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故弄玄虚假道士(1 / 1)
当天夜里,宫一睡着前都是笑着的,而木千青则古怪了一下,后想起宫一这狡黠的性子,便也就作罢了,不再多虑。总之如今的宫一就算是胡作非为,也有冥阁人在暗中为她收拾烂摊子。
月色浓华,侯爷府里寂静无人。
已到了夜深人静熟睡时,小侯爷公仪坷却凝眉书案前,一封封的信件拆开了细细地翻阅,看完后,他仰身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
一旁站着的妗赤依旧隐身于角落,没有露出面容,只是就身形来看,应当也是位俏丽佳人。
“北襄城里也是时候安插些人手了,妗赤你去办,不必多,只需要在消息最灵通的几处安排些便可。”睁开桃花眼,公仪坷说得平静。
原是风流公子,此刻夜幕下灯盏旁,那双桃花眼却毫无风流韵味,沉静地让人发寒,不敢轻易出声。
“是,妗赤明白。”女子的声音细却不软,同样透着些寒意。
玩着一缕黑发,公仪坷轻皱眉,又说:“下月便是千青的迎客之日,殿下甚是在意,只怕会做出些什么举动。除了古又,你也在暗中多加注意,若有异常即刻禀报于我。”
“其他事,都如常进行即可,你下去吧。”端起一杯温茶,他轻轻地抿,眉宇不松。
妗赤退下后,公仪坷一人坐在椅子上,撑着脸颊,目光发虚。手指在桌上一下一下的轻敲,他想,以千青之能,迎客之夜实在不需要担心,但是同公仪空桐一样,他还是无法全然放心。
是以今日才会对千青说由他来做他第一个客人。只要用小侯爷的名号在那里压着,他便不信还有人胆敢再觊觎木千青。
可是今日他拒绝了,拒绝得很平静,如同他以往般的平静。
“不好。”木千青只说了两个字,便打断了公仪坷心中的浮想。他有准备千青不会答应,却没准备他拒绝的如此平静。
仿佛早有所料。
公仪坷抬起头,无声地叹了一下,起身走去床上躺下,闭目要睡时想的却是,木千青何德何能竟然让他与公仪空桐都如此在意。
自嘲地一笑,这能怪旁人吗,怕是他们自己色令智昏吧。
第二日一早,宫一又出门了,只不过是和颜悦色出的门,不像昨日。
她走时,木千青只是嘱咐她早些回来,晚膳必须回来用,也没再多说什么。宫一笑盈盈地答应,出门前多揣了几两银子。
没有叫上九儿,宫一一个人悠悠闲闲地在青靴坊漫步,然后走到昨天酒肆楼下对面的面摊坐下。面摊老板立马拿着白抹布将宫一面前桌子擦了一遍,然后笑问:“这位小哥吃什么面?”
宫一不常在外面用食,也不常在面摊吃面,今日来也有一些心血来潮的意思。她看看周围寥寥无几的吃面人,看了看谁吃的最香,然后指了指吃的最香的那人。
“就要那人吃的那种面吧。”
“好嘞,小哥稍等,一会儿牛肉面就给您端上来。”老板笑眯眯地给宫一倒了一碗水,然后便去煮面了。
宫一双手叠放在桌上,心想这老板还挺热情的。然后四周望望,见出来摆摊的商贩还不多,又想自己估计出来的太早了些。
等香喷喷的牛肉面端上桌,宫一吃的极慢,等一碗面连着汤都入了肚子里,街市上已经人头如织,宫一往前面又看了看,那个位置恰是昨日算命摊位,今天却换成了一个卖水果的。
她皱起眉,叫来了面摊老板。
“小哥,面吃的可还合口味?”老板笑着问,用袖子擦擦额上的汗。
宫一凝着眉,没有答面摊老板的话,只是问道:“老板,我问你,前面这个摊位昨日不是一个姓齐的先生的算命摊位吗,今日怎么换成了一个果农?”
老板一听,又笑了,有些了然地道:“原来小哥也是为了齐先生慕名而来的啊,我说怎么方才吃面的时候都东张西望的。”
一下子解了心头惑,老实的老板就没管住自己的嘴,见眼前的小哥眉心又深了一分,连忙解释:“小哥有所不知,这位齐先生出摊的时间飘忽不定,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出摊。”
“那若是有人想要找他算命问卦怎么办?”宫一又问。
“这也好办,因为齐先生住的地方大家都是知道的。只不过若是上门求问,这用银可就不是一般的高,寻常人家没几个付得起,所以也只能等着齐先生出摊的那日。”
宫一听后点点头,又问了齐先生住址所在,然后留下几文钱,便起身朝着问来的地址走去。
到了齐先生的茅草屋,宫一先是在外面打量了一阵子,瞧见周围茂林修竹,还真有几分世外真人居所的氛围。
而后上前,轻敲竹门,应声出来一个用布巾包着头发的男童,小男童布衣青衫有点小道士的模样,见了敲门的宫一便问:“你是什么人,为何事拜访?”
