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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单刀直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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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之后,两只手机同时响起。

一通电话来自医大附院,说三位病患联名举报丁隶收受贿赂,涉嫌数额较大,院方责令停职检查,一经查实,即刻吊销执业证书。

另一通来自刑警大队,称某公司投诉卫远扬滥用职权,扰乱其正常运营,据查属实,记处分一次。

嘟一声,两通电话同时挂断。

丁隶处变不惊,关了手机放回口袋,卫远扬将手机一撂,骂了几句脏话。

谢宇看着自己的手机,二者都没什么动静。

“抱歉。”坐在车后座的丁隶捏了捏太阳穴,“是我欠考虑了。”

“你道什么歉!”卫远扬一捶大腿,“这破公司到底是什么来头!这么黑白通吃老少咸宜的!连警察局都能横插一杠!那么快就据查属实了?效率够特么高啊!我看干脆直接把我开除算了!老子权当放大假回家歇着去!”

“开除不至于,她的意思不在赶尽杀绝,而是威胁。”谢宇说着,心中那个疑问又浮了上来。

齐谐对于自己,究竟是敌是友。

卫远扬也有同样的疑问,那答案在脑中迟迟盘桓,终于落地:“那助理有那种催眠的能力,连谭启功都能轻易除掉,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们。”

丁隶此时明白他的处境和自己一样,于是说出那个几乎笃定的猜测:“因为她要以我们的人身安全作为筹码,好让他加入归心静坊,老实为她们卖命。”

“这下就清楚了。”谢宇看向卫远扬,“你和齐谐原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虽然你自己不记得。”

“那敢情好啊!”卫远扬一拍大腿,“老子直接跟她们死磕到底,不用想别的了!”

谢宇泼他冷水:“那你就真的会被警局开除了,还有丁医生的执业执照。”

“吊销也好,一直觉得医院太累,想换个工作。”丁隶没做半点迟疑,“现在要考虑的问题只有一个,就是怎么找到他。”

“这不是重点。”卫远扬不以为然,“我觉得找他挺容易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要解决案子总得抛头露面吧,最大的问题是找到也没法把他弄出来,因为我们还在这当远程肉票呢,想想就窝火。”

“远程?”丁隶重复了一句。

“怎么。”谢宇问。

“没有。”丁隶说,“我只是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打入一下敌人内部。”

“什么办法!”卫远扬问。

丁隶笑笑:“是个馊主意,你们就不要尝试了。”

下午四时,卷土重来。

28层,丁隶拧灭一根烟头扔进垃圾桶,提了提右肩的背包,一改七小时前的急躁,双手插兜站在助理办公室的门口。

“这位先生,还有什么指教吗?”钱助理坐在桌子后面。

丁隶放下背包,在她对面坐下,气定神闲。

“早上那位老板不是我要找的齐先生,这点你我都明白。”他思路清晰,单刀直入,“请先别反驳,我是带着百分之百的诚意来和你说话,你也没有必要再绕圈子。目前的局面很清楚,你们把他软禁起来,以我的人身安全胁迫他为公司做事。但是挺凑巧的,早上医院出了一些小状况,从今天开始我被停职检查,想着没有事可做,不如送上门来,万一有什么情况也省去你们远程操作的麻烦。”

钱助理眼睛一扬:“什么意思。”

“意思还不明确吗,陪他一起被软禁啊。”丁隶指着身后的背包,“我可是连行李都带来了。”

钱助理挑了挑眉毛:“我们这儿可不是给人饭后散步的小公园,当心有来无回。”

“既然来了自然没打算回去。”丁隶语气轻快,“不用考虑了,我不是来征求同意的。”

“是吗?我要是不同意又怎样?”

丁隶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手术刀。

“你觉得我会怕这个?”她满不在乎。

“当然不会。”丁隶摇头,“可如果死在这里的是我,你猜他会有什么反应呢?”

钱助理终于皱了一下眉头。

丁隶微笑闪了闪刀片:“鱼死网破?还是愉快共识?”

钱助理一言不发,这是某种博弈,赌的是他会不会当真对着自己的颈动脉划下去。她调动全部的直觉观察着对手,那人的笑意和口吻十分温和,眼睛里却有着某种笃定甚至疯狂,过激起来可能真会豁出性命。

最终她站起身来:“把所有电子设备都交出来吧,软禁就该有个软禁的样子。”

丁隶知道自己赢了第一局。

被保镖羁押着,进电梯,下车库,坐上一辆黑色奔驰,他望着繁华的街景和自由一起倒退远去,未知的危险迎面而来。

蓝景轩里,丁隶推开门。

客厅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个男人,背影相对,身着素衣,负手握一把折扇。听闻门声,他回过头,掩盖住一刹那的惊讶,似笑非笑地眯了眯眼睛。

一双丁隶曾以为只需要对视一秒,就能解开全部疑惑的眼睛。

“不欢迎吗。”丁隶耸肩。

“欢迎你自投罗网么。”他走过来,泪痣衬着弯起的眼角。

小桃送来晚饭,带上门出去了。

丁隶看看满桌的珍馐,这才感到饿了:“阿静,难怪你一来就不想走,又是豪车又是豪宅,还有漂亮姑娘送饭上门,光一顿就这么一大桌。”

齐谐递去碗筷:“所以你嫉妒了,要来抢夺资源?”

