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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第 13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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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缱绻星期天

回到家,我径直杀回卧室,睡了个昏天暗地日月无光。我这人睡眠浅,这阵子熬夜加班熬得神经衰弱,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半醒了。期间祁洛好像过来看过我两次,我有察觉,却无力动弹,等他开口说话等得再度睡死过去。

一直到第三次,一股子香味从门口飘过来。腹中早已饥肠辘辘,我被勾引得无从抗拒,只得竭力睁开沉重的眼皮。

只见祁洛端着碗站在门口,身上套着寻常的居家T恤脚蹬人字拖,头发软软地塌在额前,看上去好像一个青涩帅气的大学生。

他见我醒了,用筷子敲了一下碗沿,对两眼痴呆的我招了招手,道:“想吃吗?”

“想。”虽然不知道他做的是什么,但我脑筋还没转过来,口水先分泌了起来。

“叫舅舅。”

“舅舅。”我老实道。

“求我。”祁洛低笑了一声。

我配合地冲他伸出手,道:“我求你。”

“哦,不给。”他竟然一转身就走了。

我从床上猛地跳起来,冲到客厅骂道:“祁洛我□□大爷的。”一出去,我就被眼前的美食给怔住了,桌上那一大盘!那不是,红彤彤、火辣辣、油滋滋的,小龙虾!

炎炎夏日,酷暑难耐,何以解忧,唯有啤酒和小龙虾。在吃这方面,祁洛比我讲究得多,小龙虾订的十三香、醉酒和香辣的拼盘,个头均等且大,锁鲜盒底下铺的干冰还在冒冷气。一眼望上去,肥嫩的龙虾君仿佛在层层的云雾缭绕中冲我招手致意。

我看得食指大动,正欲动手,祁洛抢先一步按住我的手腕,道:“操谁大爷?”

“我,我大爷。”我咽了口口水,十分没有骨气地求饶道。

祁洛点点头,对我的奴颜媚骨表示满意。我趁机拿了一次性手套,丢了一个给祁洛,两人以迅猛地攻势解决起小龙虾来。

肉质紧实鲜嫩,佐料劲辣入味,几乎是一口一个,没一会儿我面前就堆起了一堆虾壳。祁洛吃东西的姿态比我优雅很多,但他那边也是战果非凡。

正吃着,我兜里的手机叫了一声。我别扭地扯掉手套,掏出来一看,是中国移动催我交话费来了。

啧,垃圾移动浪费我生命。顺手又滑了一下,几条未读微信映入视野。是英俊。

“吉吉吉吉,我在陆栎这边,有事走不开,晚上可能不回去了。”

“能不能拜托你帮我一个小忙!”

“帮我去接一下兜兜,它一个人在宠物店,晚上会害怕的!回头我请你吃螺蛳粉!”

兜兜是池峻养的一只比熊,我不大喜欢小动物,但这狗跟我挺亲,一见我就疯狂地朝我裤脚滋唾沫。用英俊的话说,那是它在对我表示喜爱。

信息量有点大啊,池峻果然非同池中物,上午还绞着衣摆说怕怕,晚上就住人家了。这几条是晚上六点多发来的,我一看时间,现在已经九点了。

这几天我们这儿都在刮台风,一到晚上就妖风四起,振雷滚滚,说不定兜兜真会怕的。我叹了口气,回了个“好的女大王。”

池峻回的很快:请叫我女王大人。末了还附了一张他扎着双马尾、穿着水手服对着镜子的自拍。

我看着手机直乐,抬头见祁洛在看我,我解释道:“我要出去一趟,帮池峻把狗接回来。你先吃吧,不用给我留了。”

祁洛微微蹙了眉,看了看窗外,道:“可能会下雨。”

“没事儿,反正也不远。”我起身去找雨伞:“要是没把英俊的爱犬好好地接回来,他明天要炸毛。”

他小声说了句什么,声音很小,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我正在厨房洗手,一时也没听清,便问了句:“什么?”

