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秦王再访大理寺(1 / 1)
启明殿下对一个叫青衣的戏子厚礼相待的消息,第二日便传得人尽皆知。
一身轻裘缓步朝凤仙楼二楼而去的乐少寒便听见那些议论声,推开厢房的门,见两个早就到了的人。乐少寒来不及喝杯茶歇歇,连忙拱手道:“微臣来迟,望太子殿下恕罪。”
“乐大人唤我一声玉公子即可,不必如此多礼。”公仪玉敛请乐少寒入了座。
周谨行首先说道:“不知玉公子邀在下与少寒来所为何事?”
乐少寒双手接过太子递上来的茶,才听太子道:“空桐如今青睐戏子青衣,我不便到公主府拜访,所以才相邀两位大人,想要询问一下空桐那边安排的如何了?”
周谨行与乐少寒对视一眼,随后由乐少寒答道:“殿下派去的人应该已经到了北境,玉公子不必担忧。”
公仪玉敛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担忧的并非是这个。”顿一顿,他似乎觉得有些事问这二位还是不能问清楚的,“罢了,空桐应当自有斟酌的。”
他端起一杯茶,悠悠地喝着,丹凤眸中清浅,却似乎在想着什么。
乐少寒与周谨行不甚明了,便又听公仪玉敛道:“如今空桐寻得新欢的消息众所周知,老七近日必定按捺不住,若是你们有机会寻得空桐说话,便告诉她一声,木千青那里,我会帮着一些,但是她也要适当给彼此留些余地。”
周谨行默了默不是很能明白太子的话所谓何意,乐少寒略微沉眉,想了想,结合之前太子的担忧,便想明白了。
果然啊,世间事,最难不过一个情字。
他也是听向南枝说当初空桐听闻木千青死讯时的反应的,随即乐少寒应道:“少寒在此替殿下多谢玉公子。”
公仪玉敛笑得绕有深意地看去乐少寒,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举着杯没有喝下,道:“对了,还有公仪坷那里,当初乐大人与向少师的戏演得太深入人心,加之后来千户侯又在空桐那里受了挫,日后幡然醒悟必定无比难堪。乐大人若是无事的时候,也想想日后如何安抚侯爷吧。”
周谨行这么一听,又是似懂非懂的,少寒与南枝在公仪坷面前的戏,他是知道的,但是怎么太子的语气有些古怪的感觉。
可是,本性的谨慎还是让他没有开口,静静地听着。
“少寒明白。”乐少寒脸色有些难看地开口道,可心中却是在想,那家伙生性放浪不羁,怎会因为这么点事就心生嫌隙。
应当……不会的吧。
几日后,无月的夜里,大理寺寂静地仿佛没有活人一样。
潮湿阴冷的地牢,不再是上一次的整洁干净。公仪玉方看见的时候,很是满意,觉得听命的狱卒应该好好奖励奖励。
他笑得很阴森,一双狭长的眼睛看着草垫上侧卧的木千青,双手负后地走过去。
“这么多天过去,你可想明白了?”问完,许久没听见应答,公仪玉方也不恼,坐去草垫上,一指轻轻拂开散在木千青侧脸上的发,瞧见那发下一张惨白的脸,“啧啧啧,瞧瞧被誉为燕秦最美男人的驸马爷,如今这么狼狈的模样,也不知道启明瞧见了是否会心疼。”
阴阳怪气地说完,木千青依旧不动不出声,公仪玉方也不急,过了一会儿后,手背抚过木千青惨白的脸又道:“啊,本王忘了告诉你,如今启明正宠信着一个戏子,每日腻味在一块儿,如胶似漆的,恐怕顾不上心疼你。”
终于感受到手背下那张脸上起了一点动静,公仪玉方抿着唇又笑得妖邪了一分:“怎么?难受了?也是,自己在这里为她守口如瓶,受尽了折磨,可是心爱的她却令寻了新欢。据说那戏子长得不错,与你不相上下,启明最初不就是要燕秦最美的男人做自己驸马吗?你说她会不会舍了你,另嫁他人呢?”
一直紧闭的眼帘掀起,琉璃色的浅眸无波无澜,淡淡地直视着前方的昏暗,他干燥蜕皮的唇轻启,声音沙哑得不像是他的:“殿下多虑了。”
“多虑?”公仪玉方轻轻地重复,然后忽然阴狠地扣住木千青的下巴将他的头掰过来,盯着他那双浅琉璃色的眼睛,“你怎么就这么不识时务呢?明明她对你没有半点情分,你还为她做这么多做什么?倒不如乖乖听本王的话,早日出了这大牢,这外边还有人是真的为你焦急的。”
“……比如,那个公仪坷。”公仪玉方又笑起,笑得很是骇人。
木千青艰难地撑起身子,一手轻轻拂开扣住自己下巴的手,忍着浑身的痛,挪动靠去了墙上。他轻喘着气,抬起头,凉凉地看着公仪玉方道:“殿下处心积虑,构陷于我,拉拢千户侯,不过就是想要得知七年未出梦星宫的启明殿下为何忽然出现,是否与你跟太子的夺位之争有关,对吗?”
