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冤家情缘难道明(1 / 1)
要问的话已经问完,乐少寒正准备告辞,公仪坷却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不太重要的事般转过头来,说道:“啊,对了,不知道大人是否知道大夏国镇国大将军易云霄已经在陵南境地。”
乐少寒赫然转头,眸中沉若深渊地望着他:“你说什么?”
“大将军用了假身份通关过境,也难怪大人不知,只是如今她人是的的确确在这陵南都城境地的。”
“是你们将她引来的?”乐少寒微微眯起了眼,虽未笑,却神色已松。只是心中的疑惑浮上,为何他们要将易云霄引来。
公仪坷低头摸了摸扇子,而后笑着对乐少寒说道:“大人应该知道千青的计划是随千仙阁桑三娘去北襄分阁的名义,重回京师。”
乐少寒点点头,关于这一点,木千青曾用书信征求过他的意见,他也认为这是个最好的选择,顺理成章的回去又不引人瞩目。
“只是这与大夏国的易云霄有什么关系?”乐少寒不解地问。
“因为恰在此时,时怀梦也提出愿随桑三娘去北襄城。”
“时怀梦?千仙阁的魁首怀梦公子?”错愕,怎么与他又扯上关系了?乐少寒凝眉。
见乐少寒脸色有异,公仪坷抬头看去他,问道:“大人认识他?”他说的认识,自然不是普通的听闻,而是结识过。
因为乐少寒的反应像是在说怎么又是他?
“半月前,他曾向我府上递过请柬。”还因为这件事被宫一上门调侃了一番,只是这个他是不会说的。
乐少寒凝着神色重新坐回椅子上,觉得此刻还走不得,有些事情还需说清楚,毕竟再怎么样他们如今也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人。
“哦?少寒居然能得时大美人的青睐,真是魅力无边啊,佩服佩服。”公仪坷拱手赞扬,挑花眼中光彩四溢,仿佛极为崇拜。
乐少寒恶寒,侧目看他一眼,这恶心做派是怎么回事,方才好好说话的小侯爷呢?还有什么少寒?他们怎么就这么熟了?
“只是时怀梦一向少送请柬,不知他送少寒请柬是为何事?”公仪坷笑容收了收,还是知道自己如今是在说正经事。
抿了抿唇,神色有些不太好看,乐少寒强压住心里想揍人的冲动,接受了公仪坷对他忽然改变的称呼,凝着眸说道:“为了溪遥。”
这个名字一出,不知乐少寒是不是看错了,他仿佛看见了公仪坷身上一僵,不过转瞬便没了,那一僵仿佛是他的错觉。
他不太清楚公仪坷与溪遥之间的牵扯,但是就算知道,他怕也不会认为公仪坷会是一个为四年前情人的名字而发颤的人。
“溪遥?本侯没记错的话,这个人四年前前往岐北时便不堪风霜病死路途中了。”
“没错,只是溪遥的父母一直想找回他的骨骸带回家安葬,四年过去也依旧寻觅无果,最后他们找到了千仙阁,时怀梦知道了这件事心中不忍,便找了我,希望本官能够帮个忙。”
乐少寒平铺直叙,言简意赅地说完。公仪坷垂着头,摸着手中的折扇,静静地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半响,乐少寒忍不住问道:“你还没说为何引易云霄来此。”那个人物实在是太招人眼目了,稍有不慎都可能将宫一曝露出去。
他想不通,木千青为什么要行此险招。莫非是这时怀梦与易云霄有什么牵连,可是一个是燕秦地域待了七年的小倌,一个是大夏国位高权重的大将军,他实在想不通这两个人怎么扯上的。
“因为时怀梦是大夏国的人,严格来说应该是大夏国的在逃钦犯。”公仪坷面无表情地撑着下巴望着门外,秋光潋滟,枝影在地上曼舞。
他徐徐将这个与他们没什么关系的故事,细细与乐少寒说来。
一个历经十几年的故事,被公仪坷波澜不惊地说完,也大致概括为一个绝美少年因父谋反获狱,而那使得他父亲谋反失败,将他一府送入监牢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曾经的未婚妻。
易云霄。
话说大夏国上一任君王的朝中有一文一武两位高官,皆是一品大员,素来交好,又是两府夫人之间私交甚重,腹中孩儿尚未出世便口头相约,若一男一女便结为亲家。
可巧,想必那两位夫人都是佛门信徒,上苍感念真就让他们一人生了个女儿、一人生了个男儿。只是女儿生在了将门,男儿生在了相府。
那个女儿便是易云霄,那个男孩便是时怀梦。
易老将军天生豪气,觉得就算是个女儿也应该承他门楣声望,从小便将人带往边塞历练,还真练出了一身虎子英气,不仅屡立战功,还在关键时候拯救国门,破了敌国大营,生擒敌国亲征的国君。
大夏国上任国君实在是无奈啊,一是国中没有封女子为官更是武官的先例,二是易云霄实在是太出彩了些,惹得百姓皆知,不论功行赏一下怎彰显他任君典范。
