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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落雪夜康乾生龃龉,黎明天庆宁送旧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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炜衡听罢沉吟片刻,反问道:“你这话何意?”

君合抿了抿唇,道:“或许……他未必是个昏君,反倒是个明君,大人恐怕才是那奸佞之臣。”

炜衡低眉沉思半晌,又道:“昏君如何?明君又如何?”

君合踌躇道:“若是明君……我们如此……岂非祸国殃民?”

炜衡抬眼看了君合良久,哀叹一声:“你又要如何?莫非又想变卦,改帮那皇帝不成?”

君合一怔,听了炜衡此言,才想起炜衡的灭门之仇,忙道:“我……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炜衡摇了摇头,道:“当日可是你向我千叮咛万嘱咐,说已是紧要关头,不能再节外生枝,而今你来了康乾宫几日,就又开始对他不忍,我……我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

君合连忙握住炜衡的手道:“我并非对他不忍……我只是……只是见他日夜操劳,不免多想了些……罢了罢了,只是我胡思乱想,方才的话也是胡言乱语,你就当未曾听过罢。”

炜衡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挣开手,又抓住君合的双肩,紧盯他的双眸,缓缓道:“我不管他是昏君明君,我也不管大人是忠是奸,我也不管什么忠慧王建元王究竟打什么算盘,谁要救皇帝、谁要杀皇帝、谁要做皇帝,这些我通通不管。我只要咱们两个能将这些事了了,好好的离开这里,若为此,要杀谁救谁我全都不在乎,我只求你莫再……莫再如此,舍不得这个,放不下那个。你能否……能否多想想你我,少想些旁人?我将你放在心里头一个,可我在你心里呢?我在你心里究竟有多少份量?”

君合听了这话却是如坠冰窟,他黯然垂头,沉默良久,道:“我知自己太优柔寡断,也连累你为我隐忍受罪,可是你不该这样问我……我心里头你是什么份量,难道你不知?”

炜衡一怔,慌忙又将君合揽在怀里,连声道:“我知,我知。”

君合心中苦闷,倚在炜衡肩头,不再言语,两人静默许久,君合忽听得皇帝房中传出一声轻咳,忙推开炜衡道:“你快回去罢。”

炜衡忙拉住君合道:“你莫生气。”

君合勉强笑笑:“没有。”

炜衡仍是不撒手,道:“我方才只是一时心急,我的心你该知道的——你的心我自然也知道的。”

君合拍了拍炜衡的手背,道:“我知道,我知道。”而后见炜衡仍是眉头深锁,便探头在他眉心吻了一口,道:“真的没有生气,快回去罢,别叫人看见。”

炜衡这次恋恋不舍的松了手,与君合一并走出房门,却忽见眼前星星点点的飘下了雪粒。

君合伸出手,看着雪点子飘落在手心而后转瞬化为虚无,轻声说:“今年的头场雪,真早啊。”

炜衡亦感叹道:“今年确实比以往都冷得早些。”

君合收回手,回头笑道:“当年在宰相府,每回下雪便是你我玩得最疯的时候。”

炜衡也忍不住笑了,说道:“自小就爱打雪仗,不知不觉长到十七八岁了,一到下雪还是跟两个小子一样。”

君合又道:“只是可惜去年合余宫被封宫,未曾得机会,”说着抬眼看向炜衡道,“今年事了了,定要好好的痛快的再打一场。”

炜衡笑着抚了抚君合的肩,道:“一定。”

数日后,冬月初一。

君合得了皇帝的命,送他出宫上朝后,便前往庆宁宫为程德嫔送行。

天已短了,已是卯时的时辰,天色却仍只是蒙蒙亮,启明星尚在熠熠发光,东边只隐隐的有一丝晨光逸出。

庆宁宫门口已停了两架马车,宫内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出,却并不喧哗吵闹。

君合上前,见一众宫女太监正有条不紊的一件件将包袱行李装进车上,一见君合来了,纷纷恭敬行礼。

君合摆一摆手,叫他们忙着,径自抬步进了宫门。

正在院中指挥调度的黄兴为一见君合,连忙上前拱手笑道:“柳公公来了。”

君合也拱一拱手,道:“皇上叫我来送一送小主。”

黄兴为错身让了让,道:“小主正在梳洗呢,估摸着就好了。”

君合点点头,跟着黄兴为朝正殿走去,随口问道:“黄公公可要虽小主一同去?”

黄兴为笑道:“咱们还得看家呢,小主只带烟姑姑一人并几个乳娘嬷嬷去。”

君合颔首道:“小主这回连升两级,往后公公的好儿多着呢。”

黄兴为连声道:“借公公吉言。”

行至殿门口,琼烟正扶着程德嫔走出来,只见她身着一件猩红对襟长袍,雪白的狐领映的面色十分红润柔和,头上梳着简单的元宝髻,云鬓里插着镂空金笄,全然不似往日清冷柔弱的装扮,倒显得大气雍容,又兼产后滋补得当,身形也显得丰腴了许多,却当真是一副德嫔娘娘的仪态。

君合看得愣了愣神,才忙行礼问安,程德嫔笑道:“柳公公高升,竟就不识得旧主了?”

