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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论短长琼烟说旧事,辩是非君合访新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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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君合自庆宁宫追出去,远远地瞧见皇帝与左星汉一前一后的正朝西边走去,连忙悄悄的跟上。虽说贤贵妃一案已破,宫中气氛也不再如前紧张,但巡逻戒备仍旧不敢放松,不过几步路的工夫,便逢着了来往两队卫兵。好在开春后草木已繁盛,藏得住君合的身影,又因皇帝在前头,侍卫们都只顾着行礼,反倒未曾注意他。

君合随着皇帝与左星汉二人一路前行,越走越觉得偏僻,路也跟着起伏起来,忽然心中一动,躲进路旁远远地一瞧,果然那方向是奔歆玉宫去的,心里不免犯起嘀咕。又候了一会儿,见皇帝推门进去了,左星汉则在外头掩上门静静的立着。

君合心下大窘,如此说来,皇帝近日竟是常往这歆玉宫来,却叫敬事房记在程容华了头上,这若是叫程容华知道了,还不知气成什么样。正想着,忽又听得隐隐约约有唱曲儿声飘来,君合竖起耳朵听了听,果然是寻梅的声音,只是曲子与他那日听得不同,那唱腔似乎也没了前次的婉转勾人,便是君合也听得出唱的不甚用心。

他静静的听了一会儿,一段未完,歌声忽止住了,君合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又望了望立在门口的左星汉,心中无奈,转身去了。

回去路上路过安华宫,君合不由得放慢了脚步,隐隐的看着宫内有光,侧耳听了听却又没什么动静,不知忠慧王在不在宫内。想着今日见他送葬时的神情,心中十分不忍,想进去宽慰两句,却又想这事本就是他一手酿成,不知见了他的面该说什么好,想了又想,只得作罢。

回至宫中,见程容华正捧着书歪在床上打呵欠,见他进来,便问道:“可看清楚了?皇上到哪儿去了?”

君合行了一礼,犹豫片刻,道:“奴才不敢说。”

晴云正坐在一旁与琼烟做针黹,听了这话,便道:“这有什么不敢说的?不过是回了康乾宫,要么是御书房,再不就是别的哪个小主宫里,就算都不是,便是去看了哪位皇子,又有什么?”

君合瞧了程容华一眼,程容华却只是定定的等着他回话,便只得道:“奴才……奴才瞅见皇上去了歆玉宫。”

话一说完,程容华与晴云面面相觑,琼烟却只是低着头做手里的活计,并不答言,半晌,晴云问道:“歆玉宫是哪?住的是谁?怎么从没听过?”

君合更觉窘迫,望向琼烟,琼烟仍旧不抬头,恍若未闻,他又犹豫一番,道:“这歆玉宫倒也不远,出了咱们这儿往西去,过了广寿宫,在走个百步便到了。”

程容华道:“广寿宫往西去还有宫苑?我只当那边全是草木了。”

君合道:“正是了,那歆玉宫就在一片草木之中,往日都没人去的,我也是偶然间从忠慧王那听说,里头……”

说到这里,君合又收住了话,不敢再说,晴云道:“里头什么?你快说呀,吞吞吐吐的好不恼人!”

君合无奈,便道:“里头是皇上的面首。”

程容华听了这话登时坐直了身子,将手中的书哗地扔在一旁,晴云见状却一头雾水,低声向琼烟问道:“面首是什么?”琼烟只对她摇摇头,示意别再追问。

君合说完话早跪在了地上,等着程容华示下。程容华坐在床上,低头沉思了许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半天才恢复了如常面色,道:“你且将你知道的这歆玉宫的事都说与我听。”

君合忙道:“我也并不知道什么,恐怕还是烟姑姑知道的详细些。”

程容华听这话有理,便望向琼烟,琼烟知道避不过,便起身回话道:“奴婢也不很清楚。只是这歆玉宫自奴婢来宫里时便已有了,旧人们总喜欢拿这事当件新闻说与新来的人听。说是皇上登基的第二年,微服随建元王出宫去访查民情,却不知怎么带了个人回来,就安放到康乾宫里服侍,而后竟有月余没有召幸妃嫔。

“这本就是件奇事,自然瞒不住,闲话很快流传开来,娘娘们不敢言语,都去向皇后说道,皇后却正是要临盆的时候,推说不管。于是娘娘们便又去回了太后,太后知了此事自然动怒,亲驾康乾宫去拿人,却不知怎么说的话,最终却赐了歆玉宫给那人,那人住进去之后,又有份例又有奴仆伺候,竟成了个男妃的体统,又不必晨昏定省,亦不出宫门。

“皇上自那之后却又开始召幸别的娘娘,大伙得以雨露均沾,又见终究没法,也只是敢怒不再敢言。后来不知怎么传到前朝去了,又有几个文官死谏,到底也没什么用。太后仙逝之后,更无人提起,毕竟这事虽说出去难听,却并未妨碍朝纲皇嗣,前朝后宫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三不五时竟还有人进贡美男子给皇上。

“皇上有时收了新人,也不另赐居所,只都放进歆玉宫去。没成想这些人竟也彼此争风吃醋,整日勾心斗角你死我活的,这些年下来竟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了里头,听说头一个送进去的也早已死了。

