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九章（1 / 1）
我渐渐失去意识，再次醒来的时候，在白茫茫的医院里，白的让我想起温雅呼出的烟雾，那么不真实的存在着。
“蓦然，你醒了。”我看见周旭阳的脸，昏迷之前的温雅和醒来以后的周旭阳，都像是同情怜悯，好像我真的是被抛弃的可怜虫。
“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
“辛苦你了。”我看着满脸胡渣的周旭阳，一向爱干净的他，衬衣都有点皱了，心里总觉得揪的疼，可一想到自己才是最可怜的人，又不想示弱。
“蓦然，你怎么了，为什么会昏倒在大街上呢，还……”周旭阳欲言又止，眼睛里似乎有泪水打转，我情不自禁想抚上他的脸，可是一起身才发现肚子痛得厉害，我下意识看向肚子，才发现那里好像没那么鼓了。
“旭阳，我的孩子呢？”我脸色苍白，颤抖着问周旭阳，心里一直祈祷不要，不要是我想的那个结果。
“蓦然，你别激动，先躺下，孩子……孩子没有了。”
“你说什么？”即使早有心理准备，这样的事实我怎么也无法接受。
“路人发现你的时候，你晕倒在街上，已经流产了。”
“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一想到满心期盼的孩子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看着周旭阳除了绝望，就只剩下恨了。
“蓦然，你别激动，你刚做完手术，好好躺着。”
“周旭阳，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你怎么了蓦然，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温雅是谁？”
“……蓦然……”
“如果不是我发现了，你是不是还打算瞒着我，你要骗我到什么时候！”周旭阳低着头，不看我也不回答。
“周旭阳，你不说话算什么，默认了吗！”
“蓦然，你先休息养好身体，这件事我以后再跟你解释。”
“以后？我们还有以后吗……”
“该死的温雅，她答应我不会打扰你的！”
看着挫败的周旭阳，我渐渐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现实。
几天后，我出院回了家，周旭阳天天在医院陪着我，虽然我们很少说话。
“蓦然，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旭阳，我不怪你，也不怪温雅，真的，我愿意给你自由，我理解一个女人，十年的爱不容易。”
“蓦然，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跟她什么也没有。”
“没有？体检报告是什么，妇科检查还有怀孕报告？”
“蓦然，你不相信我？”
“我见过温雅了，她都承认了，周旭阳，你是个男人，你怕什么！”
“我现在给温雅打电话，叫她出来对证，我看她怎么撒谎！”
“何必呢，旭阳，我也累了，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蓦然，我跟温雅只是朋友，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她病了找不到人，所以让我陪她去，所有的事情都跟我没关系！”
“既然没关系，你干嘛留着那些报告单？”
“那些只是我没来得及扔掉的废纸。”
“既然没关系，你干嘛要瞒着我？”
“我就是不想你多心。”
“旭阳，我相信你，真的，如果不相信你，我就不会嫁给你，可是我累了，真的累了。”
“蓦然，对不起，我真的不想伤害你。”
“老公，谢谢你，在我最需要关心的时候来到我身边，可能我们的缘分还不够深吧，我没有自信再留在你身边了……”
“蓦然，你不能为了一个毫无关系的人放弃我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
“毫无关系吗？你的初恋，十年的感情，说起来，我才是毫无关系的吧？”
“我早就不爱她了，是她一直缠着我，我怕她骚扰你，才会一直敷衍她。蓦然，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你，你感受不到吗？”
“旭阳，我知道你爱我，这段时间我们都不快乐，我真的累了，不想再坚持了。”
“蓦然，如果你真的想走，我放你自由，但是你记住，如果你回头，我依旧在原地等你……”
“谢谢你，旭阳……”
就这样，我们离婚了，没有争吵，也没有过多的挽留，就这样结束了。
岁月匆匆而过，徒留一片空寂……
有些事情拼命想记住却总被遗忘，有些事情明明不去记住却很多年忘不了……
