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人祭(1 / 1)
这是一个密闭的地下斗兽场,周围是高出几人身高的石砌观兽座,座位按等级一级级排开,石座上镶嵌着象牙、铺着金色的木塌。
在斗兽场的左右两角各有两个甬道,那是用来运载蛮夷与奴隶的出入口,整个斗兽场四周站满了军队。
各方入座后,训奴师从甬道内推出数十个笼子,每个笼子里装着几十个奴隶,都惊恐地蜷缩在一起。
“禀帝王,这些是前不久危卿大人降服西方一些叛国时新抓获的奴隶,共五百九十二人,已经驯服半月有余,身上涂有朱红的由训奴师亲自挑选出来,个个都能徒手与野兽相搏。”大理士向夏筵一一禀报。
“轸卿常在我耳边称赞大理士刑司手段高妙办事颇有效率,今日倒让我见识见识。”夏筵斜身靠着木塌,放下手中握着的檀香木雕,伸手指向笼子里的一个褐发奴隶淡淡道:“就用他试试。”
大理士转头看了一眼那个奴隶,正是身上涂着朱红的入选者,拱手道:“是。”他转身在训奴师的耳边说了几句,那训奴师便下去命人打开了那个笼子将几十个奴隶一起赶了出来。那些奴隶紧紧挨在一起茫然地站在空旷的斗兽场内,目光惊恐地看着四周座上观看之人。
“放箭!”
那些奴隶还没回过神来,无数的利箭便从四方蜂拥而至,奴隶们嘶哑着嗓子四散奔跑开来,然而无处可逃,跑得慢的便被生生刺穿。那背上涂了朱色的奴隶迅速奔向斗兽场甬道,被训奴师一鞭抽去狠狠打了回来滚落在地上。“嗖嗖”两只箭转眼刺穿他的手臂和小腿,将他半钉在地上,一时间所有的箭都对准他来。
雪衣皱紧了眉头,目光变换。
“师姐,你若是这时出手诸国都看在眼里,此时的仁慈之念可会影响帝王在天下人眼里的威严,若无绝对的服从便会生出叛乱之心到那时杀戮再起死的便不止这几百人。”看出雪衣的念头,连风微微皱了皱眉,出言阻止。
被钉在地上的奴隶猛然间抬起头,看向观兽场的正前方,那一瞬间夏筵仿佛看到了某个熟悉的影子。
那奴隶拼死握拳站了起来,连带着箭一起从地上拔出,他用尽全力一跃,从地上跳了起来,围着斗兽场的石砌围墙奔跑,向他射来的箭纷纷插在地上。
雪衣静静地看着拼命奔跑的奴隶,眼神复杂。那个奴隶眼里的渴求与不甘让她震撼,那是对于生存的渴求,对于死亡的不甘。
夏筵伸手道:“把箭给我。”大理士递过一把黑漆蓝纹的弓箭,夏筵接过箭目光狠厉,毫不犹豫地朝着急速奔跑的奴隶射去一箭,那一箭迅疾精准直直贯穿奴隶的身体。奴隶霎时从围墙上掉了下来滚落到地上。
那一箭射出雪衣一惊,立即转头看向夏筵,却也刚好对上他注视自己的目光,他的眼里带着她少见的凌厉,直直看着她。
他是故意的。
雪衣几乎脱口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突然间,一个人影朝着夏筵迅猛扑了过来,雪衣立即出剑,紫色流光以闪电之势斩向袭击者,同时夏筵另一侧的轩辕夏禹剑飞出剑鞘直刺而出。这两剑快到极致,连夏筵身后的六卿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眼看袭击者就要被两剑斩杀,一道青色剑影如同烟雾乍现在那两剑之间,“嘭”地一声袭击者从空中掉了下来摔在石阶上。
笙影全力挡住当朝两位剑仙的反击往后足足退了几丈,以剑撑地才勉强稳住身形。
这一幕只是转瞬之间的事,当袭击者坠下地时,众人一时间才反应过来有些慌乱地纷纷站起,六卿立即抢身上前,翼卿迅速启动术法将观兽台前方隔绝开来,日、月、金、木、水、火六事立即结成阵法将整个观兽台护住,四周的军队迅速聚拢围住斗兽场。
待看清掉落在地上的袭击者时所有人都被惊住了,竟是那被箭射穿的奴隶!没有人会想到那个垂死的奴隶竟然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发出那样猝不及防的一击。
方才那一扑显然已经耗尽全部力气,那奴隶蜷缩着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却再也动不了,然而他死死地睁着眼睛不知道看向哪里。
收剑站在夏筵身旁的雪衣与连风同时一惊,笙影竟然拦下了方才他们致命的击杀,出手救了那个奴隶!
