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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相见
出得南天门，无香仍是化为龙身，直落西海。身后，一道金光紧紧跟随。
西海极地
无香轻抚母亲满是伤痕的龙身，低声道：“母亲，无香这就带你去找师祖爷爷。他能救得哪咤师叔，一定能救得了您。您再坚持一下。”
无香正欲施法摄起龙身，却被一道法力所阻。
“住手!”来人银甲黑袍，正是无香在凌霄宝殿上不愿正视之人。
“真君大人，你不在天上与那三界第一美人成亲，来此做甚？几百年来不闻不问，如今却是来欣赏我娘的死状吗？”无香想起适才在大殿之上咬牙苦撑，若是玉帝坚决不赦免母亲，自己唯有拼上这条命，与母亲一起魂飞魄散。而那人却是纹丝不动与一紫衣美人并肩而立，那番情状岂是如今自己母子的狼狈样子可比。
“你是我的孩子。”杨戬上前一步向无香伸出了手。
“呵，不敢，无香不敢高攀真君大人。我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母亲早与真君大人和离数百年，与你并无干系。”无香搂住母亲的身体，想起自己的身世，想起母亲生前所受酷刑，忍不住痛哭失声。
“无香……”这样可爱清灵的孩子，这是自己和寸心盼了千年而不得的孩子。
杨戬何其有幸，此生居然还能有这样一个孩子。自己未曾教养过他，但今日他在天庭的表现仍是可圈可点，相较之下，自己倾尽心力栽培的外甥却是天渊之别。
他那么像寸心，一直像到骨子里。寸心看似易冲动，那是事涉自己，若不是到最后关头，不会轻易放弃，相信若是今日玉帝不松口，这孩子一定会拼个鱼死网破。
“娘说你是一个真正的大英雄，愿意为三界苍生奉献自己。可是，她甘为你顶罪，你却生死不问，若不是你，娘如何会受虐至死，娘那么爱你，可是我恨你，恨你恨你，是你害死了娘，是你害死了娘……”
无香冲上前去，拳打脚踢，从未有一刻那么像个孩子，几百年了，为了求生，苦苦挣扎，他从没有机会像个孩子一样放纵自己的情绪。本该是父母期盼的娇儿，却生来未受过父母半丝怜爱。
娘亲，因为他夜夜受苦，而这个人不要他，他知道，他不要他，他宁愿要哮天犬也不要娘生的孩子。他的魂魄那么柔弱，原本就无生理，飘飘摇摇，竟是依附在母亲日日护持的丁香花上，有心无爱，有花无香，无香就靠着母亲那一点点法力维持着魂魄不散。然而，孩子的天性是向往父爱的，第一次感受到父亲的法力，第一次来的那么近，那么亲切，他努力吸取，贪婪的吸取，他有了父亲的爱了，于是他又有了一次生命。
第一次他放弃生命是因为无爱，第二次他争取生命是因为有爱。
他活下来了，有机会睁开眼睛看看自己的亲生父母。可是，一个生离，一个死别，这一次生命对他来说，又是另一次的痛。
一双温暖的大手搂住了无香，那样温暖那样安全。
“孩子……”一声长长的叹息从头顶传来，声音沉稳清晰。
“哼……”恨到极处，却又爱到极处，那温暖的怀抱，无香从未有机会感受。此刻受他拥抱，放纵一下心中的眷恋，就一下，就一下，不愿抬头，也不愿看到他那张永远云淡风轻的脸，不愿面对他对母亲和自己的不在乎。
杨戬揉着无香柔软的头发，心底一片柔软，这是寸心和自己的孩子。几千年了，母亲，二郎也有了自己的血脉。忽地，喉咙一甜，竟是难以忍住。
感觉到头顶的抚摸，无香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吓了一大跳。
“你你你……你怎么了？”鲜血顺着杨戬的嘴角流出，胸口白衣已是湿了大片，自己刚刚只顾哭闹竟然丝毫未觉。
“不妨事，旧伤而已。”杨戬抬手擦拭嘴角，转向寸心道。“你母亲还有救。”
“真的，你真的能救娘？”无香顿时将目光投射到寸心身上。
“你母亲的身体被你舅舅法力封印，暂且无碍，只须施法医治外伤。若想要她还魂，须得重铸魂魄，幸得命魂未失，否则……你好生温养你母亲的龙珠，她的元神方得重生。”
“你如何知道……”
杨戬伸出左手虚浮在无香胸口，淡淡的粉芒凝在无香胸口不散。
“寸心是因为噬魂咒噬体，本已魂飞魄散，只因她心中有爱，龙珠竟摄的命魂不散。”说到此处，杨戬不禁面色一暗。
“你须得每日早午晚三次，运丹田之气温养胸口龙珠。”言罢，杨戬额间天眼流光闪动，光芒罩住了无香。
无香只觉一股强大且亲切的力量笼罩了自己，四肢百骸满是温暖。
“无香，你虽修炼了几百年，但所有的法力都凝注在你的肉身上，”杨戬声音一低，又接着说：“现如今，你身上法力不过三十载，凭一己之力无法修复你母亲的元神。”
无香心中大惊，他把千年修为传给自己，如何去应付天上那些老谋深算的神仙，如何去对付三界那些法力强大的妖魔。
“你不必为我如此做。”无香运起玄功，抵抗杨戬的法力。
杨戬本身已受重创，所余法力原就有限，此时为了给无香输送法力修复元神，更是强弩之末，受无香法力一激，当即站不住，一跤坐倒。
“你怎么样？”杨戬望着一把扶住自己的无香，心中又酸又苦，这孩子始终不愿接受自己。想到他对自己的紧张，不觉心中又是一甜，满是欣慰。
“我不要紧，待我施法将你母亲送回龙宫，那里方是她治愈肉身最快的地方。”
杨戬俯下身抱起沉睡的寸心，触手处，龙身已化作人形。
无香跟过来，搂住母亲，第一次，他清清楚楚看到了母亲真正的样子。
虽然伤痕累累，虽然脸色青白憔悴，但这是自己的娘亲。
无香轻抚母亲的脸颊，哽咽道：“娘亲真美。”
杨戬点点头，在孩子的心目中，母亲都是全天下最美的人。还记得曾几何时，怀中的人问过这样的傻话：“你娘有我年轻，有我漂亮吗？”
这样安静的寸心，杨戬从未相处过，身上的斑斑伤痕，如今望去，更是加重了心中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