“没错,现在你要告诉本王了吗?”公仪玉方有些吃惊木千青居然会与他这么说,难道是忽然想通了?
木千青垂了垂眸,扯了扯唇角,似乎是笑了笑:“那么千青想知道,千户侯告诉殿下了吗?殿下从千户侯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了吗?”
公仪玉方忽地眸色一沉,正准备回答,“自然……”却还没有说完,木千青便接过了他的话说下去,“自然没有,否则王爷又怎会大费周章地再来询问千青。”
笑意尽敛,秦王公仪玉方忽然又恢复了几分睿风帝的神态风姿,他现在开始怀疑从木千青下手真是一招错棋,因为从这步棋开头之后每一步都走得如此艰难,而木千青在受了他那样的酷刑对待后,依然云淡风轻得不透露半分。
“王爷是不是开始后悔从千青这里下手了?”蜕皮苍白的唇笑起,木千青在这样狼狈污浊的环境下还是那般的美,“只不过,王爷就算从哪一方面下手恐怕都没什么用。”
“因为启明的出现是必然的,她,才是那个具有最纯粹公仪皇族血脉的人,才是皇室真正的主人。”木千青淡淡的眸色幽暗,看着公仪玉方时在笑,笑得很温柔。
“你这是什么意思?”狭长的眸眯起,公仪玉方声色严肃。
“王爷若连这话什么意思都不知道,要拿什么与太子殿下争?不管启明出不出现,王爷恐怕都注定是要败给太子殿下的。”浅色幽暗的眸光微敛,木千青声音很沙哑,莫名的让人心惊。
骤然,公仪玉方一把抓住木千青的头发,将他的头狠狠地压在草垫上。枯草划伤了他的脸,苍白的肌肤上显出几条血痕。而这骤然的动作也扯动了他浑身的鞭伤,痛苦地闭上眼睛,额上冒起了冷汗,而他却不能反抗。
若是反抗了,之前的隐忍就都前功尽弃了,若是反抗了,空桐那里的部署也将会被打乱。他虽不知道空桐怎么准备的,准备做什么,可是他知道他如今要为了空桐隐忍下来。
哪怕再痛,哪怕再屈辱。
“木千青,你是以为自己身为启明的驸马,本王便不敢杀你吗?”公仪玉方阴蛰地在木千青的耳畔说话,“别忘了,本王刚才便告诉你,启明如今有新欢了,据说今日二人还亲密地一起作画呢。你呢?身为启明的驸马,与她这么亲密过吗?本王原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怎么知道你居然这么不识时务。”
他抓着木千青的头发,又将他整个人提起来,看着木千青痛苦的闭着眼,额上的汗流到了眼尾,他又说:“本王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本王启明忽然出现到底与太子有何图谋。只要你告诉本王,本王保证放你安然无恙地离开大理寺。”
痛得满额是汗的木千青仿佛没有听见公仪玉方的话一样,除了因吃痛而颤动不停的眉心,再无其他动静。
公仪玉方一恼,只觉这人简直敬酒不吃吃罚酒,所幸不要跟他客气。正在脑中构思着如何折磨这人,忽见他喉间窜动,白皙的颈项仿佛丹鹤一样绝美,还有那清晰的锁骨。
秦王此刻双目微眯,脑中浮现一个词,尤物。
忽然,他狞笑着将木千青又压回了草垫上:“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这么维护启明,那本王倒想看看一个被男人强了的驸马,高贵的启明还要不要。”
他的话音刚落,布满污血的衣服从后襟撕裂,随着这声锦裂,木千青从刚刚一直闭着的眼骤然睁开,双手成拳,他此刻脑中浮想起空桐还是宫一时的一句话。
“不管那一样东西我多喜欢,不管那个人是不是为了我而牺牲掉自己,我绝对不要被别人染指过的。”
电光火石,这一刹那,锦裂声,木千青成拳的手,空桐曾经的一句话,还有公仪玉方狞笑的表情,都停在了另一人温煦的嗓音中。
仿佛换了地界,从阴冷潮湿的地牢,到了春暖花开的私塾。
“老七这是在做什么?若是让父皇知道你如此对待启明的驸马,怕是不妥。”
此时此刻,北襄城另一边的启明公主府上,公仪空桐正执着画笔,在灯下的白宣上描摹着轮廓,从记忆中搜索细节,再用手中笔一一勾勒。
妗赤站在那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正为空桐禀报着古又那边的情况。
“古又自来话少,两位将军可听得明白?”空桐问道。
“古部主将殿下的话,原封不动地背给了两位将军听,再加上太子的半块虎符调令,两位将军并未迟疑。”妗赤如此说着,却不由地想既然知道古部主寡言少语,说话总是一个词一个词地说,让人听得头大,又为什么要派古部主去呢。
“只希望路上不要出岔子便好。”空桐又下了一笔,视线落在画上,极为专注。
妗赤站在原地,静静地候着阁主其他吩咐,半响后才听空桐道:“没事了,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