每个城市都有属于自己的节奏和灵魂，不安的是人们自己的心！
我突然觉得并不害怕许岚山不再爱我或是自己不再爱他，我只是害怕从此以后我们的生命中不再有彼此……
我一直在想，等到十年的时候，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终于到了十年，却又不敢相信，时间竟然就这么溜走了，走的消无声息，我竟然没有任何回忆，诡异的空白，比伤心来的更痛……
是啊，十年就这样过去了，从18岁到28岁，我怎么会觉得自己仍旧停留在三年前呢，这三年究竟是怎么样的故事，竟让如梭的岁月转瞬即逝……
生命中来来去去的人，忽然变得清晰起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初老吧，不知道那些从我身边走过的路人，如果再次相遇，是否会庆幸，错过了的人其实并不如当初般美好……
突然很怀念过去的自己，那是我青春的证据，是我曾经美好的回忆，如果有时光机，我不要再做个理智的笨蛋，错过那些疯狂的美好，如果有时光机，我要在18岁的时候告诉自己，28岁的你并不快乐，趁着年轻，尽情的享受人生吧！
对不起，对不起十年前的自己，对不起曾经的伤害，对不起不再完美……
离婚以后的我，突然很想许岚山，想起温雅说的十年，想给自己一个结局。
于是我又联系上许岚山，给他留言，“如果我离婚了，你还会关心我吗？”
一个月过去了，我看着这条消息石沉大海般的被遗忘，我知道，我等来了我想要的结局。
我生命中重要的两个男人，都离我而去了……
此时的我，一无所有。
突然间，我很想去找许岚山，想看看他的生活，于是我来到C城，很庆幸我知道许岚山的公司在哪，一间世界500强的设计公司，而他已经升总监了。
这个久违的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让我的心里百般滋味，酸甜苦辣。
看着眼前这个世界500强的奢华大楼，我突然明白了，我早已不是当初的我，许岚山也已经不是十年前的许岚山，我们越走越远，背道而驰，早就无法再重合，即使地球是圆的，走上千年万千也注定我们不会再相遇了。
心里酸酸的，十年的青春，能让一个人越爬越高，也能让一个人越坠越深。
“您好。”年轻漂亮的前台小女孩露出标准的职业微笑。
“你好，我想找一下许岚山，许总监。”
“请问有预约吗？”
“没有，我是他的朋友，来C城出差，能帮我找一下他吗？”
“好的，您稍等。”前台小女孩迟疑了下，还是帮我拨通了电话，我很感谢她没有对我说，你为什么不自己打电话呢，因为我早没有许岚山的电话了。
“不好意思，许总监正在开会，麻烦您稍等下吧。”
“好的，谢谢。”
坐在宽大的落地窗前，我看着这个城市的一切，几年不见，繁华了不少，我试着想象如果当初自己和许岚山没有分开，此时我也应该是在这个城市，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突显气质的职业装，标准的职业微笑，游走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吧。而现在，我低头看看自己的平底鞋，宽大的衬衣，七分的牛仔裤，似乎跟这个大楼格格不入。
“你好，打扰一下。”前台小女孩的出现打乱我的思绪。
“许总监开完会了，您跟我来吧。”
“好，谢谢。”
我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向那个叫做许岚山的终点，心跳剧烈，长长的走廊一度让我想退缩，越走越没了自信，就在我快坚持不住，很想大喊，不去了的时候，我们停在了一道玻璃门前。
咚咚咚！
“许总，您的客人。”
“进来！”
“谢谢！”前台小女孩帮我打开门转身走了。
“小菲，我说了多少次，来之前先给我打电话。”办公桌前的许岚山头也没抬的忙着签字，似乎他很确定来的是谁。
“小菲是谁啊？”我掩饰着内心疯狂的不安，表面上仍然玩笑似的语气。
许岚山猛然抬头，看到我的时候楞了一下。
“怎么是你？”
“看来我不太受欢迎啊。”我强忍着内心的悲伤，许岚山的陌生距离感让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没有，只是没想到你会来。”
“恩，要出趟远门，来看看你。”
“这边坐下说吧。”许岚山慢悠悠的站起来，指指旁边的沙发，又叫秘书送了杯水进来。
“许岚山，好歹咱俩也认识十年了，能不跟我打官腔吗。”
“我没有啊，我只是还没从见到你的惊讶中恢复过来。”
“几年不见，会开玩笑了，不愧是总监了啊。”
“蓦然，你就别嘲笑我了。”
“你现在这么成功，事业爱情两不误，我哪敢嘲笑你啊，要嘲笑也是我被你嘲笑。”
“你怎么样，过得还好吗？”
“许岚山，装傻就没意思了吧，我留言你没看见吗，我知道你都看到了，就别装糊涂了。”
“你真的离婚了？”