“后来皇上长了几岁,不再那么荒唐,渐渐地便不常去了,再有人献供也不怎么收,慢慢的人们也就忘了此事。后来就把歆玉宫里伺候的人也撤了,只一日三餐派人送去,五六日的进去洒扫洒扫,再拿了脏衣服去浣衣局,又移了些大树栽在门口遮住去路。李公公掌了敬事房之后把从前在那留宿的记录都抹了,往后皇上偶然再去的都只记在康乾宫,又下令不准再传歆玉宫的闲话,抓住都要打死,因此后来入宫的便很少知道个中缘故了。”

三人听言各怀心事,暗暗颔首,晴云问道:“既如此说,怎么这月以来忽又常去了,还记在我们这里?”

琼烟道:“若总是记在康乾宫,难免令人疑心。小主有孕,记在这里,反倒安全。”

晴云啐了一口道:“真是恶心!”说罢又连忙拿手握住嘴,抬眼去瞧程容华,却又忍不住道:“我们小主有孕本来就惹人妒忌了,皇上日日记在这里,岂不是更招人眼热!今日连殷婕妤都来问了呢!”

程容华沉默良久,三人皆不敢开口,只静静地候着,半晌,程容华开口道:“君合,你明日去歆玉宫一趟,看看里边是个什么光景,也不必瞒着身份,就叫他们知道是庆宁宫的人,便是让皇上知道了也不打紧,只是先别放出消息去,且就让外人误会着,看皇上怎么样再说。”

君合连忙称是。

次日,程容华去向皇后请安,君合便一同出宫奔歆玉宫去了。

未到宫门口,却见一个小太监正将一个食盒放在地上,大力拍了拍门,叫喊道:“放饭了!”说罢也不管有没有人应,扭脸去了。

君合走上前去,正要拍门,门却吱呀开了,只见寻梅满脸倦容的探出身子来,一见君合先是吓了一跳,而后喜道:“呀!怎么是你!”

君合行了一礼道:“奴才是奉我家小主的命前来的。”

寻梅听言面露疑惑,却只俯身提起食盒道:“进来说。”

君合便随着寻梅一路行至正殿内堂,寻梅叫君合坐下,一面将食盒里的早膳挨个摆开,喜道:“今日可难得,多长时间没人陪我一起吃早饭了。”

君合见那一碟碟的早膳倒是新鲜可口,便知纵然寻梅在此处寂寞无趣,旁人却也不敢十分怠慢的。而后见寻梅坐下,头发披散,衣着混乱,却不觉邋遢腌臜,反更觉风流别致,不免看的呆了。

寻梅却呀了一声道:“只有一副碗筷。”说罢将碗筷推到君合面前,道:“给你用罢,我用手拿着吃。”

君合连忙推回去道:“不必了,奴才吃过了。”

寻梅啧了一声道:“我不是说了,同我说话不要什么主子奴才的,我又不是你主子,你也不是给我的奴才,我唤你君合,你唤我小梅。再说什么奴才的,我可不跟你说了。”

君合听言只得道:“是……我吃过了,你且吃你的罢。”

寻梅道:“也罢。”便拾起筷箸,边吃边问:“你说奉你家小主之命,你家小主是谁?”

君合道:“是庆宁宫程容华。”

寻梅想了想,道:“我知道,上个月才有身孕的那个。”而后将口中的食物咽下,道:“她叫你来说什么?”

君合搔搔头道:“这话倒也难说。我若不认得你倒也罢,却因此前之事你帮了我大忙,也算有些交情,我竟不知该怎么说了。”

寻梅眨巴眨巴眼,道:“听不懂。”

君合只得道:“其实是程容华知道了皇上今日总来你这里,叫我来访查访查,也想让你透漏给皇上她知道了此事。”

寻梅听罢冷笑一声:“我又什么好访查的?她们这些娘娘小主的自己留不住那皇帝,倒来访查我?难道我想让他来么?我又凭什么替她透露?”

君合忙道:“你可能不知,皇上这一个月来总来你这,敬事房却都记在了她头上。因她怀孕本来就惹眼,又被人误会日日留宿皇上,实在难做。”

寻梅持筷子的手顿了一顿,放下道:“若这么说,她倒是替我担罪名儿了。”

君合道:“正是了。”

寻梅捧起一碗粥,道:“既如此,叫那皇帝知道也好。”

君合连连点头,寻梅却忽然怒道:“只是这又怎么怪我!凭什么我要担这个罪名儿!担也是该那皇帝担的!”说着气的把碗重重撂下,碗里的粥却不防泼到了君合身上,连脸上也溅到了些。

寻梅惊呼一声,连忙拿帕子给君合擦,口中连声抱歉,君合心中尴尬,只得道“不妨事”,寻梅又取了另一块帕子抬手去擦君合的脸,忽然愣住,眼睛定定的瞧着君合,君合不解其意,便疑惑的也看着寻梅,看着看着,心中却一惊。

未知所为何故,且看下回:镜中人执手难相认,梦里情扼腕不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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