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1 / 1)
二零一六年
上海街头人流攒动,夜幕降临,月色苍白如同在人的脸上撒了一层薄薄的盐霜。肖筱在街上横冲直撞,刺耳的喇叭声与难听的辱骂声,环绕在肖筱周围,司机用远近交替的灯光不断晃着她的眼睛,但这些声音根本进不了她的耳朵。
她感觉头晕乎乎的,被莫名的,复杂的情绪笼罩着,愤怒,恐惧,迷惑,悲伤。她不清楚,她只知道她要回家。
“咚”的一声,紧接着又是一声,房间门被推开,正在准备毕业论文的肖宁被门猛烈地碰撞声一惊,迅速站起来,肖筱就像一阵风一样走到肖宁的面前,将他推到在椅子上。
他正要说话,肖筱滚烫的唇已经印在了他的唇上,他一把将她推开骂道:“你疯了吗?”
肖筱眼睛瞪圆,全然不顾地想要再次亲吻肖宁,肖宁一巴掌打在了肖筱的脸上,肖筱变得更加疯狂,肖宁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他们的唇再次相撞,随着肖筱用力的吸吮,肖宁感觉大脑血液不断地集聚,终于冲破了他最后的理智,他开始疯狂地回应肖筱,当他沿着肖筱的脖子问道锁骨的时候,肖筱却冷冷地笑了起来。
一九九三年
上海市医院大楼门口,随着一声急促刺耳的刹车声,车轮在地面滑出几条长长的线,黑色轿车停在了医院门口,护士和医生们推着车跑了出来,随着孕妇的哭喊声越来越远,欧阳轩跪倒在地上,身后的两位老人也扶着墙面大口地呼吸着。
红灯变成了绿灯,手术门被推开,三人焦急的拥到护士面前,焦急地,睁着湿红的双眼,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纸同意书。
“产妇子宫破裂,出血严重,孩子保不住了,医生现在要切除产妇的子宫以止住大出血,希望您在上面签字,医生好进行下一步手术。”
“子宫破裂?我太太是第一胎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欧阳轼不停地往后退,直到被墙壁挡住。
“您太太是双角子宫,发生子宫破裂的几率是要比别人大,现在情况紧急,还请您快些签字。”护士抖动着同意书,五官也快要纠结在一起,她必须让欧阳轼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岳父抓住他的肩膀,摇晃着说:“你快签啊,我们就这一个女儿,她不能有事。”岳母坐在凳上掩面哭泣着,岳父拉着欧阳轼的手往同意书上放。
夜晚像一个幕布一样逐渐逼近地面,上海街头被黑暗覆盖,虽然已有三分寒意,但出门消遣的人还是络绎不绝,派出所门口的角落里蹲着一个小姑娘,她用捡来的树枝不停地在地上画着什么,偶尔抬起头看看来往的人们,却没有那个年龄该有的恐惧。
民警小张,最后走出派出所时,却被小姑娘一把抱住了腿,当他低头时,小姑娘的眼神让她一辈子也忘不了,那是种绝望,却透着淡漠:“叔叔,你可以送我去翠屏山的孤儿院吗?”