君合笑道:“小主莫取笑奴才了,奴才只是看着小主气色甚好,倒比往日更加绚烂夺目,一时才看得呆了。”

程德嫔掩口笑道:“你这奉承话留给皇上就是了,我可不是你的主子了。”

君合又谄笑道:“一日是主子,终身是主子。”

正说笑着,乳娘嬷嬷已抱着十一皇子和绮芳公主出来了,君合忙道:“小主快些上车罢,莫叫小皇子与小公主受了风。”

程德嫔含笑颔首,一行人便出了宫门,登上马车。

琼烟回身道:“公公回去罢。”

君合道:“不妨,奴才将小主送至宫门口再回,左右皇上也在上朝。”

程德嫔在车里听了,扬声道:“那就上车里来罢,还要先过合余宫去,接上殷婕妤再一并走的。”

君合忙道:“折煞奴才了!奴才在外头跟着走就是了!”

琼烟笑笑,冲他点一点头,也放下帘子坐进车里去了。

行至合余宫,门口也停着两架车,炜衡正在候着,瞧见他们过来,冲君合笑了笑,便转身进去了。

不多时,殷婕妤也款款走了出来,看得出脸上尽是终于摆脱此地的喜悦之情,身后乳娘抱着团子似的和静公主。

和静公主吃着手指好奇的四处张望,见到车上帘子后头的程德嫔,嘻嘻一笑,喃喃道:“程……娘娘……”

程德嫔听了心中喜欢,应了一声便要下车,殷婕妤忙道:“别下来了,还在月子里,受凉不好,到了叠霜庵有的是工夫呢。”

程德嫔微笑颔首道:“那姐姐也就上车罢。”

殷婕妤点点头,在宫人搀扶下上了车,旁的跟着伺候的也一一钻进了车厢,君合冷眼看着,殷婕妤带着的人却比程德嫔多了许多,心中自知皆是他的父亲在宫中安排的人手,这回便是一并都走了,只余下了炜衡一人。

四驾马车十数随从浩浩荡荡一路行至了西城楼,黄兴为与炜衡上前交了令牌,禁军放行,出不得宫的便于此止步,目送着马车缓缓远去,直奔那宫外自由宽阔的天地去了。

众人各自散去,只有君合仍怔怔地望着远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回神。

炜衡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道:“走罢。”

君合点点头,低声道:“能不能陪我走一走?”

炜衡笑道:“我家主子都走了,我一日十二个时辰,你想走到什么时候便走到什么时候。”

君合勾了勾唇角,与炜衡并肩朝东边走去。

“程德嫔与琼烟也走了,观韬与寻梅也走了,你而今心里可算都放下了罢?”两人缓缓行着,炜衡问道。

君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道:“应该是罢,只是我这心里怎么总是七上八下的——你说他们出宫了都还好罢?”

炜衡笑着抬手揉了揉君合的头,道:“你这操心的命。”

君合苦笑道:“空有操心的命,却又没那个头脑。”

炜衡道:“你已尽了你的力,各人有各命,问心无愧便是了。”

君合仰首望了望天,忽然苦笑道:“自你我入宫以来,竟无一件事是顺利的,每次的计划都被打乱,每回的算计都横生波折,我竟不知究竟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日的。”

炜衡想了想,笑道:“也并不是没有一件顺利的。”

君合转头看向他,他又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道:“你我之事不是顺利的很?”

君合听罢别了炜衡一眼,摇头道:“果真还是你没变,一刻正形也没有。”

炜衡抬手揽住君合肩头,道:“便是这世道人心全都变了,我对你也不会变。”

君合心中喜欢,面上却蹙眉挣开炜衡道:“肉麻。”说罢又前后张望一番,道,“光天化日的,也不怕给人瞧见。”

炜衡亦跟着四下张望一番,道:“天儿这么冷,日头也没升起来,哪有人呢?”说罢探头贴到君合耳畔道,“既然四下无人……何不试试?”

君合疑惑道:“试什么?”

炜衡舔了舔唇角,道:“咱们都还没试过在外头……”

话未说完,君合提膝直朝炜衡胸口顶去,疼的炜衡嗷嗷直叫,君合低声骂道:“你这脑子里除了这回事再没别的了!”

炜衡手抚胸口,苦着脸道:“冤枉啊,我这脑子里并不是都是这事,而是都是你呀!”

君合又好气又好笑,又与炜衡斗了一阵嘴,心情才总算开阔了些。不知不觉走到镜湖边,见湖面已薄薄的结了一层冰,两人玩心大起,提着气跃到冰上,又缓缓的松开绷着的劲,小心翼翼的在上头行走,听着冰面咯吱咯吱地开裂,几次行到极薄处踩出了大窟窿险些落水,二人大呼小叫着,玩的好不快活。

回至康乾宫时已过了一个时辰,君合脸上虽被冻得有些发僵,却仍挂着方才的笑容,然而一迈进宫门,却发现皇帝已经下朝回来了,正要赶紧进去伺候,却听身后有人走来,回头看时却是一位身着官袍面色冷峻的威严大臣,君合一怔,连忙上前,不知此人是谁,且看下回:做贼心虚尚书进言,各怀鬼胎帝后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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