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压岁钱(1 / 1)
段非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把能整理的资料都整理了出来,还为五年间上缴的脏银做了一本假账,当然数量是往低了记,为保持平衡也会记上几笔极少跟极多的数目。之前从土匪处上缴的脏银用掉了没办法,而之后上缴的自然是不能突然拿去充公的,段非把脏银分了两部分,八成存着,二成拿出来以备不时之需,积少成多嘛!虽然不知道上面什么时候会来人,如果到时候脏银数目不够从自家腰包拿出来垫进去便可。
发放俸禄的时候便跟着顾深去城里的户部办事处领取,一领到俸禄便直接交给段非保管,然后从城里购买米粮跟一些不容易坏的食物,还买了一些家禽在后院养着,为此还雇了一个婆子。
到了年底除夕前一夜府衙聚餐,当衙役们喝着蛋汤吃着新鲜的肉食腰包还收着俸禄跟奖金时简直要泪流满面跪在段非面前叫爹爹了,特别是因为段非在顾深连在镇子里打架都变矜持了,省下好大一笔银子啊!段非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蹭蹭往上涨直接超过顾深直逼家中老父母了好嘛!
当所有人都好酒好肉吃得不亦乐乎,只有顾深一个人闷闷不乐,为什么呢?因为段非不在!他被段家派来的人接回家过年了!连前几天的大扫除都没有参加……顾深难得忧郁一次可惜没人注意到,人家敬酒他便喝,没人敬酒他便自己喝,当所有人东倒西歪被各自家人领回去之后偌大的衙门只剩了顾深一人。
顾深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反正现在浑身发软,站都站不住,夜风凌冽呼呼地拍打着窗户,他想念卧室的床跟被子,于是挣扎着想站起来一时没站住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地很凉,就算穿得再厚冷气都会透过衣服刺入皮肤,顾深搓了搓手臂困意袭来也顾不了冷不冷了。
“顾深!你这是喝了多少酒?”
好像听到了段非的声音,不过,怎么可能,他回家了。
“顾深,顾深,醒醒,回房睡,这里太冷会着凉的。”
顾深嘀咕了一句拍开正在摇晃自己肩膀的手,晃得他头疼,段非扶起顾深想把他带回卧房,可是醉鬼的体重实在不科学,没走几步就直接被顾深压倒,顾深感受到了热量便下意识的抱住还蹭了蹭。
段非被蹭得耳朵都红了,无奈之下只好脱了御寒的披风塞到顾深怀里让他抱着,自己挣脱出来去了卧房取了两床被子,连翻带滚终于把顾深给包裹严实了,又检查了一下门窗放了几个炉子这才打着哈欠回房睡觉。
顾深醒来后蒙了好一会儿,他有早起晨练的习惯,到点便醒了,放了一夜的炉子已经冷了,饭菜的油腻跟浓重的酒气熏得他打了几个喷嚏,按着还有些昏沉的脑袋慢悠悠地坐起身来突然发现自己手中抓着一件明显不是他的袍子,瞬间脑袋就感觉清醒了些,爬出被窝有点冷,一开门却发现门外已是一片雪白,刺骨地寒风那么一吹顾深便醒得不能再醒了。
抱着披风哒哒哒地一路小跑到段非卧房门口敲了敲门,没反应,又加重敲了敲,终于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却带着自己不熟悉的慵懒:“进来。”
段非还没有睡醒,赶了好长时间的路才想起来顾深是没有家人的,一想到顾深要一个人孤零零地过年又觉得有些难过,于是端着少爷的架子硬是让他们把自己送回来了,这几日本来就睡得少到了这里看着醉倒在客厅的顾深又耗费了不少体力沾床便睡着了。
顾深小心地开了一条缝钻进来后马上就把门关了免得寒气进来,段非起身倚在床边,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了脑袋:“怎么不把袍子披着,还能御寒,抱着又不能当暖炉。”
“你怎么回来了?”段非的束发睡得有点凌乱,加上还未睡醒声音有些暗哑,顾深只觉得房间里有热了点,不自在地错过段非带着雾气的双眸,“不是回家了吗?”
“恩,本来是回去了,突然想到过年如果只剩下你一个人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便回来了,你放心,我还有一个弟弟陪着双亲过年,我不在也没关系。倒是你,大过年的惹出什么事来不太好。”
顾深本想回一句,之前几年都是我一个人过也没出什么事,但一看到段非眼下的青晕便吞了回去:“你再睡会儿,我晨练去了,衣服放这里。”
“恩。”段非睡眼朦胧边应边往下蹭。
“哦,对了,外面下雪了,多穿点衣服。”
段非弯了弯嘴角应了一句:“好。”
当段非睡饱出来的时候突然发现衙门里并不是除了他们俩一个人都没有的,雇佣来饲养家畜的婆子还在呢!两人还是习惯性地窝在书房自己做自己的,偶尔聊上几句。
“哦,孙婆家就她一人了我就留了她一起过年,她从不跟我们一起吃饭所以你没注意到,客厅的惨状都是孙婆收拾的,今晚的年夜饭孙婆说她来做。”
“那之前几年的年夜饭你怎么解决的?”
