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婚假之礼杀人夜(1 / 1)
九月十五,月盘如新,启明殿下盛装出嫁,嫁给燕秦最美的男人,木千青。
木千青,其人青楼小倌,陵南都城千仙阁中人称木观音。传说第一个妄图染指木观音的人,在当夜观音显灵时被吓得魂不附体,归家数日卧病床榻,最后不治身亡。
之后,没人再敢染指这个木观音,是以这个青楼小倌,应当是整个燕秦最青白的小倌了。可是,小倌就是小倌,不管他清白不清白,配以启明殿下,实在是……
滑天下之大稽!
可是启明殿下便是这么不走寻常路,七年一朝病愈,扬言先皇托梦,要她嫁燕秦最美的男人,最后她当真嫁了最美的男人,却是个小倌。
这明明是个足够劲爆的谈资,但是百姓们并不敢多言,总觉得这件事莫名的诡异。说好的木观音,便这么娶妻了,说好的最尊贵的公主,便这么嫁了个小倌。
而这场婚礼可谓旷古绝今,围观的百姓不亚于新帝登基时的人满为患,更不要提那一车车从宫中运往公主府的嫁妆,据说都是先皇后早年留下的,睿风帝命薛后为启明公主好生保存。
由此亦可看出,睿风帝对于这个皇侄女,是多么的疼爱,自然,这是旁人的看法。
坐在公主府上,胆战心惊不太敢喝这份喜酒的大臣们正襟危坐,纷纷打起十二分精神关注皇家那几位,一是座上的睿风帝与皇后薛氏,二是前桌的太子与秦王。
睿风帝依旧没有什么神色异动,薛氏向来是母仪天下的典范,端庄大气,神色肃穆,与睿风帝相得益彰。
太子笑意融融,仿佛真就是自家疼爱万分的妹子出嫁了。秦王微锁眉宇,也不知这复杂的神情代表着什么。
大臣们从诸位皇室中没有瞧出什么端倪,最后也只能安安静静地等着,一时间场面略微诡异。
最为轻松的,应当是乐少寒与公仪坷那桌,此时公仪坷也终于明白过来空桐要嫁的人本就是千青了,之前说什么要嫁最美的人,也不过是要将木千青逼出来。
端着一杯酒,公仪坷桃花眼不住地打量着来往的婢子,觉得每一个拎出来都能成为一所青楼里的头牌,不由地风流本性爆发,冲着一个路过的婢女吹了声不响的口哨。
乐少寒放下杯,笑容和煦:“想不到小侯爷这是荤素不忌啊,本官还以为……”这还以为,他没好意思说,毕竟这一桌除了他与公仪坷、周谨行,还有其他人。
“本侯这是生性倜傥。”公仪坷挑了挑眉,笑得像个流氓。
他当然知道乐少寒说的荤素不忌实则是说他男女通吃,只不过他并不介意,对于喜爱的对象,性别于他没什么要紧的,他只要知道他喜欢那个人即可。
这唯一不沉默的一桌尚未聊开,一个媒婆已经高喝道:“新人到!”
两个红衣人,缓步入堂,两人之间一段红绸,红绸鲜艳,喜服明丽,红衣墨发的木千青用这段姻缘红绸牵着红盖遮首的公仪空桐。
他们的到来,很轻易地打破了堂内的诡异,站定皇帝皇后面前。睿风帝向来不变的神色自公仪空桐突然出现大殿之上破了一次后,今日又是一次。
睿风帝看着那新郎官,仿佛觉得苍天跟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又以为是自己未及暮年便早一步老眼昏花,瞧不清人了。
百官瞧着睿风帝突变的神色,都会错意,以为陛下这是感动的,说来也是第一次嫁女儿,虽然这不是自己的亲女儿。
木千青对于睿风帝的目光没有丝毫反应,笑容依旧昳丽,整个人仿佛一朵圣洁的莲,让人感叹美的时候又不敢轻易染指。
许久没有人吩咐行礼,红巾下的空桐自然瞧不见睿风帝此刻诡异的眼神,于是不耐烦地道:“还不行礼?”
她说得霸道强势,没有一点嫁人为妻的女子该有的温婉羞涩,甚至有一点不情愿的意思。然而,这场婚礼本就是公仪空桐自己选定的,让人明白不过来她有什么不满的。
媒婆一个激灵,不敢怠慢,早知这位公主不是个软脾气,而七年后似乎更加不好惹了,前几个月忽然出梦星宫,便杀了好几名挡路的宫婢。
随后搬入公主府,更是立下上门求见者一律打出去的奇怪规矩。总之,如今的启明殿下喜怒无常,招惹不得。
媒婆赶紧依照章程让新人拜了天地,睿风帝与薛后作为长辈喝了茶送了礼。一切礼节完备后,媒婆要领新妇入房的时候,空桐定住了,那媒婆又不敢拉扯,又不敢提醒。
便听公仪空桐一声低语,似对红绸另一边的人说:“不准喝酒!”
