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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闹鬼(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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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启山摘下染血的手套,包裹着枪把递还给副官,然后片尘不染地走出了血腥味浓重的机要室。

楼外,督战队已经将陆建勋的人全数扣押在主席台前,但余下的事已经不需要他亲自吩咐了。他走出北区大营的铁门,径自坐上车牌熟识的黑色轿车,等了几分钟后,副官疾步跑出来坐上了驾驶席。

“佛爷,都处理好了。”

汽车发动,张启山看向窗外:“要变天了。”

从张府出来尚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开到半路,陆建勋和活着的几个人早就连滚带爬地逃上了回北平的火车。

惊闻变故的华北军部飞快做出了反应,就在此时,一封电报已经安静地躺在了张府正楼的办公桌上。

张启山扫到汽车后座上密封的档案袋,随手拿起来看了一眼。

“《白乔寨未知现象分析报告》,你什么时候去了那里?”

张启山已经全然忘记前几天发生的事了,张副官叹了口气,他实在是想尽了办法也不能令他回忆起地宫中发生的了一切。

不等副官回答,张启山已经开启档案火漆翻阅起来,果不其然,两分钟后,张启山开始眼皮打架,倚在车门上睡了过去。

副官踩了一脚刹车,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叫醒张启山,只把文件袋抽走藏进椅座下,然后再次发动了汽车。——假如这个时候张启山醒过来,大概会忘记了刚才看档案的事,然后他会好奇地看起文件,接着再次睡过去,醒过来,睡过去,醒过来,睡过去……

抵达张府直开进院里,满楼佣人早围在楼前等消息。

管家带头过来询问:“佛爷没事吧?”

“佛爷没事,就是睡过去了。”副官走下来拉开后车门,轻轻拍了拍张启山:“我们到了。”

张启山慢悠悠醒过来,果然忘记了刚才的事情,他揉了下眼睛坐直身体。

“佛爷,到家了。”副官说着伸过手来扶他。

张启山的目光却徒然一厉,突然出手将副官推了出去,他单膝抵在副官胸前,一手扣住他颈动脉,一手卸了他身上的两把枪。

肋骨被压制的窒息感令副官说起话来有些喑哑,但他声音里没有恐惧,只是疑惑:“佛爷?”

张启山的表情却比他显得还莫名其妙:“你是谁?”

副官挑了下眉,有些欲哭无泪的感觉,这回可好!张启山不仅把白乔寨的事情忘了!现在连他都忘了!

“我是你的副官……”

张启山手上加了力气:“老实点!我难道还不认识自己的的副官?”

旁边懵住的管家和佣人赶快上来拉架:“佛爷!佛爷他是你的副官!快住手!”

张启山看向熟悉的管家和仆人,表情比方才更茫然了,老管家和这些仆人他当然认识,不过他清楚记得自己的副官姓张,是跟自己从东北来的,非常忠诚可信。

但他的副官不是眼前这个人,相貌不像,声音也不像。

可他竟然一时想不起自己的副官长什么样!

问题是张启山非常信任的自己的观感和思维,这世上能说服他放弃自己的意志的人并不多。当记忆与管家等人的口述向左,他毋庸置疑地选了自己的记忆,于是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而复杂的阴谋,这里所有的人都已经靠不住了!

张启山抬头观察了身边的情况,只见众多警卫正靠拢过来,只左墙警卫最薄弱,是个突围的好方向。

他刚打定主意按死眼前的冒牌货,却听一声金属破空的啸响直打向他按住副官的手腕。张启山猛然翻身躲过攻击,头也不回地就奔着左墙去了。

二月红从楼里走出来,连忙警告警卫:“别拦他!”

副官捂住脖子咳了几声,拉着管家的手站起来后,先对二月红点头:“谢二爷。”

二月红方才搭蔡振的车去熟悉的茶馆坐了片刻,忽然听茶客聊到张府被围了起来,忙过来查看究竟,没想到意外救下了副官,他叹了口气:“又是因为白乔寨的事?”

副官点头,从车座下取出文件袋给二月红看了一眼。

二月红看了一眼文件名:“你有没有发现?每次我们试图帮他回忆白乔寨的事,他都失去更多的记忆。他意识里藏着东西,那东西让他主动抹灭白乔寨的相关记忆。如果你再逼他,他可能真会杀了你、可能离开长沙再也不回来、可能连自己是谁都不会记得。”他说完把文件夹在腋下,不打算还给副官了。

“但佛爷不会容忍自己的记忆被篡改。”

这两人真是轴到一块去了,二月红攥着文件戳了戳副官的肩:“等他死那天,你把这事刻到他碑上,我捐他一块两丈高的花岗岩,让你写个够。”

他说着走一楼的小客厅,随手把文件袋扔进了壁炉里。

“哎,二爷!”跟在后面的副官想拦也拦不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档案烧成灰烬。副官抿了下唇,那是他熬了两天两夜才整理出来的东西,而且还没备份!