“我自己下厨,干嘛这样看我!我说真的,自从我记事起母亲身体就不好,为了让我有足够的能力照顾自己除了逼着我练武习字还让我学厨艺,如果不是我拼死反抗,说不定我现在还能绣花做衣服!”
“噗嗤……哈哈哈哈……”段非一个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顾深从来看到段非笑得如此开怀过,没想到自己的糗事可以让段非露出这样的表情,看来偶尔还是要把面子什么的放一放,虽然顾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是能让段非开心便好了。
笑了一会儿段非突然问:“你父亲呢?”
“母亲刚怀上我的时候就被征兵,之后战死沙场,母亲就是因为伤心过度再加上生下我之后没能好好调养身子才落下的病根,也因为这个原因母亲虽然让我习武却不让我上战场。”
“所以你才会去参加文试。”
“恩。”
气氛稍微有点凝重,顾深想起段非说的弟弟便问了一句。
“他叫段不,比我小三岁今年才十五,不过他比我厉害,现在已经是段氏商行的半个掌柜了,因为他在我才能够到你这边任命师爷。”
“段非?段不?你们这名字谁起的?”
“我爹起的,据说有位得道高僧给我家算过命,他说我们家世代富贵,但盛极必衰,小辈的名字要跟长辈相反。”
“相反?”
“恩,我爹叫段财,我大伯叫段金,爷爷叫段庸,再往上叫段宝来,段穷,我们段家老祖宗叫段贱,我们家就是这么一代一代从最贫贱的奴役一代一代发展起来的。到了我们这代便要断是非,断不义之财。”
“不义之财?”
“商人的钱并不是全部干净的,这下我们扯平了。”
顾深反应过来自己告诉了他私吞脏银的事情,他便告诉自己他家有不义之财,难怪假账做起来这么顺溜:“你们段家很有钱?”
“我帮你记的账本有看过吗?”看到顾深点头便继续道:“那这么跟你说吧,顾家大大小小的商铺共有三百多家,有二十家左右的商铺一个月便能挣到你那五年上缴的脏银。”
听完后顾深表情基本上是这样的(⊙⊙),段非想了想还是不打算告诉他可能有那么几家,销量好的时候一天便可以挣到了……“没事吧?”
“等下,我还有点晕。”
于是段非淡定地喝了口茶拿起书本翻看,让顾深慢慢冷静去了。
午饭吃了点饺子,煮好年夜饭后孙婆便来敲门,两荤三素一汤,荤素适宜,卖相好味道极佳,本来让孙婆一起吃,她却怎么都不肯上桌,上好菜之后便回房去了。
顾深与段非边吃边聊一坛酒也没有喝完倒是把菜吃得干干净净,晚上又下起了雪,两人窝在书房守年,段非皱着眉抿着唇犹豫良久蹭到顾深桌前:“伸手。”顾深乖乖伸出一只手,手背朝上,段非握住翻到掌心面然后在上面放了一个小小的荷包,顾深颠了颠有点重,一脸茫然的望着段非,只见他目光飘浮吐出三个字:“压岁钱。”
“压岁钱?”
“恩。”段非看到顾深没有抗拒松了口气,段不从十岁便已经不要压岁钱了,每次给他包压岁钱他都会双倍给包回来,越长大给他包压岁钱时的表情越难看,还跟他说,“哥,我已经长大了,不用压岁钱,压岁钱是给小孩子的,你不要老是把我当小孩子!”
“一块玉?!”
“我家不习惯包现银,装银票的话要很大的口袋,不美观,一般送地契房产或者宝物。”
“那,这块玉值多少?”
段非报了个价,顾深持续震惊脸颤巍巍小心翼翼地把玉佩放回荷包塞进内衬口袋中,然后突然撕了张纸转身一阵悉悉索索,转过来后直接走到段非案子面前扔下一个小纸包丢了一句压岁钱便板着脸回去坐着了,拿起书一副我很忙不要理我的样子。
段非实在没想到能收到回礼,小心地拆开纸包是一个小小的银质平安锁,从造型上看应该是有些年代了却被保存的很好,段非把平安锁放在手心握住,弯着眸弯着嘴角道了一句:“谢谢,我很喜欢。”