祁洛走过来把满桌的龙虾残骸倒进垃圾桶,道:“没什么,我说,我跟你一起去。”

有老司机保驾护航自然方便了许多,一下车,一股子阴飕飕的凉风直往领子灌,冷冷的冰雨在我脸上胡乱地拍。

祁洛撑开伞回头看我,雨大风大,穿短袖甚至还有些寒意,我忍不住往前一步托住了他的胳膊。

感觉到他有一刻的僵硬和停滞,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祁洛刚刚在家对我说的是:你对朋友比对我要好。

我连忙故作轻松地一笑,愈加抱紧了他的胳膊,道:“天冷,取暖。”

他倒还是那副爱答不理的拽样子,只是不经意间,又默默向我靠近了些。

到达宠物店门口,一个个子不高的姑娘正准备从里面把卷闸门拉上,卷闸门很重,衬着她娇小的身影,显得十分吃力。

奇怪了,这么早就关门?我喊了一声,道:“哎,美女等会,我们来接儿子。”

姑娘的动作稍有停顿,充耳不闻地继续拉门。祁洛眼神比我锐利很多,他神色微微一变,抢先一步上前,把闸门往上一抬,惊人的一幕出现在我们眼前。

满地斑驳的血腥,铺满了宠物店内米色瓷砖。

“要是没把英俊的爱犬好好地接回来,他明天要炸毛。”出门前我随口的一句话,再次浮现在耳边。出什么事了,兜兜没事吧?该不会被我这乌鸦嘴一语成谶了?

宠物店的老板是个三十来岁的少妇,见店门又开了,柳眉一拧,刚准备发怒,眼见进来两个陌生人,那恼怒的表情顷刻间拧转成了笑容,道:“这么晚了,两位是有什么事吗?”

她的脚边瘫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狗,大概品种是雪纳瑞,毛色不算太光亮。见有人走近,雪纳瑞用哀伤的黑眼睛看着我们,发出很轻的“呜呜”声,浑身血迹斑斑,下巴搁在一小滩血泊中,眼见着就快喘不上气了。

还好,不是兜兜。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我来接我们家狗,就一只比熊,这么大。”我比划了一下。

英俊来给兜兜美容的时候,我偶尔也跟着一起,老板大概对我有些印象,这次池峻也提前打过招呼。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吩咐矮个姑娘把兜兜领出来。

我跟着往里间走了几步,忍不住环视了一圈,空气中的血味还未散去,一只两眼浑浊的哈士奇被关在门口的笼子里,十分凶悍好斗的样子,下颚的白毛都被血染红了。

从姑娘手里接了兜兜,这家伙大概都被吓傻了,见了我也不滋口水,十分顺从地趴在我的臂弯中。

“请问,那边那只小狗,是被咬伤的吗?”我询问道。

“就是被你旁边这只哈士奇咬的。”姑娘刚回了我一句,老板娘恶狠狠的眼神便投了过来。

我又往里间的水池走了一步,装作要姑娘给兜兜理毛的样子,道:“那你们打算怎么办?我看那只小狗流了很多血。”

姑娘小心翼翼地往外面看了一眼,放低声音道:“这么重的伤,治起来很费劲的。这只狗不是顾客寄放在店里的,我们已经养了很久了,可能……可能老板会处理掉吧。”

处理?意思是把这只小狗拿回去做狗肉火锅吗?“扔掉?杀掉?”

妹子点点头,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老板娘在外面喝了一声,语气甚为烦躁不耐:“小彭,快点来拖地,一会要下班了。”

我既没有爱心泛滥圣父病,更不是那种在狗肉店门口哭嚎着不许人家吃狗肉的狗奴,深知自己并没有立场去干预老板的决定。

只是,那小狗带着哀求又凄婉的眼神,一直在我心中盘桓不散,搅合的我心神不宁。

小时候也曾羡慕过邻居家小伙伴养的京巴,但是我爹对狗过敏,看见我把它抱回来都要发怒。我老娘也劝我说:“顾喆,你只是一时的兴趣,等你尝到养狗的辛苦,你就不会再喜欢了。”

后来长大了,每天都有各种试卷、各种单词要写要背,我也就真的慢慢对养宠物失去了兴趣。

如果,我把这只狗买下,带去宠物医院治伤呢?不管能否治好,最起码,尝试过也是好的。想到它就要在垃圾桶里结束生命,我便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当然,这不是我单方面可以下决定的,祁洛看到卫生间有头发都要抓狂,如何能忍受随处可见的狗毛、带着体味的食具,还有不小心就会踩一脚的粑粑。更何况,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根本没有把握能养好狗。

“那你们这狗卖么?”我斟酌了一会,还是开口道。

小彭又看了外边一眼,眼神很忌惮的样子:“这得问我们老板。”

我禁不住转过头去,祁洛抱着手臂站在门口,略略扬首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带了询问的意味。

“祁洛。”我轻轻开口道,却不知怎么把话接下去。

“没事。”他平淡地回了一句,眼神沉静。

我大概知道他的意思,遂试探性地点点头。他二话没说,走过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转身径直出去,指了一下地上的小狗,对老板娘道:“请问这只狗卖吗?”