宫一眼睛骨碌一转,浅浅一拜道:“在下城南尚府家的奴才,因小少爷的病情又反复了,才来叨饶先生,事从紧急,还望先生一见。”
“你等会儿。”小男童板着一张脸,说完又进了屋中。
宫一等了一会儿,碾死了几只搬碎叶子的蚂蚁,然后便见小男童又出来给她开门了。她笑得和蔼可亲地望着男童,可人家只是安分守己地开了门便引她入屋,对她慈睦的神色分毫不理睬。
第一次遇见面对她和颜悦色的模样如此冷漠的人,还是个男童,宫一不免尴尬,摸摸鼻子,乖乖地跟在男童身后,入屋便看见了闭目盘坐的齐先生。
齐先生约莫五十来岁,却一身清朗,肌肤上除了褶子也没什么斑,一头银发一嘴白胡子也都打理的干净整洁。
他坐着的蒲垫旁边放着一鼎香炉,香烟袅袅于身旁升起,又让这齐先生多了些世外仙人的气质。
小男童引了宫一进来便出去了,一句话也没说,更没有对闭目冥神的齐先生解释来人是谁的意思。
宫一觉着有趣,面对着齐先生盘腿坐下,双手随意地放于膝头,然后什么话也不说,笑意融融地把面前的老头看着。
屋中沉静了许久,那旁边燃着装气氛的香都快要燃尽了,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的齐先生皱了皱眉,然后看向依然笑得像朵花的宫一。
“小公子为何而来?”
“为先生而来。”宫一答。
齐先生一顿,眉心又是一皱:“小公子可是尚府奴才?”
“先生世外高人对人也分人三六九等?”宫一笑着反问。
齐先生唇一抿,有些挂不住面子了,往常那些登门拜访的人,哪个不是对他毕恭毕敬的,可这人怎么这么平静,像是根本没有什么事,纯粹跟他找话似的。
“小公子若是没有急事,便请离开吧。”说完,皱眉的齐先生又闭上了眼,仿佛神游太虚一般具有深邃意义的闭目。
“先生不问清在下来意,便请在下离去是何道理?莫非这便是先生的待客之道?”宫一皱眉,沉惋地道。
齐先生已经有些恼了,薄怒地睁眼道:“那么请问小公子究竟为何而来?”
这究竟二字语气略重,仿佛怕宫一听不清楚,特意着重提醒一般。
“在下说了,为先生而来。”宫一霁颜又道,双手掌心朝上一展摊开,意思仿佛是:我刚刚都说了,你怎么不听人说话呢。
竟那样的无奈。
齐先生气得开始吹胡子瞪眼,瞪了宫一好一会儿,忽然朝着屋外一吼:“送客!”小男童应声推门进来,有些不解今日先生的嗓门怎么这么大。
“不急不急,先生先不急着恼怒,且听在下将话说完,此事事关先生的名声,万不可不听啊。”宫一善良的苦口婆心的的语气让小男童犹豫了。
齐先生睁着一双大眼珠子,脸上的褶子都抖了三抖,然后见宫一拿出一方黄纸在他面前抖了抖,忽然气愤的神色便被震惊取代。
“你先出去,贫道再与这位小公子聊上几句。”
小男童再次出去,齐先生正襟危坐地问道:“不知小公子方才拿出一方黄纸是何意?”
“这可不是普通的黄纸,先生莫要看错了。”宫一正儿八经地将黄纸放于地上,然后推至齐先生面前。
齐先生身形不动面容不动,只有那眼睛转了一圈,然后视线在那方黄纸上停了一会儿。
宫一瞧见,笑得诡谲,摸摸下巴又道:“让我想想,这方黄纸的来头。”她状似苦恼地想了一会儿,然后一拍脑门对上齐先生一张想发怒又不能发的表情,“在下想起来了,这张黄纸可是藏纳了一府恶灵的。”
“荒唐,你个黄口小儿莫要在贫道面前故弄玄虚。”齐先生低声怒吼一句,瞪着眼睛看宫一。
宫一见齐先生恼怒,分毫不慌乱,反而拍手叫好道:“先生不竟洞悉人心,懂得岐黄之术,还如此临危不乱,在下佩服佩服。”
齐先生此刻已经气得脸色涨红,宫一笑够了才重新恢复正经颜色,然后拿起那张黄纸,歪着身子看,慢悠悠地说:“齐南山间多有岩洞,岩洞中有一种奇特的矿石,磨粉燃烧起蓝火。”
而这张黄纸上便涂有这种矿石的粉末。宫一打开旁边香炉的盖,将黄纸伸入一分,慢慢的起了一些白烟,黄纸竟当真燃起了蓝色火焰。
“看来齐先生当初在尚府燃烧的符与在下这张黄纸是亲戚,竟然都是蓝色火焰,先生说稀奇不稀奇?”宫一话语顽皮,神色却邪肆。
黄纸随手扔入炉中,那蓝色火焰燃了一会儿,纸成了灰烬,火焰也就灭了。
“小公子想如何?”齐先生气过了,又沉静下来,摸着胡子问道。既然眼前的小少年来找自己演了这一出,而没有直接当众揭穿,便是要拿这件事威胁他,有事要他办。
“齐先生果然是聪明人,在下最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了。”宫一拍了一下手,笑得明媚如阳,“不难办的事,只是相请先生日后帮一个小忙。”
她眸中诡谲,笑得让人毛骨悚然,像是有什么坏主意在悄悄酝酿。齐先生皱眉,听着眼前公子将要他办的事说完后,竟不禁愣住。
竟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宫一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