媒婆正纠结着,忽听殿下这么一说,习惯性地想要脱口,这不符合规矩。便听新郎官道:“好。”那笑容瑰丽,神色宠溺无方。
公仪空桐转了身,不用媒婆领,便自如地朝着房中而去,仿佛那红盖就是个透明的玩意。
媒婆还在庆幸着驸马爷的出口,抢她出口之前,救了她一命,便见殿下高视阔步而去,惊得她又一口气没提上来。
等到公仪空桐一点也不像个新娘子的模样离开后,睿风帝终于朝着木千青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
这是睿风帝第一次见启明口中所说燕秦做美的男子,她选的驸马。他事先不管,只因不想管,如今却开始后悔当初为何不管。
这个孩子是否知道,他娶了空桐意味着什么?
“陛下。”木千青声音清冷,却泠泠动听。
“告诉朕,你的母亲的姓名?”睿风帝眉宇皱着,却并没有察觉,没有在意。
木千青半垂着眸,道:“微臣母亲只是一个普通妇人,且福薄早亡,姓名不足以入陛下耳中。”
“你……你与天药娘子是什么关系?”公仪睿风不甘心地再问。
“没什么关系,微臣未曾听闻天药娘子此人。”
睿风帝默了默,才再次开口:“可是在怪朕?”此刻,在睿风帝的眼中,轻易可见心疼愧疚的神色,堂内的大臣们纷纷惊讶不已。
离上座极近的秦王瞧见睿风帝这般的神色后,不由自主地皱眉看去那木千青,觉得此人必定不简单。相较而言,太子却极为淡定,什么也不看,只是专心地伺候太子妃用茶。
乐少寒那桌,自然是最紧张的一桌,因为整个堂内的明白人几乎都聚集在了他们那儿,尤以公仪坷急得酒杯都快要捏碎了。
乐少寒好心地拍拍他的手腕,才让他惊觉后,松开了杯子,收了收不正常的神色。
而此时,木千青却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中笑了,垂眸而笑,笑得容貌殊丽,唇瓣似绽放诱人花焉。他笑着,也用笑音道:“空桐都不曾言一个怪字,微臣岂敢。陛下多虑了。”
随后,睿风帝不再言说,似乎恼怒了,没有吩咐一声,起身而去,薛后随即起身,走前冲着太子看了一眼,见太子冲她点点头微笑,才安心地随着陛下离开公主府。
都知道启明殿下的凶残,诸位大臣也不敢闹腾驸马爷。敢闹腾的几人中,乐少寒没兴趣,来此也只是因为空桐。周谨行一向谨慎,没必要的事不做。
公仪坷倒是有兴趣又敢闹腾的,尤其是遇见了同样兴致勃勃憋了许久的余晨后,二人合计一定要将木千青灌醉了才不折本。
哪知,驸马爷根本不给他们二人机会,几乎是睿风帝与薛后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朝着众人一施礼道:“殿下有令,须早归,在下不敢违背殿下的意思,只能让府中管家招待诸位,失礼了。”
随后,木千青也没管这大堂中还有太子秦王中台令等诸多贵人,便笑盈盈地朝着新房而去,没有一丝犹豫,好是干脆利落。
公仪坷与余晨都站在那儿懵了,懵完了,连忙追上去,却见廊道上站着一人,老老实实的模样,笑得很是亲切,对着他们道:“两位大人可是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
这笑容,这老实模样,背对着月色,组合在一起莫名地让公仪坷与余晨浑身一寒,立马倒退着撤回了大堂,不敢造次。
“这管家怎么这么吓人?”
“就是说,我训练了九年的冥阁,也没有一个死士比这老头还要吓人的。”
“咱们还是回去折腾老师他们吧。”
“也行,灌醉乐少寒和灌醉千青对于我来说是一样的有趣事。”
两个包藏祸心的人笑嘻嘻地议论完毕,坐回了桌前。
这边,新房中,红烛灼烧,光下的人坐在堂前椅上端正地用原本盖在头上的红盖擦着一把短刀。这把刀,名叫月影,是渊古老人所赠,是母后取的名字。
七年前,从不离身。
门吱呀一声推开,木千青入门后,见到了自己做梦也没有想到能够娶为妻子的人,正坐在温柔的光下,等他进屋。
可他绮丽的幻想还未开始太久,本专注于手中短刀的公仪空桐倏尔间出手,他没有反抗,于是那短刀刀尖压在他的颈项肌肤上,压出一小处凹陷,再下一分,便要见血的精准力度。
从他自动登上公主府的门,他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幕,可是他还是来了,他舍不得错过这渺茫的希望,空桐可能会原谅他,可能会真心想要嫁给他,而不是以此为饵诱他出现。
数月来,公主的婚礼筹备期间,他都没有见到她的人。直到新婚这夜,他终于是见到了。
思念良久。
“木千青,我说过,若是让我记起当日之辱,必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