大约恨不得赶紧摆脱这个包袱,老板娘二话没说点了头,还主动给了个优惠价,看着我俩的眼神都写着“人傻钱多”四个大字。

隔着宠物店的玻璃,祁洛颀长挺拔的身形自带圣光,连掏出手机刷支付宝的样子都清俊非凡。我从未觉得他如此帅如此顺眼,如同举着仙女棒、高唱“哈利路亚”下凡的男天使一样。

那小狗浑身是血,被小彭用一个塑料袋装着。祁洛把狗接了过去,小心地用手臂托着,试图让它舒服些。

小彭把我们送到门口,道:“老板娘希望我拜托你们,今天晚上的事情就不要说出去了,要不别的顾客都不敢来了。”

我点头说好。

兜兜放在后座,伸头过来嗅了嗅,又乖巧地趴回了座位上。雪纳瑞身上有伤,我只敢抱在腿上。小东西像是十分惧怕我,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发着抖。

祁洛一拉车门,外面粗大的雨点纷纷被车窗隔绝在外,我看着雨刷在挡风玻璃上舞动,心中像是被搅开在温水里的蜂蜜柚子茶,泛着淡淡的清香,还有氤氲着的暖意。

我转头,诚意道:“祁洛谢谢你。”谢谢大魔王的善解人意、通情达理,这一次,是我与祁洛合租以来,第一次真心实意跟他说谢谢。

偶尔,大魔王也没那么可恶。

他斜了斜嘴角,转头看着我眼睛,道:“怎么谢?”

我本正盯着他的侧脸,这一对视,猝不及防陷入了那双仿佛有引力的眸子。心下过电一般,脑子一空,颇有些措手不及。我匆忙地转过身看着眼前摇头晃脑的小黄人摆件,竟发现自己脸都有点红了。

“你,你说?”我结结巴巴道。

祁洛凑近了我一点,饶有趣味地欣赏了一会我的窘迫,突然伸出一只手。我不由得一颤,只见他慢慢把食指落在我的脸上,揩拭去了我鼻尖上的一滴雨珠。

窗外雨还在下,电台里的主持人说了什么我完全不记得,因为紧张,五感都好像有一瞬间的空白。但我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可以听到他的声音,语调漫不经心,又温柔至极。

他的笑容有些危险:“现在没有蚊子了。”

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超过20厘米,但我知道,一旦跨过,便如同脱轨疾行的列车,再也无从返行至原先的安全范围。

除却身份、血缘以及外界的种种压力,那我呢,我想要什么?

“汪!”

那只受伤的雪纳瑞在我们之间适时地哀叫了一声,我连忙后退一大格,后脑勺险些撞到玻璃上。我避开祁洛的眼睛,抓了一把头发,道:“我们现在去宠物医院吗?这个点还开门吗?”

祁洛“嗯”了一声,也不知是如何的表情。先前那种暧昧的气氛冲淡了不少,他看了看表,道:“我有个朋友是兽医,现在过去应该还没下班。”

宠物医院的格局是这样,一间房分成几个小格子,两侧是放宠物用品的空地,一进门,有小护士过来把我们引进小格子里。

在我的印象中,□□的宠物医生都不大专业,没想到祁洛这个朋友更甚。满脸胡子拉碴地磕着瓜子,长袖配五分短裤,白大褂套在外边,加上带点自来卷的头发,整个一雅痞邋遢大叔范儿。

大叔笑起来露出一排蹭亮的白牙,一把拍在祁洛的背心道:“兄弟咱们这有半年没见了吧。”

祁洛对他点点头,向我介绍道:“这是胡一鑫。”

胡一鑫大力握住我的手摇晃道:“祁洛这是你外甥?挺帅啊,比你长得俊多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我和祁洛之间做出审美比较,这大叔果然眼光卓然,我瞬间对他的印象分暴涨了不少。狗腿地抓着他的手回握起来。

说明来意,胡大叔带上眼镜,叫来隔壁追剧的小护士,两人接过雪纳瑞打量了一会,胡一鑫喃喃自语道:“来福乖,别动啊!”

