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谁罹于火(1 / 1)
二十四城演唱会的起点是魔都体育场,终点是京城工体。
德音第一次体会到做歌手的难处,强度实在是太大了,连唱带跳几个小时下来简直是要累断气,也不知道那些一唱就是几十唱的歌手们怎么才能支撑下来,反正德音是到后台必吸氧。
在武汉第二十场的时候,德音就觉得身体好像出了问题,可是想想,只剩下四场了,席远等人也累得够呛,德音不好意思拖后腿,硬撑着坚持下来,终于回了京城。
最后一场了,虽然港岛那边的合作方有意在红磡再开两场,构思是“摇滚新势力”
对于这个主题,德音和冰河纪乐队的五个都懒得吐槽,有没有搞错,冰河纪这种成立很久的乐队还叫新势力。
H.L和那边商量之后,给德音的消息是,这个演唱会,是以冰河纪为主打,联合目前比较优秀的一些摇滚乐队共襄盛举,彻底把摇滚乐气氛燃起来。
德音对这个没什么感觉,但是席远很愿意,自从冰河纪的专辑发售以来,在两岸三地都出现了摇滚乐,很多业内人士觉得摇滚乐的大众时代要来了。
可德音知道未来的趋势,这是乐坛最后的巅峰了,也是摇滚乐最后的辉煌,音乐人们在现在无法想象未来的低迷。
版权问题,网络下载,大环境不景气,这些会毁掉目前看似繁华的长篇市场,新的时代要来了,可是音乐没有跟上。
起码德音前世出事的时候,乐坛依然很不景气,歌手们纷纷去参加电视节目才能有条出路,大咖做导师,没出头的就是学员,出了名也就做几个广告,给影视唱唱主题曲,前景不明。
也许未来会有生机,但是十年的低迷期,足以毁掉很多人的职业生命。
站在升降台上,德音有些头晕,她的身体真的快要撑不住了,只能鼓励自己,最后一场了。
回到大本营,席远邀请的助唱都是摇滚歌手,完全不听H.L的安排,他执意要在京城搞一场纯摇滚演唱会。
京城是整个内地摇滚最发达的地方,也有土壤,或者中国摇滚的火焰就是从这里烧起来,才如燎原一般点燃整个内地,尤其是北方。
工体的容纳人数是六万人,在今晚挤得满满当当,德音开场的时候,放眼望去是无边无际的人群,数不清萤光棒摇晃起来,萤火汇聚如星海,壮丽辉煌。
才唱了一句歌词,迎面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有时候,歌手们开演唱会比一定比商演赚的多,而且比商演要累,可他们还是选择接受残酷的体能锻炼,去开一场场演唱会,为的大概就是这种时刻吧。
台下全是你的歌迷,在尖叫声和响彻天空的合唱声中,唱着自己的歌,是歌手最享受的时刻。
万众欢呼,璀璨夺目,所有人都能看到我,我是世界的中心。
音乐声响起来了,工作人员摁下升降台上升的电源按钮,德音从台下缓缓升起。
现场设备刚刚更新过,音效很好,德音能清楚地听到席远在说话。
他说:“写着这首歌的时候,我非常痛苦,它让我想起黑暗岁月,长夜亘古如斯,永未天明。很多人问我,这个名字来自哪里?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其实不是我起的,它的英文名叫Who by Fire,我只是写了新曲。话不多说,来吧,谁罹于火,谁罹于水,音乐永远是共通的。”
平缓地吉他声响起,席远唱道:“谁罹于火?谁罹于水?
谁在阳光下?谁在暗夜里?
谁归于神的裁决?谁决于人世的审判?
谁在你欢天喜地的五月?
谁慢慢地朽腐?
谁,请问是谁,在召唤?”
张楷哲入迷地听着席远的歌声,他因为这张专辑,彻底成了席远的信徒。
VIP座位票价不菲,但张楷哲觉得很值得,从他的视觉看过去,整个舞台尽收眼底,声音效果绝佳。
天籁女声响起,张楷哲看见德音缓缓从台下升起,唱问道:
“谁穿着寂寞睡裙?谁服了安定片?
谁在这爱的国度?
谁受到钝物的袭击?
谁被雪崩?谁毁于粉末?
谁因为贪心?谁因为饥馑?
谁,请问是谁,在召唤?”
张楷哲看着德音越升越高,她身后是对巨大的翅膀,一黑一白,缓缓地煽动。
伴乐地节奏在加快,席远的声音比之于之前的缓慢也快了不少。
“谁因勇敢攀登?谁遭遇偶然?
谁孤独一身?谁在这镜中?
谁受命于他的女人?谁用自己的手?
谁在这生死之链?谁掌有大权?
谁,请问是谁,在召唤?”
德音低头看着席远的位置,声音平缓未变,重复席远刚刚唱过的歌词:“
谁因勇敢攀登?谁遭遇偶然?
谁孤独一身?谁在这镜中?
谁受命于他的女人?谁用自己的手?
谁在这生死之链?谁掌有大权?”
音乐地节奏越来越快,席远急切地唱:“谁罹于火?谁罹于水?
谁在阳光下?谁在暗夜里?
谁归于神的裁决?谁决于人世的审判?”
唱到最后半句,居然已经有声嘶力竭之感。
德音被威压吊起,继续向上攀升,她还是那副冷漠的声音,在张楷哲听来非常美妙,可是没有灵魂。
她也问:“谁被雪崩?谁毁于粉末?
谁因为贪心?谁因为饥馑?
谁,请问是谁,在召唤?”
席远的声音比之前还要高,近乎怒吼:“谁,请问是谁,在召唤?”