连风注视着笙影手中那把青色的剑——那把剑如水般隐约透亮,远看宛如女子眉间的青黛。那是……仿佛想到什么,连风惊诧地脱口:“画影剑!”
“是。”笙影站直身体,抽出画影剑拦在奴隶的前方。
“你竟然会有这把剑,难道……”连风询问地看向笙影,对方却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他,并不回答。
夏筵仍旧侧身站着,在所有人惊慌之际他的嘴角却扬起一丝笑容,前一刻她的眼里还是诘问的眼神,下一秒却出剑凌厉毫不迟疑地护在他的身前:“多谢。”看见雪衣乍现的担忧神色他的语气温柔起来。
“嗯。”雪衣没有注意到夏筵的神色,蹙眉看着护在那奴隶身前的笙影,一时站在那里犹疑起来。
“青王,你想要犯上作乱不成!”见状六部之首司空立即喝道。笙影却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侧身护住身后的奴隶。
“你,想要救他?”夏筵回身坐在榻上,语气捉摸不透。
各国诸侯也坐了回去,一时间整个斗兽场充斥着紧张而压抑的古怪气氛。
笙影微微低下眼,握紧手中的剑,开口道:“是。”
“救一个奴隶?”夏筵微微挑眉。
“是。”笙影抬头,眼里竟带着一丝决绝。
夏筵静默片刻站起身道:“既然如此,那么……”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只手温柔的拉住了他的衣角,轻轻的却很坚持。他顿了一下,看向笙影开口:“姬氏一族世代忠心,而今王室中只剩你这唯一继承人,既然青王想要这个奴隶,那么看在姬氏血脉的份上我可以给他一个机会,也给你一个机会。”拉住他衣角的手终于放开,雪衣轻声道:“谢谢。”然而夏筵却并不看她,继续道:“前几天有扈氏进贡了几只野狮,如果这个奴隶能徒手将之杀死我就把他赐给你,并饶你死罪。否则,就将姬氏一族世代降为奴隶籍,而你,叛上作乱,处死。”
四下顿时倒吸了一口气,降为奴隶籍意味着过往的功绩爵位永远消除,从此,只要是姬氏一支的族人不管是死人还是活着的人将世代为奴,他们将和那些被关押在地牢深处的奴隶一样将永不见天日。
笙影看着地上垂死的奴隶,一时没有说话。
“千万不要答应啊!”在远处看着的月溟也紧张起来。“不,他会答应的。”灵湛突然开口,神色肯定。“可是那个奴隶都快死了……”“他既然决定要救那个奴隶就会赌这一次,也并不是全无机会,如果不答应单以他刚才的举动就已经坐实了犯上之罪,倒不如抓住这一丝机会全身而退还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听着灵湛确信的语气倒让月溟一时间有些惊讶。
“好,如果他死我就赔上整个姬氏一族,但若他赢了望帝王兑现诺言。”笙影俯下身,看着奴隶胸前被箭贯穿不断往外流血的伤口,双眉不觉皱起,伸手点住奴隶身上的穴道替他止血,他的确没有把握,但是他必须赌这一局!
雪衣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夏筵不留痕迹地避开她的眼神,坐了下来。轸卿立即吩咐了下去让人从甬道中运送野狮,而后低声问道:“帝王,那剩下的奴隶是否当即祭天?”夏筵看了眼沙漏,向后面的榻上靠了靠道:“就按之前的安排进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