雪纳瑞抬起头,有气无力地看了胡大叔一眼,又趴了下去,一副“根本不想浪费所剩无几的生命来理他”的样子。

我忍不住小声问祁洛:“他怎么知道这狗叫来福的?”

祁洛听了,嘴角微微一抬,道:“他们管所有的狗都叫来福,猫都叫咪咪。”

“最近有没有发烧呕吐不正常?”医生例行问话道。

“没,今晚才买回来的。”祁洛回了一句。

胡一鑫和小护士一齐抬头看了我们一眼,道:“你俩爱好挺独特的。”

我刚傻笑两声,这时胡大叔抬起头来叫了我一声,道:“顾喆同学,别光看着,过来按住它,配合我们一下。”

我走上前去,刚压住雪纳瑞的下身,他便出手检查挤压了一下小狗的下巴。那狗惨叫一声,直接一股黄色的狗尿喷射出来,溅了我和胡大叔一手。

胡一鑫淡定地接过护士递过来的毛巾,对我道:“啧啧,这是下颚骨断裂。”

我学着他的样子在小狗的下巴处轻轻摸了摸,顺着它的脖颈,左边的骨头是硬的,右边明显软塌一块,下颚也歪斜了。

腿和手臂骨折了可以打石膏,下巴骨折怎么办?我有点慌张,道:“医生,下巴这地方能治吗?”

他斜睨了我一眼,好像对我质疑他的医术表示不满,隔空在小狗身上比划道:“打消炎针,上钢板固定,大概一个月能好。得放在我们这儿观察。”

我拿不定主意,转头去看祁洛,他捏了一下我的肩膀,道:“放心吧。这里很可靠的。”

不说我还没注意,虽然小护士在隔壁值班室追剧嗑瓜子,胡一鑫又长了张吊儿郎当脸,但这儿的环境和设施都比之前的宠物店齐全很多,应当是全市最大的宠物医院。光是装各个猫狗的铁笼子,就比宠物店的看着结实不少。

既然大魔王都这么说了,我悬着的心缓缓落地,道:“那麻烦胡医生了。”

办理完手续,又给它买了一堆营养膏小饼干,正准备打道回府,转头见祁洛正一脸认真地看着案台上的小狗,握了一下它的前爪,郑重道:“过两天就来接你。”

我看着既意外又想笑,本以为他只是托我一个人情,没想到祁洛这种心如钢铁之人,也有这般柔软的一面。上车前我忍不住小声道:“你对狗也比对我有耐心。”

祁洛转开脸去转方向盘,对此不置一词。

其实我对人和人、或者人和宠物之间的感情,都看得比较淡,朋友只能陪你一时,宠物也是。任誓言、关系再炽热再牢不可破,终究会被时间冲淡,终究敌不过造化作弄。能够一辈子在你身边的,恐怕只有身上的肥肉了。

从医院回家,除了担心胡一鑫那里的雪纳瑞,更棘手的是兜兜。这蠢狗第一次来我家,不知发了什么疯,如同脱缰的野马,弹跳着扎进卧室,在我床上撒了泡尿。然后得意洋洋的蹭过来,对着我的裤脚滋唾沫。

今儿风大雨大,本就忘了关窗户,床和地板都湿了一片,这下更没法睡。刚想抬脚去踹,看着它懵懂的眼神,好像看到了我们俊仔。狗随主人,这话不赖,拿池峻没办法,对他的狗,我也下不了什么狠心。

把兜兜的罪证拍下来给池峻发了过去,池峻回道:啊,太抱歉了……

我:知道抱歉就好,请做牛做马补偿我。

池峻无视了我的要求:吉吉吉吉你晚上要怎么睡觉啊!