思了又思,最后大夏国上任国君还是力排众议让易云霄回朝受封孝勇将军,正三品大员。
从边塞回到国都的易云霄那时已经长成了大姑娘,一直在相府里娇生惯养的时怀梦也成了个大少爷。
只是大姑娘建功立业了,大少爷却……艳压群芳了。
两个性格太不同的人忽然被告知彼此是要成婚的对象,结果就是两相看厌,于是那婚约也没有随着易云霄的回都而履行。
再后来,太子谋反,丞相同谋,易云霄与当时的年轻太傅叶曲生识破阴谋,生擒众人,相府满门获狱株连,太子立时认罪被斩。
而唯一生逃出来的人便是时怀梦。
逃到陵南都城千仙阁,一逃就是七年。
“易云霄竟然会让一个人在她手中安然无恙的生逃七年?”乐少寒听罢后不可思议地出了神,两指摩擦的动作不停,眉宇紧皱。
公仪坷笑而不语,乐少寒随后又问:“那么易云霄如今可已将人带走?”他方问出,便觉得有什么不太对。
既然是捉拿在逃钦犯,为何要匿名前来?就算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也应该与官府通声,可他如今才从公仪坷口中得知,便是说易云霄不愿让官府知道。
那么,她便不是来拿钦犯的。
只见公仪坷微微笑着摇了摇头,随后的话又证实了他的猜想:“易云霄要时怀梦自愿跟她回去。”
果然,若是来拿钦犯怎会等着人自愿回去,所以易云霄对时怀梦……
正在乐少寒思考间,公仪坷沉沉地叹一声:“她还说若是时怀梦最后还是不愿与她回去,怕是要殃及整个千仙阁了。”
乐少寒一皱眉,转瞬便明白了易云霄什么意思。若是不自愿跟她回去,她便要以钦犯的身份捉拿他回去,那时候千仙阁窝藏大夏国的谋逆死囚,当真是在劫难逃。
可是,这样好用的威胁,她为什么不用在时怀梦的身上。他仅见时怀梦一次,但是却知这人面冷心善,易云霄认识他十多年绝不可能不知其心性。
“我想,易云霄的意思似乎不是这么简单。”乐少寒凝眉悠悠地说道。
“哦?怎么说?”公仪坷转眸看去他,素来知晓这个少傅大人诡计多端,心思深沉,不然当初也不会深受公仪空桐的信任,是以他今日才这番长篇大论,其实也是想要听听他的意见。
“易云霄的意思恐怕是要时怀梦心甘情愿地跟她回去。”乐少寒依旧一副凝重的模样。
这厢满怀期许的公仪坷呆了,半响后,抿着唇,桃花眼中仿佛流露一行字:你他妈的不是在说废话吗?
却没有听见,乐少寒这句话的音着重在了“她”而非“回去”二字上。
酒旗随风,趴在二楼美人靠上的宫一,百无聊赖地望着下面走来走去的人,时不时提起手上的酒瓶灌上一口。
也不知是她多年来的训练还是这酒家的酒又兑了水,总之她发现喝了这许多,脑中还是一片清明,没有一丝醉意。
偶尔有姑娘抬头朝上看一眼,看见宫一那张俊俏的小脸迷迷蒙蒙的模样,便会被摄了一下,拿出手绢朝着他抛上一抛。
宫一若是看见了,便会甜甜地笑起,而后人畜无害地无辜说道:“姐姐要上来陪我喝酒吗?这么漂亮的姐姐,我请客。”
姑娘们大多都是矜持的,听了他这么放浪不羁的话,都偷笑着掩面跑了。然后宫一又恢复原来的模样,一边喝酒一边看人。
一壶酒见了底,她转身想从桌上再拿一壶,这时三楼处从一间厢房里出来两人,下楼时正好经过宫一这一桌。
她没抬头瞧人,却不妨碍人无意中瞧见了他。
“宫一?”
听到熟悉的声音,宫一半抱着酒壶抬头看去,便见到了一脸惊讶的九儿,再看她旁边的人中年模样,长得挺正派。
宫一那自认为没醉的脑子立即反应过来,这便是薇雨管事托人给九儿介绍的夫家吧。看着还不错,她心中满意,甜甜地冲着九儿道:“姐姐好。”然后又打了一个不小的酒嗝。
九儿还没见宫一这幅模样过,双目呆滞无神,脸上红云一片,虽然笑着却让人觉得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她转身对着今日相亲的李公子道:“这是我认识多年的弟弟,如今这样不好不照拂些,希望公子见谅,改日九儿再谢公子今日的款待。”
那李公子也是大方识礼的人,听了九儿这么说,只看了双目失神的宫一一眼便告了辞。
等人走后,九儿走到宫一的身旁,扶着他的肩道:“怎么醉成这样?”她神色中还是有些异样,那日之后她其实再没有正面与宫一交谈过,却不想再见是这样的。
“我没醉,九儿我没醉。”抱着酒壶,宫一柔柔软软地低声嘟囔着说,模样像个半大不懂事的孩子,铜铃眼睁得极大,若是不熟悉的人怕是还真以为没醉。
“好好好,没醉,宫一没醉,跟九儿回去可好?”九儿耐着性子哄着他,将他搀扶起来。
酒壶依旧抱在怀中不撒手,宫一脚下踩云一样软乎乎的,被九儿搀着一步一歪,嘴里依旧嘟囔着:“我没醉,九儿我真没醉,真没有。”
她真的没醉,若是醉了她怎么认得出九儿,若是醉了怎么还是将那人记得这么清楚,一闭眼便仿佛真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