翠屏山,远远看去似一屏风鼎立在平地之上,郁郁葱葱,像是在一盘美味的料理上撒上香菜,翠绿香浓。沿着盘山公路走上一公里左右,赫然矗立的几幢欧式房屋,在绿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显眼,尖尖的屋顶,白白的墙壁。
如果这里不是孤儿院,珍珠(这是小女孩告诉民警的名字)会喜欢这里的,毕竟它看起来像童话里的城堡。
警察和院长谈论着交接事宜,她只是安静的坐在旁边凳子上,不哭不闹,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冷淡,像是他们正说着的事情和她并没有关系。
来年春天,院外的树上的嫩叶还将舒未舒,只是鸟儿的啼叫声提醒着人们冬天的离开。隐约传来外面的热闹声,珍珠正帮护工林阿姨踩背,院长走进来说道:“有对夫妇要来,你快把孩子们收拾收拾,带到院子里来。”
黑色轿车在院子里停下,一身黑色大衣,一副金边眼镜挂在高挺的鼻梁上,整齐地梳到后面的头发被阵阵山风吹得有些凌乱,欧阳轩不紧不慢地走下车来;随后从副驾驶走下来的朱琳,黄色的毛衣把她白皙的脸蛋显得更加干净透亮,但苍白的嘴唇在毫无血色的脸上甚是明显,格外憔悴。
欧阳轩从口袋里拿出糖果,一群孩子围了上去,珍珠等他们拿完走开后,才走上前去,接过糖果,恭敬地弯腰致谢。
“这个孩子几岁啦?”欧阳轩问林阿姨。
“一岁半。”其实珍珠已经两岁半了。
上海星光小区五栋人家的客厅里,四个人围坐在饭桌前,面面相觑,各自在心里打着小算盘。
欧阳轩:他忘不了珍珠那天真的笑容和明亮的眼睛,他无法将目光从李芳身上转移到那些野丫头,黄毛小子身上,更无法转移到那些残缺的身体。
欧阳太太:不能要丫头,还是长得这么好看的,一定能找到适合的男孩。
岳母:背景干净,不怕以后来要人;要是以后不听话,嫁出去就得了。
岳父:孙女好,以后还能联个姻,为家族事业出一份力。
最终敲定的结果是尽快前去办理领养手续。
一九九四年
面包车停在冰冷的铁门前,小弟永远记得那满地的红花和满天的飞絮。他被背后的力量轻轻推着下车,站在铁门外的院长露着亲善的笑容,却显得和那铁门格格不入;警察叔叔将他交给院长,他记不得他长什么样,记不清他的声音,只记得他的手很大。院长蹲下身来对他说:“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
被牵着小手往前走,他不禁往回看,满天的飞絮挡住了视线,连那唯一的小路尽头,他都没能看清楚。
车卷起尘土开下山去,小弟挣脱院长的手,在后面追着,眼看着车越来越远,他越发着急,一下子摔倒在地,布满泪水的脸上粘满了尘土。
院长扶小弟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揉了揉膝盖笑着说:“别怕,这里有很多小伙伴,你不会孤单的。”
院长带着小弟参观孤儿院,雨后的底面湿漉漉的,来往的孩子总沾着些泥泞,他们朝着小弟做鬼脸然后跑开。
走到食堂时,院长被身后的林阿姨叫住了,他独自朝门口走去,刚一进门就看见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扭打起来,嘴里叫嚷着:“骗子,谎话精,你不是说你爸爸妈妈会开着大轿车来接你,给你很多很多芭比娃娃和糖果吗?”
“他们永远也不会来了,因为你根本就是个骗子,骗子。”
女孩瞪着双眼,像一只竖冠的公鸡,虽然明显处于劣势,却丝毫不认输,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孩。
女孩用斜眼瞥见院长走了进来,连忙顺势倒在地上,用着哭腔说:“你们欺负人。”
院长训了两个男孩几句,然后向他们介绍:“这是新来的小朋友,叫......”转过身子低头看着小弟。
“我叫韩宁,今年两岁了,在家妈妈都叫我“小弟”。”
“在这里可没有妈妈。”两个小孩朝小弟做了个鬼脸,又转过头对女孩说:“臭珍珠,谎话精。”
“旖旎,这个弟弟就交给你了。”院长摸摸小弟的头,又摸摸旖旎的头,然后走开。
旖旎笑着应着:“好的。”
她的计谋再次得逞,虽然不少白眼,但她不在乎,大人们都只看结果,谁又在乎了过程,而她也只是在奉行着一原则而已。
但刚才不甚撞到了桌角,手臂上出现了好大一块红肿。
旖旎并不看小弟,低头一遍一遍地按压红肿的地方,小弟上前关切而好奇地问:“姐姐,你不疼吗?”
“你知道如何让挫伤的地方不再疼痛吗?”旖旎微笑着抬头对小弟说。
“不知道。”小弟晃动着脑袋,看着这个奇怪的姐姐。
旖旎收敛了微笑,低下头:“像这样,用拇指不断地按压。第一次按下去,你能疼出眼泪;第二次按下去,疼痛略有减轻;第十次就几乎感觉不到疼了。”
小弟依然摇着头。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欧阳旖旎。”女孩拍拍身上的尘土,果断地说着。
“可是他们刚才叫你什么珠呀。”
“欧、阳、旖、旎,我说叫什么就是什么,我就是欧阳旖旎。”旖旎朝门外跑去,小弟不知道怎么办,也跟在后面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