德音这次不再发问,她赞颂地唱道:“悔改、祈祷和慈惠”。
这句话原本的歌词里没有,张楷哲讶异地发现。
“谁离世,谁降生;谁会生,谁会死;谁得享天年,谁夭折;谁会被水、被火、被刀剑、被野兽、被饥饿、被.干.渴、被风暴、被瘟疫、被窒息而死,谁会被蛮石击中毙命。谁会享安乐,谁会颠沛流离;谁幸于和谐,谁堕入烦恼;谁得以安宁,谁遭逢苦难;谁陷于贫穷,谁尽享富贵;谁遇降卑,谁得高升。”
席远不断地问询,音乐已至高.潮,很多女歌迷都捂着心口在听,因为席远已经因为脱力躺在了舞台上。
德音像是冷漠如无视人类的古天神,毫不在乎道:“但悔改、祈祷和慈惠,会祛除裁判带来的恶运!”
“谁,请问是谁,在召唤?”,席远声音虚弱,依旧发问。
台下响起一阵尖叫,听起来非常恐慌,张楷哲根本没有注意,因为他觉得他的心脏也停跳了。
因为德音居然从将近二十米的高台骤然跃下。
她背上的翅膀不知怎地散落开来,羽毛纷纷飘散。
腰上的绳索让她有惊无险,正好停留在席远的上空。
德音唱出了她在这首各种唯一的高音,问道:“谁,请问是谁,在召唤”
席远从地上站起来,握住德音的手,没有再唱歌,大声道:“没有谁,神已经死了。”
全场静默,五秒后,欢呼声如海水般将舞台覆盖,而后淹没。
二十四城演唱会,圆满完成。
结束了人前的风光,德音满身疲惫地被司机送回了新家。
因为名气的缘故,原来的房子已经不适合住了。
谢修齐出手大方,给她在中心商圈附近买了间复式楼,郊区还有座别墅。
不谈别的,做金主,谢修齐可以打满分。
德音头疼的不行,整场演唱会下来嗓子沙哑,浑身乏力,所有的症状都是身体在示警,告诉她你在生病。
助理小夏跟着她二十四城跑下来累的不轻,德音让她回家歇着去了。
德言和江柯都在学校,罗琦在外地给新专辑做宣传,任森在港岛还没回来。
至于谢修齐,既然已经说好要散了,德音不想再麻烦他。
环顾四周,环境陌生的厉害,家看着像酒店,装修的豪华精致,可没有丝毫人情味。
德音安慰自己,只是感冒而已,吃了药睡一觉就好。
硬挺着下楼,到药店买了常用药。
吃了药,德音爬到床上去睡。
再醒来时,虽然依然头晕脑胀,可还没彻底神志不清,从床边抽屉里拿出体温计,果然发烧了。
这样不成,得去医院。
德音不得不艰难的穿衣服,昏昏沉沉地去医院。
她觉得自己真是可怜,和上辈子有什么区别,到头来还是个孤家寡人,什么都得靠自己。
烧得快迷糊了,居然还记得带上帽子和口罩,防止被人认出来。
到了离家最近的医院,就医的人很多,德音强撑着排号,拿到号以后在走廊地长椅上坐着,萎靡不振,她觉得她随时可能晕过去。
苦中作乐地想,晕过去还好,都不用等了,反正这里是医院,死不了。
模模糊糊地,德音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男声很有磁性,低沉好听,像弦乐。
“哎呀,我都说了,小伤,你不用这么紧张,来什么医院啊,丢不丢人。”,女孩子甜蜜地抱怨着。
“你先看看,万一感染了怎么办,不会做菜非要动刀子。”,似乎是男朋友,听起来很宠溺的样子。
外科在大厅东侧走廊,德音要看的医生办公室则在西侧。
德音觉得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小,为什么会这么熟悉呢,女声也有点熟。
是顾湘,德音感觉她清醒了不少,那男声肯定是谢修齐。
也许是病着,德音的委屈劲一下子就上来了。
异于往常,德音哆哆嗦嗦地拿出了手机,熟练地嗯下了一列数字。
摁下拨号键的时候,德音觉得自己是疯了。
然而,谢修齐没有接。
他离她不过五十步的距离,在陪着心爱的姑娘看医生。
那姑娘不过是手上被刀割了个小伤口,但是他连她的电话都没接,担心成这样。
德音自嘲地笑了,江德音,秦怡,你在期待些什么,或者说,你在嫉妒么?
女人的一些天性真是卑劣啊,即使心里清楚明白,可是还是免不了有所期待,就算我们不相爱,可他到底还是有些情意的吧,甚至,他有些喜欢我。
内心深处的自恋和妄想,你这个蠢货。
德音如此想着,给任森打了电话,这回很快就被接了起来。
德音冷静地告诉任森,她可能重感冒了,已经要住院,八成要失联,就在三院,事情全都交给他了。
当天,德音住进了病房,病情继续加重,没有任何好转。
德音和谢修齐都不知道的是,德音打电话的时候,谢修齐忘记了拔下车钥匙,他返回地下停车场去取。顾湘在医生诧异地眼神里拿着谢修齐的手机,等它响完,删掉了来电记录。
谢修齐给德音的备注是“笨蛋江小姐”,而给她的,则是“顾湘”。
呵,即使陪她长大的男孩,再怎么说服她和他自己,他的心都开始变了,天平开始倾斜,他要逃走了,逃往温暖治愈的情感,离开他们家一起构筑的黑暗角落了。
她能把他拉回来一次,就可以拉回来第二次。
如果不行,那就毁了她,到时候谢修齐还是要和她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