“呵，我就说你都看见了吧，许岚山，这么多年你到底爱过我吗？”
“蓦然，这里是我上班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再说吧，你等我下。”
“许岚山，你以为我是来闹的？这么多年，你都没有真正了解过我。”
可惜许岚山没有再回答我，保持了他一贯的良好作风，沉默，然后带我去了他公司附近的咖啡厅。
“有酒吧吗？”我站在咖啡厅门口，不想进去，这么文艺范的地方，不适合我们现在的关系，我抬头看了看招牌，“邂逅”，名字更不适合。
“去那种地方干嘛？”许岚山皱着眉头，不悦的看着我。
“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去酒吧怎么了，我跟你也没什么关系了，不要拿出一副说教的表情对我，你就当是你的客户这样要求，勉为其难吧，反正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许岚山淡淡的盯着我看，几秒种后转身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已不能再给自己任何依靠，默默地跟着他，就像当年他总在我身后默默跟着我一样，看着这个又爱又恨的男人，心莫名的伤痛，我抬起头不想让泪水流下来，炙热的阳光灼伤了眼睛，我伸出手去遮挡，却看见无名指的白色戒痕，原来我们真的都回不去了。
昏暗的酒吧，很适合发泄的场合，可是我不需要发泄，我只想好好的跟过去道个别，彻底的说再见。
我们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有先开口，彼此看着对方，酒吧驻唱的女孩嗓音很沙哑，在唱陈奕迅的十年，似乎是专门为我们准备的。
我低头从包里拿了一根烟，离婚后我开始抽烟，从最初的不习惯到现在，我也可以像温雅那样优雅妖艳，只是今天这身衣服似乎很不给力，像一个学坏的未成年少女，于是我又把烟放了回去。
“你抽烟？”
许岚山的这三个字算是给我们的沉默打开了话匣。
“嗯，离婚以后开始抽的。”
“离婚了就得自暴自弃？”
“不是离婚了自暴自弃，是分手了才开始的，你懂吗？”
“蓦然，我一直觉得你过得挺好的。”
“我没有跟你抱怨过吗？还是你一直觉得我那些所谓的抱怨，是因为想要的太多！”
“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想过你过得这么不开心。”
“不用道歉，我们本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当初年轻不懂事，其实你是对的，如果努力在一起换来的是更大的伤害，不如早点了断，长痛不如短痛，你一直都比我理智。”
“过去的就过去吧，别再执着伤害自己了，蓦然。”
“有时候伤的越痛才能醒得越快，我就是一直活在幻想里，才会让自己一直受伤害。”
“许岚山，今天看到你，我终于明白我们的距离了，不同于我结婚前的那次，今天我清清楚楚的看明白了，我也回不去当初那个有理想有抱负的我了，配不上你这样的青年才俊，我应该知趣才对，怎么会这样冒然的来找你，太傻了。”
“蓦然，你别这样，我还是关心你的。”
“关心？你的沉默，置之不理就是关心吗？你知道吗，让我跟我老公离婚的女人，是一个爱了他十年的女人，而我看见她，竟然恨不起来，他们不知道，其实我懂，我真的懂，因为我也有一个爱了十年的男人，你跟我老公有什么区别，这样伤害一个爱了你十年的女人，你们的心是什么做的。许岚山，你知道你女朋友找过我吧，那个人就是你说的小菲吧，我当时的想法很理直气壮，就像我老公的前女友，我在心里说了跟她同样的话，我觉得自己很伟大，她能有我这样爱了你十年吗。我一个人扮演了两种角色，不论是我老公的前女友，还是你的现女友，我都很理解她们，因为我真的懂。”
“蓦然，别说了。”许岚山一口喝干了杯里的酒，我看着他眼里闪动的泪光，拼命压抑自己崩溃的情绪，端起身边的酒也一口气喝了下去，很烈，胸口很疼，可是再疼也盖不过心里伤疤的痛。
“许岚山，我真的恨过你，我曾经有一个同事，女孩比我大几天，她的男朋友也是像我们这样，可是最后，那个男人为了她到了A市，现在人家结婚了，还有个可爱的宝宝。有时候我真的在想，是我们的爱情不够坚定吗，为什么我们走不下去呢，你知道吗，我无数次想过要来找你的，从毕业那天开始，我很气你为什么不等我，我满心欢喜的等着毕业去找你，可是你没有给我机会，我一直在问自己，你到底爱过我没有，如果爱过，怎么忍心这么伤害，我一直想不通，可是看到我老公对那个女人的态度，我终于懂了，不管曾经爱过与否，至少现在不爱了，不爱了就不怕伤害，因为你们都有了新的想要保护的人，所以我告诉自己，已经三次了，不要给你再一次伤害我的机会了，为了你这个不爱我的男人，已经不值得了。”
“三次？”