“对。”丁隶点头。

“那你这顿尽管吃吧,我会叫钱助理撤掉医院的举报,明天送你回去。”

“想都别想,只要你一天被困在归心堂,我就陪你在这呆一天。”

齐谐叹口气:“我现在有些后悔,如果那晚我不回斋子里,你一定还在好好地当你的医生。”

“你那天回去到底是干嘛的。”

“你不知道吗?”

“模模糊糊。”

“那就好。”

“好什么好。”丁隶盯住他,“我不信你就是给我送药的顺便还洗了个衣服。”

“为什么。”齐谐夹起一团饭。

“那点小事不值得你冒风险回去。”

“谁说是小事了,你每次一发烧就好不了,如果不尽早吃药压下去,谁知道要病多久。”

丁隶感动得一时无话,又觉得不对:“以我对你人品的掌握,真是这样的话你才不会承认。”

齐谐嗤笑:“你记得我多少事,就掌握我人品了。”

“一件也不记得,但是我知道。”丁隶信誓旦旦,“就像你可以不记得一加一是谁教的,但永远知道它等于二。”

“这倒有意思,我还没想过这一层。”齐谐停了筷子,“我那天回斋子里,是因为你把我衣柜里的东西翻出来了。”

“我只拿了你一件衣服穿,不记得翻出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那柜子里有种叫衣鱼的虫,总是蛀坏衣服,我不想直接打死它们,所以放了一只东西在里面。”

“樟脑丸吗。”

“是,这个‘樟脑丸’在你翻衣服的时候跑出去了,如果不及时把它抓起来,一见阳光就会晒死。”

“是一种妖怪?”

“若‘妖怪’是指妖异诡怪之事物,那就是。”

“我为什么看不见它。”

“你连它的名字都不知道怎可能看见。”

“它叫什么?”

“不想告诉你。”

丁隶自己盛了碗汤,却看他半天不动筷子:“你不吃了?”

“你管我。”齐谐斜他。

“对了。”丁隶伸手,“把我的记忆还回来。”

“我没有删掉你的记忆,它好好存在你脑子里,只是你没法读取罢了。”齐谐将筷子架在空碗上,“天底下每天都有怪事发生,人们却能活得如此正统,就因为他们会自动忽视那些无法理解的东西,或者把它扭曲成可理解的样子。而我写下的字有一种力量,能让那些被人们忽视的东西,作为一种客观存在被强行正视。”

丁隶想起卦婆养女说过的话:“那你也属于无法被人理解的东西吗。”

齐谐笑:“你觉得呢?”

“上次你可是答应我了,如果我找到你,你就把事情都告诉我,”

“我反悔了,不行?”齐谐粲然,洗干净碗筷,整整齐齐摞回餐盘里。

丁隶见他进了书房,三口两口把饭扒完跟了进去。

“你来作甚。”齐谐坐在桌前头也没抬。

“你在写什么?”丁隶凑上去。

齐谐啪地合起本子:“我现在想一个人呆着,你若是无聊可以出去看电视。”

“好啊。”丁隶转身走了。

齐谐听他答应得异常爽快,显然是生气了,却也懒得去管,写完日记看了会儿书才回到客厅。厅里黑乎乎的,丁隶抱着胳膊坐在沙发直勾勾盯着前方,见他来了也没反应。

“你在干嘛。”齐谐走到他视线范围内。

“看电视啊。”丁隶歪了歪身子,“你别挡着,我看不见了。”

齐谐没忍住笑出声来,替他打开落地灯:“你喜欢的话慢慢看,我先睡了。”

丁隶望了一眼落地钟:“现在才九点。”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哪像你这种夜猫子,活着就违反自然规律。”齐谐拐进走廊,声音渐小,“右手边第一间是客房,柜子里有你的铺盖,晚安。”

听到关门声,等了足够长的时间。

丁隶估算他应该睡了,蹑手蹑脚回到书房,想找出刚才他写过的那个本子,看能不能发现更多的线索。在桌面上翻了一圈,没有,柜子里都塞着些旧书,也不像,他绕到书桌后头,拉了拉抽屉,锁住了。

钥匙一定是他拿走了。丁隶这么想着,轻轻走到卧室门口压下把手。

齐谐侧身躺着,面朝外,胳膊搭在枕头上一动不动。

丁隶慢慢摸到床边,侧耳倾听他是否睡熟,却没有听见呼吸声。他以为是自己搞错了,伸出食指凑近他的鼻孔,也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气息流动。抱着最后一丝侥幸,丁隶碰了碰齐谐搁着枕头上的左手,尸体一般的冰凉从指尖传来,直刺入他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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