二月红坐下继续喝他的茶,还让副官:“你也坐着等,他还不至于出门就跳了护城河,过会风把脑子里的水吹干,自己就回来了。”

副官却坐不下,立在窗边抻长脖子看着大门。果然二月红喝完这一盏茶,张启山就浑然无事地从外面会来了。下人瞧见他才发了一出疯,全没敢触霉头,都低头贴着踢脚线溜了,只管家硬着头皮来通报二月红到了。

张启山没留心旁人的神情,很坦然地走进小客厅:“可巧啊二爷,来瞧我的热闹?你来晚了一步。”

“不晚不晚,正是有意思的时候。”二月红甚至拍了拍手:“你身上带了多少钱?”

张启山摘了帽子递给副官,很不当回事地问:“你要多少?”

“我不要,我的意思是你身上有多钱,赶快拿出来给这孩子,再道个歉。”

“莫名其妙。”

副官插嘴问:“佛爷,您刚才去哪了?”

“我不是刚从北区大营回来吗?倒是你,怎么扔下我自己回来了?”

副官简直想翻白眼,他又不能说他没有,否则张启山追问下来肯定还得晕:“我留下处理军部特派员的尸体,大概是我开车快,反而比您先到了。”

张启山对此没有怀疑,问道:“华北军区有动静了吗?”

副官送上电报:“电报已经到了。”

张启山结果电报略看一番,然后轻笑一声抛回给副官。

二月红听闻他们的对话有点吃惊:“什么尸体?你把谁弄死了?”

“枪走火了。”张启山很轻巧地解释道。

无论如何那也是军职高管,就这么折在长沙,二月红难免不为他担心:“那怎么办?”

“电报说,军部对特派员意外死亡表示遗憾,临时调陆建勋回总部另有委托,最后叫我‘恪勤匪懈,金忠职守’。”这是张启山意料之中的回复,他一点也不意外。

二月红摆摆手:“不管你们那些糟心事。”

两人闲聊片刻,走廊里忽然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

“没有!没有了!”齐铁嘴的声音传来:“眼镜不是!这个眼镜是我新配的,不是古董!好了好了,我把戒指给你们!哦,扣子是金的,哎呀是包金的快松手!”

张启山和二月红闻声笑起来,只有张副官出门救场:“你们两个这是抢劫,警卫呢,把他们抓起来。”

齐铁嘴在副官的保护下终于走进门来:“佛爷,这等凶悍之物不能散养啊!”

“他们拿了你什么,我替你要回来。”

“算了,小玩意儿。”齐铁嘴没坐,就站着说:“你不是让我盯着矿山吗?就刚才,我留在那边的伙计说裘德考下矿了,哦,还带着二爷那个徒弟。”

二月红皱眉:“有陈皮在,恐怕他们真能下得去。”

张启山却不当回事:“下去可以,上不来就行。二爷,你这个徒弟真有主意,我刚饶他一命,他扭头就找人恶心我。还有那个霍三娘,天天缠着你送东送西,也天天缠着我,缠着我给我下绊子——我一想啊,你八字肯定克我。老八你给我们算算。”

齐铁嘴答得毫不犹豫:“他肯定克你。”

他们甚至都还没深入讨论裘德考的问题,忽然听见外面响起追逐叫闹声。

其实张启山很放任蔡箴和秦寅的恶作剧,反正只要不涉及自己,他就能从中到到一些乐趣,因此他此时问:“他们俩又逮住谁了?”

两个人立刻从门后探出脑袋:“不是我们!”

枪声随即响起,火力很重的闯入者来到楼前。

张启山皱了下眉,他没听错的话,那声音是97式步兵炮,长沙除了他还有谁能搞到这玩意?答案下一秒就出现,楼外,叽里呱啦的英语夹杂着模糊的三个音节——张启山。一群衣衫褴褛仿佛难民似得人仓皇地逃过楼前,他们想停下躲进来,却被警卫驱赶着离开。

按理这样的重火力根本不能过城门,查下来城门岗就是严重失职!院外炮火破门,下一发火炮就落在院子里,火药掀起巨大的尘埃,小客厅桌上的茶杯也因震动落地碎裂。

几个人立刻起身往后宅跑。

张启山问齐铁嘴:“你不是说他们在矿下吗?”

齐铁嘴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是啊!他们才进去,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吧?”

张启山吩咐下人把几个人带去后门,自己和副官回到前面组织火力还击。可他们才把重火力摆上,就看见陈皮跑过来喊了一声什么,对街的人做了几个动作,然后突然消失了!就好像电影院放映机的胶卷突然被扯断,所有人和枪械一瞬间统统不见了!

地面上除了一个个炮坑,再没有一点有人来过的痕迹。

“人呢?”

“他/妈/的闹鬼了!”

“吓死爹了!”

“那肯定是鬼!”

警卫此起彼伏地惊叹起来。

张启山瞪了他们一眼:“少见过粽子吗,鬼有看什么稀奇的?48小时内保持戒备状态,派人通知城区守卫增加双岗!”

张启山皱眉,他直觉这件事和矿山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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