“对，三次！第一次，大学没毕业你抛弃我，第二次，我结婚前你不要我，第三次，你选择又一次将我赶出你的世界，残忍的像最初一样，毫不留情，可是我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我了，我已经不怕再多的伤害了，我累了，许岚山，这十年的爱，是我送你的最好礼物，谢谢你在我的生命里留下这样刻骨铭心的回忆，我不想再爱了，再次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其实知道我们已经不再爱了，忘不掉的是过去，怀念的是自己，我有时候在想，如果这几年我没有过得这么难，如果我依旧是那个骄傲的我，可能我早就忘记你了。许岚山对于我来说，更多是因为优秀的我，因为那个时候的自己是真真实实的自己，再也回不去的自己，放不下你，是不想跟过去的自己说再见，不想面对现实，谢谢你对我依旧残忍，让我不再逃避，勇敢面对未来。”
“蓦然，如果你以后有什么困难，依然可以来找我，我们不是陌生人。”
“不会了，做不成陌生人只说明还有爱，给不起的就别再伤害了，世界这么大，我离开许岚山会过得很好，更好！”
“蓦然，我说过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不论我变成什么样，这件事情永远不会变，你别这样，我会担心！”许岚山突然抱住我，抱的很紧，我想也只有这样昏暗的时候，他才会说这些话，当光线照射进来，他又会把自己包裹的很好，好到没人能看透他的心。
我没有挣扎，许岚山的怀抱，久违的感觉，依旧很温暖，很安心。
“许岚山，你在干什么，挽留我吗？那如果我不走了，你打算跟女朋友分手吗？”
许岚山慢慢起身看着我，我们离的很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蓦然，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笑了，笑的很温柔，这恐怕是许岚山说的最真的一句话，虽然依旧伤人，可是是真话，所以我会笑着流泪。
“许岚山，我没有逼你，我是来跟你道别的，不管我们相遇的多早，现在的我的的确确是第三者，我不喜欢这样偷偷摸摸的感觉，你知道的，我如果爱一个人，就会爱的轰轰烈烈，爱的全世界人都知道我有多么幸福，曾经我们爱过，足以，我很知足，你给我的回忆。”
“蓦然……你真的要离开我了吗？”
“先离开的人从来都不是我，你知道我是疯狂的爱过你的。”
“蓦然，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把你伤的那么重，我从来都没想过会是这样。”
“因为我是林蓦然对吗，坚强打不倒的林蓦然是吗，就因为这样我就活该被伤害吗，我也是女人，你们有谁想过我也会难过，我也会痛，你们在关心别的女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只能自己舔舐伤口，我只能半夜躲在被子里哭！”
“不，不是这样的，我给不了你幸福，不代表我不爱你，伤害你我更痛！”许岚山哭了，我第一次看见他哭，我的眼睛也变得模糊，模糊间看见他慢慢靠过来的嘴，我却躲开了，许岚山把头埋在我的肩膀上，无声的痛哭。
我们就这样拥抱着哭了很久，很久，可是我的眼泪远没有他的多，我想这是理智的许岚山唯一一次失控吧。
“许岚山，我也是女人，我知道那种痛的感觉，可谁让我是坚强打不倒的林蓦然呢，一切的伤痛我来承受，还有一件事，我从来都相信周旭阳是清白的，没有女人愿意作践自己，当她深爱一个男人的时候，更不会伤害他，一个女人的十年是什么，我懂，所以我相信温雅，就如同我放不开你一样，我们要的只是一种依赖，现在我离婚了，放他们自由，如果他们能重新相爱，我祝福他们，而对于你们，我也放手，因为我知道被人比下去的滋味不好受，当自己的感情抵不过另一个女人的十年，挺悲哀的，所以我也祝你们幸福，我不恨了，真的，你们我都不恨了，我知道人生有很多无奈，很多的来不及和回不来，我也放手了，这一次，是我第二次对你说，许岚山，是我不要你了，你记住！”
我笑着跟许岚山挥手，然后留他一个人在原地，头也不回我走出了酒吧，我需要这样的洒脱和勇敢，给自己勇气走向未来。
身后，我曾经无数次幻想的家，一点点倒塌，我曾经无数次幻想的幸福，慢慢变成泡沫。
我给周旭阳发了最后一条短信：旭阳，谢谢你让我明白了很多，谢谢你这几年的陪伴，谢谢你愿意接受越来越不美好的我，对不起带给你的伤害和困扰，还有，我相信你，没有对不起我。祝你幸福！爱过你的林蓦然。
扔掉了电话卡，我突然觉的很轻松。
生命中来来去去的人，糊涂的明白了，清楚的茫然了，其实有什么重要的，只要还活着，活着就是幸福，就会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