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 16 章(1 / 1)
四周一片雪亮的白,天虽已晚,清冷的月光映着雪色,院子里的一花一木都能看清。
和珅见院门处一人疾步走来,隐隐带来一阵梅香。
是藩司刘大人,和珅这时正宿在他府上。见他满面堆欢,走来道:“和大人,天越发冷了,您站着这风口可别冻着。”边招呼下人再添两个炭火盆过来。
和珅道:“不妨事。”
“这真是不巧了,赶上了今年第一场雪,大人若是早到两日,下官家里的海棠花还开着,倒也可供大人赏玩。”
“哦?这时节还有海棠花开?”和珅仿佛心情不错。
“浙江气候暖,雪下得迟,海棠谢得也就迟。”
“不是浙江天暖,是你藩司家里头暖和,暖得梅花都不敢开了。”
刘大人讪笑着道,“大人见笑了。”
“太后喜海棠,再过两个月便是她老人家寿辰,刘大人这么尽心培育海棠花,府上这批名贵种子怕不是为着请本官来玩赏吧?”
刘藩司道:“再名贵的花也还是花,入的了大人的眼才算有价值,下官有今日,那是大人在京中多番提拔的缘故,下官不敢忘恩。”
“可提拔的本官才考虑,太蠢笨的,也就只配做个县官。”
刘藩司知他说的是今年被降职去做县丞的原扬州知府,此人涉及盐案,不当心被上一个派下来的钦差抓了把柄回了皇上,江南一带官员安抚许久才哄住钦差,一道拉下了水。案子也便了在那人身上。因那人是个破落户,家中早没旁人,怕他急起来咬出更多人,两江官员极力为他辩解,乾隆才免了他死罪,将他发下去做了县丞。
这事聪明人心中有数就好,不必拿到台面来说,刘藩司久居官场,自然懂这个理,笑笑不语。
和珅默了一会,问道:“福康安仍旧住在巡抚家里头?”
“是,福大人住在张巡抚家中,委屈大人要屈就在下官家里了。”
“还是看账本?”
“是。”
和珅笑,“今儿月色不错啊。”
饶是他一向擅察言观色,也不知和珅这突然的一句是何深意,附和道,“大人风雅,今晚这月色是值得一赏。”
“只怕这时是‘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了吧?”
刘藩司心头一震,忽地明白了和珅的意思,道,“是。大人可以放心,账本上瞧不出什么名目,福大人毕竟没在官场混过,军里的那一套,到了下头,无用!”
“他爱看就让他看个够吧!必要时候放点水给他。”
他索性打破沙锅问到底:“福康安跟大人素来不睦,面上客气些也就是了,何必放水给他去京里邀功?”
和珅淡淡道:“皇上的意思是要交几个人上去,这一回不像上一回好糊弄,朝中有人抓住了盐案不放,皇上也难做。再者说,皇上要福康安借这个机会练练,这个人情,我也只好做了。”
“这案子牵扯的人多,放点盐商让福康安去抓没问题,但这一回只怕皇上真要杀人头立威,依大人的意思,下头为官的,却让谁去顶?”
和珅双眉一轩,颇为不悦,道:“皇上的意思,要你教我么?”
“下官不敢,请大人疼下官,给下官明示。”
和珅不语,走进内堂,拿起茶壶倒了杯水。刘藩司忙端起杯子,倒,“我来服侍大人。”
那水壶的水是由房中婢子隔一阵换一茬,随时候着的,刘藩司端起杯子,感到水温正好,并不冰人,才满脸堆笑递去。
和珅接过茶杯,缓缓呷了一口,道:“龙井虽清香怡人,却不如毛尖后劲醇厚。”
“大人惯喝龙井的,”刘藩司不解,“这,下官家里头没备下上好的毛尖,下官失职。”
“没有就去找啊。”
“广西一带产的毛尖甚好,不如下官这就叫人快马加鞭去,”刘藩司一怔,缓声道,“大人的意思,‘找’个人顶?”
“没有就找。”和珅仍是缓缓品茶。
“两广总督素来不肯与我们打交道,咱们这头送上去的东西年年退回,早在南方官员里传成了笑话,大人的意思是栽了他?不过他并没参与到里头,栽起来恐怕有些困难。”
“你参与了没有?怎么还好好站在本官面前,没被皇上杀头。”
“大人说笑了。”
“参没参与,你说了不算,本官说了也不算,皇上认定了才算。你没参与,皇上认定了你贪了银子就是死罪;相反,参与的人,查不出来,皇上也没奈何。更何况,总督不曾参与,下头管着的人,总有心痒的时候。”
刘藩司沉默了一会,再开口心中已有了计较,“广西的布政使孙士毅很得他看重,拿他杀鸡儆猴,大人看还成么?”
“广西的毛尖很好,你便去找找,其他的,本官不知。”
“是,是,多谢大人提点,时候不早了,大人你歇着吧,事情下官必会办妥!”
和珅又缓缓押了口茶。既然要查,就找个好的查一查,福康安,我倒看看皇上亲自指婚给承欢的夫家,你怎么查下去?人,我给你,能不能接住了,看你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