我:睡沙发凑合一下呗。

池峻道:你不是跟学哥合租么?你俩挤挤呗,顺便增进一下感情,别一天到晚吵啊吵的。

看到这条,我犹豫了一下没回,把手机丢到了一边。

床单被套拆下来扔进洗衣机,又从柜子里取了套新的,正准备在沙发凑合得了,一抬头,祁洛抱着手臂站在门口。

“让让,”我走过去没好气道,“待会说不定兜兜把沙发也尿了。”

不是没想过,跟他开口,毕竟他的床也挺宽敞的。不过好像每次进祁洛的卧室,我俩都没什么好事,让我主动提也太难为情,还是罢了罢了。

祁洛看了一眼我手里的寝具,随后才抬眸望向我,道:“真睡沙发?”

我撇了撇嘴,道:“不然?”

他颇为玩味地一笑,眼中闪着戏谑的光芒,道:“没有,我就是跟你说一声,晚安。”说着转身进了卧室。

妈的!妈的!说他不可恶都是表象!假象!禽兽祁洛啊,调我胃口,欺骗我感情,最后竟然还真走了!我瞪着他的背影,两眼仿佛能喷射出愤怒的烈焰,连同兜兜和英俊的份一起,在心中怒踹祁洛一百下。噢不,一千下!

我们家这沙发是房东留下的,不知用了多久,也不知沾过多少前房客们的□□。一躺下去就吱呀作响,转个身就能把沙发压塌了,同时感觉有十亿只螨虫在身下游曳。我的体质随我爸,虽然没他那么娇气,但在这种灰尘多的地方还挺容易起红疹的。

这可不,才躺了一会,脖子那儿就被我忍不住抓红了一大块。

窗外一声落地惊雷,楼下停着的小轿车警报集体乱吵乱叫,雨声好像更大了些,兜兜刚刚安静卧下,又不安地“汪汪汪!”狂吠。

挠痒这事吧,有首歌唱过“越搔越痒越搔,越痒啊~”,没错,这就是我的真实写照,愈挠愈犹如万蛆覆骨、白蚁蚀心。

此时,犹如雪上加霜一般,祁洛的卧室里准时传来了晓松老师的声音:“人生不是故事,人生是事故,摸爬滚打,才不辜负功名尘土……”

妈的,忍不了了!那股熟悉的暴躁劲儿坐着小火箭疾啸而来,我先是对兜兜怒喝道:“妈的闭嘴!”

兜兜委屈地“嘤嘤嘤”了两句,一头扎进给他睡觉准备的纸箱,彻底安静了。

看吧,就是欠收拾。出师大捷,就应当一鼓作气、清剿匪类。我昂首冲到祁洛卧室门口,敲了一下门,道:“舅舅,您能别看你晓松老师了么?一天不看晓松都不行么?这么晚了,狗都要睡觉了,人怎么受得了?”

“这房子隔音效果还不错。”祁洛从玳瑁边眼镜后面打量了我一下,道:“你可以帮我关门。”

“你!”我被他堵得没话,每次都是这样,我的满腔愤恨撞上了祁洛这座四两拨千斤的大碉堡,我就怂了。一鼓作气后面一句是什么来着?再而衰,三而竭。曹刿在两千年多前,就极为精准地判断了我此此时的境地。

算了。大概祁洛生来就是八字克我的。我大力挠了挠脖子,悻悻地准备给祁大爷关门。

“等等。”他把IPAD放到一边,“你又过敏了?”

我是过敏体质这事,压根没几个人知道,除了我死去的娘亲,我爹从不把我挂在心上,估计他也不记得。一方面是小毛病,一方面觉得一个大老爷们,天天嚷着痒啊娇弱啊,怪没面子的。

“你怎么知道的?”我停住脚步,讷讷道。

“有一次看过你吃的药,是治过敏的。”

我回想了一下,那会子刚搬过来,翻箱倒柜搞卫生的时候中了招,第二天还要去部门报道,怕满脖子血痕惹人瞎想,就下楼买了药吃。本是极细微的小事,我都快忘了,没想到他竟然记得。

“啊,没事没事,就是灰尘过敏。也不是非要吃药的,一会就好了,吃多了药也不好。”我怕他嫌弃我事儿妈,忙解释道。

祁洛不知在想什么,斜了一下嘴角,对我招了招手,道:“好外甥,过来。”

