好友眼里那一片血红。“放下她?不,不够还不够,我不能放下她。”“那么,你是想逼死她?”“死?不准更不准。谁敢?”顾修慌乱地再次扯住陈正衣襟,陈正叹息一声,轻轻拉下顾修的手,把他牵到沙发上坐下,然后起身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等他平静些后才又开口道:“修,这一年多的观察,我觉得童桐其实是个善良孝顺的女孩子,这样的女孩子现在社会并不多见,她跟你口中那个见异思迁见钱眼开的人真的是同一个吗?那么那个她另攀的高枝呢?怎么从来没有见过?还是其中有什么误会?而且,最重要的是,修,你不能否认无论如何你心里都有她,你放不下她,那么你为什么要以恨的伤害的形式去爱着她呢?先放一放她,给彼此一段时间和距离,你想想清楚,你到底是爱着她还是恨着她,恨着她,我觉得你的报复已经够了,适可而止吧,爱着她,那你更该想明白你应该怎么去爱她。”
陈正的每一句话都如重锤般敲击着顾修的心,他用力地按压着发胀的太阳穴,心里却一片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