仿若中了魔咒,又或许他的眼睛可摄魂取魄,我什么也没来得及细想,一屁股走到祁洛旁边坐下。

刚想说“叫你大爷什么事”,祁洛按住我的肩膀,低下头来,飞快地在我锁骨处的皮肤上舔了一下。

只感觉一阵濡湿柔软从胸口拂过,我惊愕地睁大眼睛看向他,心脏激烈颤抖了几下,胸中顿生一阵激跃之情。

“这样可以止痒。”他蹙了蹙眉,表情十分坦然,仿佛像老师在给学生解释公式定理一般天经地义。末了又咧一下嘴角,道:“沐浴露的味道不怎样。”

有的人,一举一动都是蕴涵魔力的罢。

这下倒是不痒了,只是不用看镜子就知道,我的整个脖子都成了红烧鸭脖。我低头道:“我,我出去了。”

正欲起身,祁洛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道:“我这儿挺宽敞。”

我还沉浸在被他舔过的震惊中,也没空跟他瞎贫,只是呆呆道:“所以呢?”

“所以,”他手下施力,将我拉着再次坐下,道:“睡这里。”

月黑风高,夜深人静,外边刮了一宿的雨,终于有了逐渐渐小的趋势。

我裹着一床空调被,侧卧在床的最边缘,淅淅沥沥的雨声声声入耳,浑身如同在火锅红油里滚,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祁洛在我身后道:“顾喆你是小龙女吗?”

我不知他是啥意思,只好道:“不,我是尹志平,再说话我就□□你。”

他笑了一下,伸手过来拉我,“我的意思是,你不用睡在床檐上,位置还有很多。”

我怕你□□我啊!我心中吐槽了一句,还是顺势躺平回来。祁洛就躺在离我一个拳头不到的地方,可以听到他均匀平缓的呼吸。我咽了口口水,心里有微微的紧张。

大概是下午睡得太足,这会儿我反倒没什么睡意,听祁洛的声音好像也是。我没话找话道:“今天池峻好像住在陆栎家。”

“嗯?”

“我就是感慨一下,池峻磨蹭了十年,怎么突然动作就这么快。”脖子还是很痒,我又抓挠起来。

“你放心吧,如果是在陆栎家,他们大概是做不了什么的。”祁洛低笑了一声。

“为啥,他跟他爸妈住吗?”

“你明天问池峻就知道了。”我听他的语气颇为古怪,大概,陆栎小帅哥也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男同学。

我禁不住绕着弯子套他的话道:“他长得蛮好看的,你竟然当初没有动心,不科学。”

祁洛咳嗽了一下,道:“我就这么肤浅?”转而为了让我定心似的,又补充了一句,“他这个人,气场和我不太合,做朋友还可以。”

我听得甚为好奇,祁洛又故意跟我兜圈子,心下焦急,只盼天赶紧亮,好让我去找英俊一探究竟。

我“哦”了一声,他靠近了我一点,认真道:“我需要继续理解成,这是外甥对舅舅的关心吗?”

少顷,我眨了眨眼,道:“不是。”本可以像以往一样,搞笑加胡说八道应付过去,这次我却没有。

这是我对你的。

一时之间,我跟他都没有主动说话。空气中的氛围静谧而舒适,我知道他也在享受着,这个终于开始有可能的夜晚。

“好了,睡觉睡觉。”我挠着脖子道。

他侧了侧身体,道:“还很痒?锁骨都要被你抠出来了。”

我下意识点点头,想到黑暗中他大约也看不见,转而改口道:“还好,睡着就好了。”

祁洛叹了口气,抬手将我半搂在怀里,低头时唇瓣擦过我的脖颈,大约是感觉到我的身体绷得很紧,他抚了抚我的脊背,松开手道:“睡觉。”

本以为我会抗拒,却发现对他的怀抱十分谙熟,好似已经在这里栖息过许多年。

是的,我猜小时候,在撞破他的□□之前,我大约也是这么把头抵在他的锁骨处睡觉的。

“舅舅,”我慌忙叫了他一声,硬是把祁洛的胳膊拽回来,道:“有点冷,就这样睡吧啊哈哈哈哈哈。”

他很低的笑了一声,也没揭穿我,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不动了。

我闭上眼睛,这种感觉尤为安心。就好像放学回家,书包里的作业快要写完,忘记带钥匙,家里却有人在等。打开门,熟悉的背影在厨房里忙碌,饭桌上香喷喷的饭菜还在冒着热气。

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画面了。

本以为会失眠,我却在重温这幅场景的过程中,不知不觉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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